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霍奕修走進來,叫她滾出去,他要洗澡。

他把她關在門外,對她的那把剪刀視若無物。

不知怎的,淩昭之後再也沒有拿剪刀對著自己的喉嚨。

霍家家境變了,淩昭不可能再學藝術。樂器,跳舞,畫畫,跟藝術有關的她都沒資格學。

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她聽自己的歌,懷念以前做童星的日子,想象如果她的嗓子沒有生病,她會成為怎樣一個人。

她恨霍家的人,她在霍家用CD機、MP3放她的歌,電視台回播節目,有她的表演,她便看。

直到霍母把她的收藏全部拿出來扔掉,義正言辭告訴她,她是個啞巴,霍家養了她,不欠她的。

也讓她別再做童星的白日夢。

連霍奕修也說,她是啞巴,讓她接受事實,不許再浪費他爸媽賺來的錢。

在那以後,淩昭徹底絕了心思,連她唱過的歌曲,腦中回味一下都不願意了。

她回避曾經有過的光芒,置身在黑暗無聲的世界裏。

她默認自己是霍家的累贅,不敢再有任何不滿跟怨怒。她安靜生活,開始討好別人,學習做飯做菜,打掃家務,洗衣服……

她不想再被人丟棄了。

她平庸,甚至連平庸的普通人都不如,沒有丁點兒光芒。

她現在會的東西,就隻剩下做衣服了。

還是沒有被人穿過一次的“裁縫”。

藝術中心的衣服精致典雅,每一件都是珍品,有各種民族服飾,有充滿年代感的漢服,也有一些名人穿過的高訂服裝。

淩昭在還是童星時,是沒有穿過那麽漂亮的衣服的。

她還沒來得及長大。

如果她現在是知名歌星,就能穿著這麽漂亮的衣服,在舞台上閃閃發光了。

“你喜歡這件衣服?”旁邊突兀地響起一聲。

淩昭回神,對著說話的人微微蹙了下眉毛。

她記得她,曲伊娜。

曲伊娜高傲地仰著她的脖子,看櫥櫃裏展示出來的禮服:“這是菲娜.比利的作品,咖位低的明星借都借不來。不過我馬上就要上雜誌封麵,菲娜很願意把這件禮服借給我穿。”

她高傲而得意,高高在上的目光睨視著淩昭:“等雜誌出來的時候,記得買回家慢慢欣賞。”

一個工作人員走過來,把櫥窗打開,取下禮服時不客氣地讓淩昭讓讓,別影響她拿衣服。

淩昭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隻能咬著唇接受這份驅趕。

“等一下。”一個穿著藍白條紋西裝的男人漫不經心走過來,他看一眼淩昭,又歪著頭,渾不在意地瞧了瞧曲伊娜,痞笑著問:“你穿這件禮服上雜誌?”

曲伊娜不認得秦湛,看他一身行頭,既不是LV也不是迪奧。

沒在任何一本奢牌雜誌上見過。

曲伊娜高傲依舊,要不是看他長得帥,連眼神都不會給一個。

“對,我穿這件禮服怎麽啦?”

秦湛嗤笑了聲,目光從腳掃到頭:“上哪家雜誌,這麽沒品味?你穿這件禮服,隻會襯得你脖子短胳膊粗,這件禮服穿在你的身上,高端貨秒變地攤貨。這家雜誌的主編是不想在時尚圈混了嗎,這麽想不開?”

曲伊娜的臉色瞬間一陣青一陣白,咬牙瞪著男人,卻在要不要穿禮服之間猶豫。

時尚圈的人不能得罪,好不容易借來的禮服若說她不合適穿,她會被菲娜封殺的!

可是穿上這件禮服,如果真的像他說的那麽難看,可以想見那些對家跟黑粉會怎麽嘲笑她。以後她也可能就此與時尚圈無緣。

秦湛抄著兜,懶散笑著:“難以做決定嗎?要不我幫你一個忙?”

他掏出手機,電話撥打出去,不到兩分鍾,中心負責人匆匆趕來,讓工作人員把禮服放回櫥窗,說是非借品。

曲伊娜目瞪口呆:“你、你是誰/”

秦湛露出一口白牙,身體微微前傾逗她:“你猜?”

說完便直起腰身,攔著淩昭的肩膀:“走了,這種衣服沒什麽好看的。”

淩昭歪著腦袋看著男人的側臉,被他帶著走,然後快速在手機上敲打:【你怎麽在這兒?】

他就這麽悠閑嗎?

秦湛停下腳步,居高臨下睨著她:“你不來找我玩,我隻能來找你了。”

淩昭:【……】

男人脖子側了側,忽然盯著她的脖頸,淩昭不自在地摸了摸脖子,往後退兩步,跟他保持距離。

霍奕修在她的身上留下的印記,她用遮瑕膏掩飾了。

秦湛翹了翹唇角,陰陽怪氣了起來:“看來你們夫妻感情很好,那外麵的傳言都是假的咯?”

淩昭知道他說的是什麽傳言。

無非是她被趕出霍家,紫清園住進去了霍奕修的真命天女。

淩昭垂著頭往前走,秦湛忽然在她耳邊說:“你老實說,是不是霍奕修留下的?還是你找別的男人報複他,留下來的‘紀念品’?”

淩昭猛然頓住腳步,麵紅耳赤。

秦湛笑得眉飛色舞:“你要是想找別的男人,可以試試我。我不比他差的。你救了我們秦家兩條命,我為報恩,隨便你怎麽擺弄。”

淩昭氣得踢了他一腳,誰要他的報恩!

可被他這麽一打岔,她積累的許久的壞情緒竟然就這麽過去了。

此刻,她跟秦湛坐在一家燒烤店裏,鐵架子上,五花肉烤得滋滋冒油,牛肉串、雞翅、玉米串,蠶蛹、蠍子在排隊。

秦湛用筷子把肉從簽子上擼下來,放在盤子裏,放到淩昭的麵前:“霍家的條件看起來實在不怎麽樣,瞧把你餓瘦的。”

淩昭隨便他怎麽編排霍家,默默吃肉。

她其實很少吃燒烤,對嗓子不好。

但可能壞情緒就是要做以前不被允許做的事情來排解,她把所有五花肉都吃了。

很香,特別香。

她瞧著架子上還在烤的肉,秦湛張嘴又要說話時,淩昭低頭拿手機。

秦湛道:“不用在手機上寫了。我學了手語,能看懂了。”

淩昭一怔,非聾啞人士,學手語沒那麽快。當年霍父為了跟她交流,同時也是教她手語,尚且學了半年多。而霍母、霍奕修,還有霍奕姍,都是耳濡目染下被迫看懂了的。

秦湛對著她疑惑的眼神,粲然一笑:“我聰明,一看就會。”

淩昭撇撇嘴,手語表示:【你不管你兒子的教育,自己到處玩,對他的成長不好。有時間還是多陪陪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