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開擋在車門口的陳溢,下了車,獨自向前走去。
“喂,鄭艾漓!”陳溢在後麵叫我,我沒有回頭。
路燈的燈光昏暗,我看著自己的影子在燈光下被拉長。走著走著我脫了鞋子拿在手,赤著腳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腳觸碰到水泥地麵上,我才真正的感覺到自己是在走,而不是在飄......
我真的不想再去想那些與我有關或無關的是是非非,我很累,我真的很累。關鍵是我這麽累的時候,連一個可以喊出口撒嬌的名字都沒有。應該是我上輩子作孽太多,若是如此,這般懲罰也是常理之中。
“baby,回來。”我的手腕被抓住了。
說實話,我真的很冒火。你他媽為什麽就要抓老娘回去,你他媽為什麽就不放過我?我他媽的到底是哪裏招你惹你了?惹不起,連躲都成了問題。
“我沒有別的意思,這麽大一晚了,是我載你出來當然要送你回去了,萬一遇到了什麽壞人......”
“壞人?”我好笑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看著他那張在路燈的照耀下略顯憔悴的臉,忽然感覺,越來大家都累了。“陳溢,我活了這麽多年,真就還沒遇到比你更能稱之為壞人的人了。”
他不再說話,直接將我扛了起來,往車裏走去。
我懶得反抗,因為實在太累了,而且反抗,簡直就是徒勞。
“我要坐前麵。”
“阿落已經走了,他說他老婆在家裏等他,他要趕快回去才好。”他拉開副駕駛的門把我丟了進去,自己再上車。飛快的發動了車子,生怕我跑了似地。
我透過車窗看著外麵沒有行人的街道,斑馬線慘白無力,紅綠燈十分陰森,還原了這個城市最本來的樣子。
寂寞......
“陳溢,”我手指在車窗玻璃上麵亂畫,“你的人生是否和我一樣漫無目的?我們都一樣的陷在那段隔世經年的夢中,不肯醒來。太過固執,忽略了事情的本質,反倒促成了最壞的結果。我不止一次的告訴自己不去想,不要去想,放自己一條生路。可是時間還不長,我不夠衝淡那些過往,我忘不了。我會記得他們那樣的傷害我,可是我一想到那是自己最愛的人,就會全身因為恐懼而顫抖。我想找一種藥,如果找不到那種藥就盡快出一場可以讓我失憶的車禍,盡管這種劇情都隻是出現在惡俗的言情小說裏,我自己也寫過。不過,我還是想要用這種方式忘記。這是最直接,最快,最有效的。我失憶了,就從那場夢裏醒來,可以過著沒有負荷的生活,我會很幸福。”
他接過我的話,帶有很明顯的自嘲,“我和你一樣,陷在一場夢裏,可是我的夢境比你的更美好,我的夢境裏不存在背叛。可是你知道嗎,越是這樣,和現實的差距就越大。你會感到你一會兒生活在天堂一會兒在地獄。你可能不知道,我吸過毒。不是你們玩K粉玩冰那麽低級,我吸大麻。進過戒毒所,五次。其實我自己知道,我還沒有上癮到要去戒毒所的那種地步。但是我就是想進戒毒所,看看我要是沒有黎落的消息見不到他與他完全隔絕的我會不會死掉。反反複複五次,我沒有死。但還是,戒不掉他。我每次在戒毒所裏麵我都會告訴自己,終於戒掉他了,終於戒掉了這麽多年。可是當我出去之後還是止不住的去找他。算了,我不想說這些,我知道你也不想聽到他的名字。我們都別說話了,我累了。”
“那我們一起逃掉吧,或者把黎落弄死,大家都嗨皮了,哈哈。”我笑著說。
知道自己的聲音飄散在夜空裏顯得十分寂寥,我再也不要過這種生活,我要遠離,遠離一切。
我要做決定。
陳溢把我送到了家門口,下車的時候他遞給了我一個小盒子,對我說,“baby,我想你說得對。世事經過太多,我想你以為也會很幸福,相信我,祝你幸福。自己好好生活。”
他的話像遺言一樣,我感覺這次是真正的要從生命中逝去了,不好麽?
不是你想的麽?
我閉上眼睛,深深呼吸,對他微笑,“謝謝你。”
他的車子開走了,我蹲在門口,悄悄的打開了那個小盒子。在路燈下看到裏麵放的是一枚戒指,和我那天在首飾店裏看到的一摸一樣,我把它拿了出來,用拇指和食指捏住,斜斜的看向戒指內側,果然,裏麵印著一排細小的字母,tiffany&co。
我笑,放戒指又放進了盒子裏,輕輕的向後一拋。
就像那一年冬天我穿著潔白的婚紗站在河邊親吻電話一樣,向後拋去。
我以為我把我所有壓迫我的東西都完全拋開,那次沒有,希望這次可以。
不需要,就算了吧。
我給小一打電話讓他下來給我開門,他看著我紅紅的眼睛微微歎息,也沒多說什麽。
我回了房間,躺在床上閉上眼睛,一夜無眠。
直到早上六點過的時候才勉強睡著,還沒睡到兩個小時電話又死命的響起來了。
我把手機抓了過來,看是蘇蘇打來的,就接了起來,“喂。”
這麽早打電話想必是叫我陪她吃早飯順便問候我一下我昨晚看到了那一幕作何感想吧。
“漓兒,我給你說啊......”蘇蘇的聲音很小,她那邊和安靜像是在一個極度陰冷的地方生怕吵醒了沉睡的怪獸,故意壓低自己的聲音。
“恩,你說。”我翻了個身,把電話貼緊耳朵。
“我現在在醫院,錢芮......昨晚上在家裏割腕差點掛了,黎落也在這裏,一副不想活過來的樣子,你要不要回來看看?”
割腕,想不到她總是玩這些我玩過了的戲碼。
我都能按照她的思維把劇情繼續下去,她醒來之後一定會告訴大家,我覺得我對不起鄭艾漓我才自殺的。這樣輿論又可以倒相她那一邊,我包攬所有的壞人形象,受人責罵。
無所謂,我真的無所謂。
“蘇蘇,隻有兩種情況我回去見她,第一她的婚禮,第二她的葬禮。好了,不說了,我再睡會兒。”
“喂喂喂,等下,老娘還沒說完你急什麽啊?他媽的,你是不是和戴雪通過氣啊?我剛剛給她打電話問她要不要來看看錢芮那廝也這麽說的,還讓我別給你打電話,說你肯定也不會來的。好了好了,我估計她也死不了,別睡了,出來吃早飯唄。哎哎唉,哈哈,黎落啊?啊,啥?不是阿漓,不是阿漓,我沒給她......”
電話那邊傳來一陣嘈雜聲後又傳出了一個無比清晰的聲音,熟悉的陌生著,“喂,是不是鄭艾漓?”
這多麽年來,我第一次聽到他這樣叫我,不是阿漓,不是小漓,連名帶姓。
我大概知道他要說些什麽,直接掛了電話。
掛了電話之後收到一條短信,是簡碩發來的,“我回意大利了,再見。”
都告別了哎,我是否也該告別了。
我飛快的回他,“再見,祝你幸福。”
他再也沒有回複,我把電話關了機,扔到一旁。看著天花板流眼淚,一滴一滴。
小一推開門,抱著個枕頭睡到了我旁邊。
“姐,有沒錢借我點?”
我擦了擦流水,從床上坐了起來,問他,“那個窟窿你準備填到什麽時候?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滿足她的要求她不會領情的。我不會借錢給你,正如我和比你了解她一樣,她是不會愛上你的。你醒醒吧,她怎麽可能像吳萌萌,小一,她們完全是兩個人。”
他愣了一下,也從床上坐了起來,看著我,詫異的問,“你知道?”
“其實有很多事情我都知道,很簡單,不用拐太多的彎我就能猜得到。隻是我不想說而已,我一直覺得做什麽事情都應該有個度。在我沒提醒你之前你應該覺悟,,若是你沒覺悟我會提醒你。就像現在,我說了她不會愛你,你若還是要一意孤行受傷的隻會是你自己。你現在能有什麽放不開的?你是真的喜歡她麽?你捫心自問,我說過你做不了救世主,誰都不是誰的救世主。我這麽說,你明白麽?”
“小一,你還太小,當你真正經過很多生活的考驗的時候你不會再對自己這麽有信心了。姐姐現在在你身邊,可以幫助你,理解你,教導你。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呢?你一個人學得會去應對生活的方法麽?你都十七歲了,要學著長大。”
我也看著他,無比認真的說。
是啊,小一還是一張白紙。他的生活裏美好得成分或許還占得滿滿的,可是那一份單純被蹉跎了之後呢?誰還能夠去那樣責無旁貸的去生活,隻會漸漸的遺失在這個世界裏。
“姐,那我該怎麽呢?”
“不要去見她,不要接她的電話,關於她的一切隔離。”我摸了摸他的臉頰。
這時電話又響了起來,還是蘇蘇,“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