子不教父之過。

那孩子的脾氣壞,又愛闖禍,都是沒有人好好引導才變成這樣的。

淩昭的臉色忽然變化,盯著爐子底下的炭火出神。

上一世,她的女兒被範文欣強行搶去,孩子在她的手底下能教好嗎?

她把她當成親生女兒教養了嗎?

還有霍奕修,他不愛她,卻要她生下他的孩子,他擔起做爸爸的責任了嗎?

還是跟秦湛一樣,隻顧自己的生活,根本不理會孩子的成長?

淩昭想到此,吃不下去了。

“兒子?”秦湛微挑眉梢,咀嚼似的重複這兩個字,哈哈笑了聲,腦袋湊近淩昭,“你關心他?”

淩昭回神,驟然看到眼前放大的俊臉嚇了一跳,身體往後仰。她沒好氣道:【我關心什麽,又不是我的孩子。】

說實話,小胖子是很欠教訓的。

小霸王愛闖禍,沒禮貌。現在還小,別人讓他三分,將來若是碰上硬茬,套上麻袋把他揍成豬頭,哭都沒地方哭去。

最重要的一點,小胖子家世好,家裏有錢。若是被壞人綁架,那就不好辦了。

偏偏爸爸又不靠譜,隻顧自己快樂,投胎做他的兒子,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淩昭搖搖頭,秦湛看她撇嘴嫌棄的樣子,倒沒有生氣。

他捏起一根雞翅,自己慢條斯理翻麵撒調料,慢悠悠地說:“謝謝那孩子可憐,她媽懷他的時候,不想要,差點把他打了。是我讓她生下來,孩子我來養。”

淩昭瞪圓了眼睛,這不就是渣男,他還敢說孩子可憐?

等等,那孩子叫……謝謝?秦謝?

這名字聽著就是有意義的,是謝謝她生下來了?

孩子都有了,為什麽沒有結婚呢?

孩子媽不要秦湛?

可是以秦湛的條件,無論是外形還是家世,都是萬裏挑一的。多的是女人要幫他生孩子,除非孩子的母親本身條件也非常優越。

在對等條件下,兩人沒有在一起,那便是秦湛渣的無可救藥,或者孩子媽遇上了真愛?

淩昭愣愣的,腦子裏想了好幾個故事版本。

秦湛看她一眼,聲音更加低沉:“他媽媽愛上了別人……”

淩昭抿了抿嘴唇,瞅著麵前的男人,眼底浮起一絲同情。

是不是受到打擊太大了,所以變得這麽玩世不恭?

【可是,既然你要他,那就要對他負責。你讓他媽媽生下他,你卻不管他,你就不是一個好爸爸。】

油脂滴落在炭火中,燃起小火苗。秦湛平靜的臉孔,眼底印著那小小的火焰。

“我不知道怎麽教育一個孩子,他到我手裏的時候,就隻是個肉團團。除了哭,就是吃……要不,你幫我教育?”

男人突然抬起頭,眼睛晶亮,唇角彎著一絲弧度,像是受困的狐狸見到了救命稻草,又可憐又乞求。

淩昭對著這一張俊美臉孔,竟然一時無法一口拒絕。

突然手機鈴聲響起,打斷這短暫的怪異氣氛。

淩昭偏頭看了眼手機,看到上麵的來電顯示,沒接。

秦湛看她一眼,在她看不到的角度,眼底藏著逗弄似的笑。

他沉默的將烤熟的雞翅放在她的盤子裏,乖得像小奶狗。

淩昭不接電話,鈴聲一直沒間斷。鬧得別桌都看了過來,淩昭不得不按下接聽鍵。

男人低沉的嗓音傳過來:“薑尚說你去醫院。”

他隻說了一半,停頓下來,似乎沒想好後半句說什麽。

淩昭抿著唇,騰出一隻手將蠶蛹、蠍子和螞蚱都拿過來,放在烤架上,等他說完。

秦湛看她一眼:“你真要吃這些玩意兒?咦,好惡心的……”

男人嫌棄的皺眉,不管是在淩昭麵前,還是在霍奕修那裏,都賺足了存在感。

果然,霍奕修的臉色沉下來。他盯著前麵的樹,本就沒有好轉的臉色更是如烏雲遮住晴空。

淩昭把電話掛了,然後回信息給他:在吃飯。

之後再沒理手機,霍奕修也沒再打第二個電話過來。

秦湛支著下巴,似笑非笑的盯著淩昭:“家都被人占領了,有沒有人說過,你像是一隻流浪小貓?”

淩昭臉色變了變,喉管滑動。

她突然拿著手機起身:【謝謝你的招待,但我不想跟你一起吃飯了。】

座位空了,秦湛對著那微微冒出焦糊味道的昆蟲,抬著眉梢怔愣。

這一針,戳到她的痛處了?

可是他之前說那麽多玩笑話,她都沒生氣。

嗬,女人真是善變。

他還幫她修理那眼高於頂的女明星了呢,真是一點兒都不念舊情。

手機響起來。

秦湛看到來電顯示,擦了擦手指,接電話懶洋洋地打了聲招呼:“阿姨……唔,暫時有空。”

……

天河寺。

工作日,寺廟中的人不多。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女人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虔誠的模樣與其他來許願的信眾無異。

範文欣在她的旁邊跪下,閉眼許願,口中念念有詞:“求菩薩保佑身體健康,信女範文欣,家住……”

她自爆姓名住址,就差報身份證號碼了。

李夫人睜開眼,看了眼旁邊的女人,沉默起身,走到廟祝那裏捐香油錢。

“不用記名。”李夫人的聲音溫柔,神色淡然,頗有幾分不爭不搶的超然。

廟祝站起身,對她行了個佛禮,範文欣走過來:“李夫人?”

她笑起來:“好巧。”

李夫人淡淡看著她。

在她這個位置上,什麽是巧合,什麽是偶遇,她能分辨得出來。

範文欣被李夫人那淡然的目光看得不在,但她在名利場打滾這麽多年,臉皮不厚怎麽跟上位者攀矯情搞人脈關係。

範文欣的笑意變得含蓄收斂,轉頭對著廟祝說:“我想請一尊佛,求往生者獲得安寧。”

她微低頭,對著廟祝小聲說了幾句話,說是為墮胎的嬰兒,李夫人不由側頭,多看她一眼。

廟祝對範文欣念了一聲阿彌陀佛,請她到另一處佛堂說話。

李夫人沒看她離去的身影,隻身去禪堂抄寫經書。

她習慣禮佛後留下吃齋飯,過了會兒,範文欣也來了。

粗茶淡飯,範文欣即使吃著不喜歡,在李夫人麵前也是做出很平靜淡泊的樣子。

她撫摸了下肚子,露出些許哀傷:“李夫人,你說沒出生的孩子,會不會埋怨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