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羞澀的點點頭,和我第一次看見她的一樣。其實安琪的樣子是我最喜歡的女孩子的模樣,也是我最想成為的類型,溫柔溫和貼心,不說髒話不大吼大叫杜絕一切歇斯底裏。有條不紊的過著自己的生活,誰是誰非都微笑麵對,即使她喜歡的男生豎著中指罵她婊子,她依然一笑置之。

我知道這隻是表象,但是我仍堅持我的喜歡。

她還是點頭,笑著對我說,“阿漓,你該知道就算你點了我最討厭的拿鐵我還是會點頭說我是喜歡的。”

她的聲音輕輕的,就像這秋日裏一個煙霧繚繞的夢,不濃不淡化不開抹不掉。

“那你說吧你,你想跟我談什麽?”我將手中的杯子放到了桌子上發現桌布是田園風的小碎花,可愛到了極致,這種沒有心機的單純也是讓我喜歡的,“安琪,其實我剛剛問那個問題你應該笑我蠢,我可是明明知道你是要說陳溢的呀。”

她也端起杯子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沉默一會兒,雙手抱著杯子看著我,“阿漓,今天我們不談陳溢,我給你講一個故事。”

我笑,裝模作樣的拿過桌子上的意見本和鉛筆,認真的看著安琪,“好吧,你也知道我是一個從事寫作工作者的人。我下麵準備的故事正好需要大量這方麵的素材。陰暗,荼靡,頹廢......說吧,我在聽。但是我希望你的故事,是典型。”

她還是那種微笑,“絕對典型。”說著她神秘的靠近我,還故意向四周看了看,示意我把耳朵遞過去,悄悄在我耳邊對我說,“阿漓,我有個秘密告訴你。我是同性戀,我是p。”

我側頭看她,還做出了一幅很誇張的表情來配合她,手也不停在紙上寫了四個自嘲似地大字,“尋人啟示”。

是啊,我們都在找人,難道不是嗎?

她的身體後仰,慢慢靠在了身後的沙發上,眼中朦朧。我又聞到了那種宿命逗留的味道,可是我怎麽找也找不到那種味道到底是從什麽地方傳來的,到底是誰,和我有這麽糾纏不清的宿命。還是隻要是世上之人身上都伴有宿命,隻是或多或少,有的我聞到了是幸運,有的,我沒有聞到罷了,這些事情,難以糾結。因為糾結了也沒結果,所以何必?

“我一直生活在這個城市裏,我愛這個城市的一切,但是有的時候我又覺得我不是那麽的愛,因為有的人我確實難以釋懷。我恨也難愛亦難,後來我就盲目了。我的生活該怎麽辦,阿漓,你知道嗎?我真的很恥於自己性取向有問題的事實,我不能像安亞那麽坦然,但有的時候我又不得不承認。我覺得我辜負了我爸媽,辜負了所有,盡管他們不知道。可是我曾經無數次的假設,要是他們知道了他們的兩個寶貝女兒都是如此,崩潰是否。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為盡孝,以後會結婚生子,但是我愛的我也會一直愛。baby,你懂我的意思嗎?”

baby,她也這樣叫我。不知道為什麽,我寧願聽到她淺淺的一聲也比陳溢次次曖昧一句來得悅耳。

我飛快的又在那四個大字下麵寫了一句,“我的流年,滄海桑田”這樣一句無比做作的話然後放下了筆。學著安琪的樣子懶懶的靠在身後的沙發上麵,我的腦袋剛好枕進了帽子邊緣的毛毛裏,像一個窩著過冬的小動物,感覺十分愜意。

可是我想哭,真的想哭。能給我講幸福的故事嗎?我為什麽隻聽了個開始就隻要又是悲劇收場,可不可以對你的流年,負點責任?

她躲開我的視線,在玻璃上嗬了口氣。窗子上立即蒙上了一層默默的霧氣,她用右手食指指尖在上麵寫了一個“朔”字,“她叫做朔。我用過各種各樣的方式去了解這個字的含義,字典上說,基本字義1.農曆每月初一:2.始:“皆從其開始”。3北方。可是我最喜歡的還是出自《莊子》裏的那一句,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她不高很瘦不漂亮卻特別,她短頭發,行事果斷,堅強剛毅和我完全是兩個不同類型的人。可是我從來沒有把她當做過男生,我很明確的知道她是個女孩子,她是我喜歡的人。愛人。都說愛不分國界不分年齡,隻要有愛就能走到一起,但是我疑惑的是......愛,為什麽又要分性別呢?我們是沒有錯,隻是不能被世人所接受罷了。阿漓,我知道你接受不了陳溢和黎落,也接受不了戴雪和安亞,我知道那件事之後你對所有同性戀的痛恨,這是正常的。我說過,我也痛恨。”她寫完那個字之後手指就在玻璃上麵亂劃著什麽東西,直到上麵被她寫過的痕跡都淡去,那個朔字從來都沒有存在過之後才慢慢的轉過頭,繼續微笑。

不知道為什麽,我胃裏突然一陣**,又開始劇烈的疼痛了起來.我把手放在咖啡杯上麵暖和了一下,然後再放到肚子上試圖溫暖那冰冷的地方,有沒有效果,都是後話。

“你可能會笑,阿漓,但是是真的。我念初三上學期的時候她在有天上晚自習的時候偷偷的吻了我的臉。我竟然有臉紅心跳的感覺,我不知道我為什麽對女生會有這種感覺,當然很在意也不是很了解同性戀這幾個字的完全定義就一個人躲在被窩裏瞎猜想。後來我發現我越來越止不住對朔的感覺了,更恐怖的是我真的發現,我喜歡她了。那是怎樣的一種暗戀和傾慕,我從來都說不來。但是內心卻很害怕去承認自己是同性戀,也許是當時我還小。初三下學期因為我們成績不好我們去了老師家住宿,老師可以給我們補課,我們睡一張床。在快畢業的時候她每晚都會趁我睡著的時候偷吻我,但是我們白天就裝什麽事都沒發生過,晚上我也不敢配合她就假裝睡著了。可是我很滿意她的這種親密方式,而且更多想更加親密,連我自己都覺得可恥。然後直到畢業也沒戳穿這層關係。我本以為一切是源頭,圓滿還是,雖然料到了最後慘淡收場,可那麽年輕的我們,哪裏管得了那麽的多啊......最讓我意外的,莫過於她的女朋友突然出現了。”

我的手也隨著肚皮上麵的溫度逐漸冰冷,我讓皮膚之間相互摩擦,可是沒有太讓人驚豔的結果。這樣一來,我的肚子越來越痛,似乎整個胃都不自不覺的攪到了一起。

“中考之後我進了一所不錯的高中,而她因為中考落敗去了一所市裏的二流職業中學。我從不和她打電話發短信也從來不在QQ上一句話,而是跟她寫信。我知道絕對沒有人跟我一樣老土,都這個年代竟然還會要用寫信這種方式來傳遞情感。原諒我,從來就不是一個追逐大流的人。我很迂腐固執,認定了就是認定了,誰都改變不了......最讓我感動的就是高一下學期,5.12地震的時候,她竟然跑到了我們學校裏將我找到。當我看到她的那瞬間突然感覺一切都不重要了,我們相擁在操場上,所有人都以為我們是姐妹倆。那是我不知道有多麽的慶幸我的生命中她能夠出現,什麽都管不了了。那次之後我們開始通電話了,一天比一天的通話時間要長......這是我最滿意的結果,可是好景不長。有一次我再打電話過去是一個陌生女孩的聲音,她的聲音冷漠帶著強烈的不屑,問我是否就是安琪。我說是。她說她是朔的女朋友,他們在一起已經有兩年多了,而且......她還是朔的爸爸的幹女兒,她說我隻不過是一個不要臉的外人,沒有資格。”說到這裏我看見安琪苦笑了一下,懸在眼角的淚水都快要滑落,“是啊......那四個字,沒有資格,直接置我於死地。我拿著電話發呆了很久,最後沉默,按下了結束通話。我發誓當時的我真的是想要放棄找個幹淨陽光成績不錯的男孩子來愛,可是沒想到她又來找我,我再次感動。因為還愛她,所以任由她腳踏兩隻船。阿漓,是是否覺得我很蠢,不要嘲笑我,我的故事不如你的來的精彩,不過典型,我想夠了。”

我沒有做聲,微微偏頭,讓她可以看見我微笑的幅度。

寶貝,你在說什麽?全世界也許隻有你才會說我的故事來得精彩。可是在我的思緒裏,那不過是我年輕的時候上演的一處毫無意義又無聊到了極致的鬧劇。如果真要評一個精彩糟糕,我想隻能說它爛的精彩,狗血得有噱頭。

你看我講的這些故事,關於青春,同性戀,吸毒,自殺自殘,混亂到底的私生活,永遠都糾纏不清的情感牽連,家庭慘敗,父母不負責任和年輕時候的勇敢叛逆,我們自我折騰折騰別人,自我救贖等待救贖卻一直沒有得到救贖。我不知道該怎麽定義這些事情,它們都是見光死,隻能在陰暗的角度裏肆意滋長,見不得陽光的。

像我一樣......

“有天,我們去看電影看到很晚,我就讓她打電話給我家裏說我要在她家一起做作業,不回家睡覺,我爸媽同意了。結果我們倆在外麵開了房,我把我的第一次給了她。可能是我太單純,心裏知道她不愛我,最多就是喜歡我。可是心裏就隻有一個想法,給了她她就不會離開我了。給了她她就一定會愛我。那次我很痛,我看著她的眼睛裏有我痛苦扭曲的麵容,除此之外就是一片空白,我才知道,她不愛我。不愛就是不愛,你給了全世界她都不愛。第二天天沒有亮她就起床穿好衣服,說她該給她女朋友買早餐了。留我一個人在賓館裏全身赤.裸和雪白的床單上那灘深紅色的血跡痛苦。那時我已經覺得我不能放棄了,我要愛就要愛到底。畢竟我是後來第三者,又是外人,確實沒有資格去過問他們之間的事情。我能做的就隻有好好好好的愛她。我幻想有一天她能被我的愛感動,隻將我一個人留在身邊。阿漓,不要笑我......我就是一個這樣的人。我想說自己單純過分,可是連自己都想想好笑......我這種肮髒的人怎麽會給自己陪上單純的字眼。我不配,我沒有資格,是一直都沒有,以後也不會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