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負似乎忘記了幾件很重要的事情:鬆井石根長什麽樣子?日軍的司令部又在什麽地方?鬆井石根的生活習慣是什麽?

這些問題,在裴負越過了蘇州河防線,深入到日軍的陣地後才想起來。

在片刻猶豫之後,裴負做出了一個正常人絕不會做出的決定:既然來了,索性就鬧上一番,能不能刺殺到鬆井石根是一回事,但絕不能空手而回。

於是,他換上了那件黑色的道袍,如同幽靈般在日軍陣地上遊走。隻要遇上他覺得像是軍官模樣的人,他就會偷偷摸摸的上前,趁對方不注意在後麵來上一刀。

這種偷襲的事情,如果被他的師父知道,一定會氣得暴跳如雷。畢竟偷襲這種手段,對於堂堂神州道派的傳人來說,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

不過,裴負對這種事情倒不覺得什麽。

在揚州抵抗清軍的時候,他也曾這麽幹過,而這種事情,對於現在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完成築基階段的他來說,更加顯得得心應手。

隻要對方一落單,他就會如同鬼魅一樣撲上去,在對方身後一刀刺出,得手後把屍體一藏,然後就神不知、鬼不覺的悄然離去。

加之他身法奇快,速度如風,所以到了深夜時分的時候,他已經成功刺殺了二十多名他認為是軍官的日本人。

春雨在飽飲鮮血之後,開始有些不安分了。刀中的魔性,在不知不覺中逸出,而後又在不知不覺中,滲入了裴負的身體之中。

隻是,經過幾次被強行武裝鎮壓之後的春雨魔性,變得聰明了,它不再是大舉的湧入裴負的身體內,而是如同春雨一般,無聲無息的潛入,令裴負絲毫沒有察覺。

受到魔性的感染,裴負心中的殺意,越發的強烈起來,而出手也隨著體內魔性的增長,開始變得狠毒。

他不再是單純的讓目標一刀斃命,而是用春雨鋒利的刀鋒,劃過目標的喉嚨。隻是那麽輕輕的一劃,不但可以讓對方失去抵抗的能力,而且切斷聲帶,讓目標發不出一點聲音,隻能在陰暗的角落中,不停的抽搐身體,痛苦的等待死亡來臨。

至於這殺人的技巧是怎麽來的,裴負並不知道。

落刀的輕重,對人體構造的了解,這些東西對他而言,完全是一個陌生的概念。可是偏偏一旦施展出來,他卻感到十分順手,就好像是天生的一般。

這種感覺讓裴負十分奇怪,不過他並沒有考慮太多,隻是簡單的將原因歸結於:他是一個天生的殺手。

就這樣,裴負一路殺去,當黎明即將到來之前,他來到了一座看上去如同別墅一樣的小樓前。樓內黑漆漆的,沒有半點光亮。

而小樓四周靜悄悄的,連一個守衛的士兵都沒有。

裴負心中感到有些奇怪,因為一路上他看到日軍的守衛,其實是十分森嚴的,而且就士兵的素質而言,也的確較己方的士兵強很多。

算起來,這座小樓應該是位於日軍陣地的中心地區,守衛應該較前方更加嚴密,可為什麽這裏卻顯得如此鬆懈?

他隱身在暗處,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小洋樓,心裏有些猶豫,但更多的卻是一種好奇。

也許是第六感,他有種預感,在這小樓中,一定隱藏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在片刻的考慮之後,裴負還是下定決心,進入小樓一探究竟。緊了緊身上的包裹,而後又將長劍貼背束好,他從樹枝上騰空而起,體內清淨心訣運轉淩厲,寬大的道袍頓時鼓蕩起來,如同一抹幽靈,飄落在小樓的樓頂。

從樓頂翻入陽台,卻見落地門窗緊閉。

不過,這些對裴負而言隻是小兒科。做為一個混混,最基本的本領就是偷雞摸狗,而這種本領在三百年前的揚州城裏,如果裴負說是第二的話,整個揚州城中沒有人敢說是第一。

用春雨插入窗縫之中,他小心翼翼的撥開窗閂,閃身跳入屋內。

此時,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而人們都正在沉沉的夢鄉之中。進入屋中,裴負首先聽到從樓下傳來一陣陣均勻的鼾聲,他心中估量了一下,準確的算出樓下的人數。

小樓分為兩層,一層樓大約有十四個人,除了兩個人在值班之外,其餘人都睡得正香甜。而二樓有兩個房間,沒有一個人留守。

雖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但裴負在探查了半晌後,還是開始行動起來。

首先進入了屋子裏,似乎並沒有什麽出奇的地方。空蕩蕩的房間裏沒有一樣擺設,隻是在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血腥氣。

裴負在確認房間內沒有什麽機關之後,悄然溜進對麵的房間中。這個房間和先前的大不一樣,看上去有點像書房,不過更像是一個辦公室。

正對房門的牆壁上,貼著一個紅白相間的膏藥,裴負認得那是日本人的國旗。對這個國旗,他曾經和老班長仔細討論過一番,但直到現在他還是不太明白,日本人為什麽要弄這麽一帖膏藥掛在牆上。

膏藥旗下,是一張巨大的書案,而四周則是一排書架。

不過,架子上擺放的不是書籍,而是一個連著一個的盒子。大盒子、小盒子,還有許多不大不小的盒子。

裴負有些奇怪,這書架上擺這麽多盒子有什麽用處?

他好奇的上前打開一個盒子,卻發現裏麵有一個青花瓷的花瓶,看樣子花瓶出自崇禎年間,原來這些盒子裏都是些古董。

有好東西,裴負自然不會放過。於是他一個盒子一個盒子打開來一一觀瞧,那些大的、看上去不怎麽值錢的東西,他是一概不理,做為偷雞摸狗專家的他,自然明白一個道理:那些大家夥看上去比較值錢,但如果想要帶走,卻實在是有些麻煩。

翻了幾個盒子之後,他的目光,突然被一張從古籍中滑落地麵的地圖所吸引。

那張地圖的材料,和他從道姑身上得到的地圖一模一樣,而且從圖上的紋路來看,兩張地圖還似乎有所關聯。

裴負毫不客氣的將地圖揣進懷中,一不小心碰觸了一下手邊的花瓶。

“轟隆隆”一陣沉響聲傳來,牆壁上的膏藥旗突然向上升起,露出了一個暗格。一股熟悉而又強大的氣息,讓裴負心頭感到氣血不住的翻騰,他連忙走到暗格之前,卻看見裏麵偌大的空間中,隻放置了一個小小的錦盒。

那種氣息就來自於錦盒之中,裴負心頭一陣激動,一把抓起盒子打開,隻見裏麵放著一顆雞蛋大小、火紅閃亮的玉球。

球體流光隱隱,刻繪著一條龍形圖案,並且散發著強大的靈力氣息。

裴負不知道,這顆玉球正是道人留給他的太玄金丹。

其實在玄裳人開啟時空傳送大陣的時候,不但將玄宗仙刃離火神劍留給了他,而且隨身還有道人留下的太玄金丹,和神州道派的道宗玉簡。

隻是在穿梭時空的時候,裴負身上的這些東西,隨著他身體的移動,散落到了各個時空點上,以至於當他離開時空大陣的時候,他的身上除了一件破爛不堪的道袍外,就一無所有。

而這枚太玄金丹,如果沒有神州道派的特殊法門,任何人都休想使用,在尋常人的眼中,太玄金丹就是一枚玉球,而在修道者的眼中,雖然明知道這金丹絕非凡品,卻偏偏無法知曉如何使用。

裴負體內蘊有道人的太玄罡氣。這種罡氣和八極靈力一樣,具有極為強大的靈性,所以太玄金丹才會與裴負產生感應,也就是在他拿起太玄金丹的刹那,他體內的太玄罡氣,突然和金丹產生氣機相應,玉球頓時閃爍出刺眼奪目的光芒。

“原來這東西真的是有靈性,我還以為之前我看錯了!”

一個悅耳的聲音,突然在裴負背後傳來,屋中刹那間燈光閃爍,黑漆漆的房中頓時亮堂起來。

裴負順手將金丹納入懷中,轉身向後看去。幾乎是異口同聲,他和門口人群中為首一人喊道:“怎麽是你?”

裴負怎麽也想不到,眼前被眾人簇擁的女人,竟然會是環兒。而環兒臉上也露出驚異神色,不過瞬間恢複了平靜。

“臭流氓,原來是你!”環兒怒聲道:“還想著怎麽找你算帳,沒想到你就自己送上門來。哼,很好,交出寶珠,放下兵器,本姑娘饒你狗命!”

此時的環兒,不再是羅家丫鬟的打扮,而是身穿傳統的日本和服,長發披肩。臉上薄薄的怒氣,讓她更平添幾分俏麗,不過,給裴負印象最深的,卻還是從她身上散發出的那種威嚴與莊重之氣。

這個環兒,和當初在羅家見到的環兒,簡直就是兩個人,不過裴負覺得以前的環兒看上去更加親切。

“你怎麽在這裏?”

“廢話,如果不是你這個掃把星,本姑娘又怎麽會暴露身分?苦苦忍了三年,眼見大功告成,卻因為你這家夥的出現,令本姑娘功虧一簣!”

在眨眼的工夫,裴負從臭流氓升級為掃把星,令他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這時,一名站在環兒身後的老人,用一種裴負完全不懂的語言沉聲插口。環兒輕輕點頭,同樣用那種讓裴負感到莫名其妙的語言回答著,神色間顯得十分恭敬。

“喂,你們在說什麽?”

環兒扭頭狠狠瞪了裴負一眼,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逕自和老人交談著。

老人眼中流露出奇異的神光,掃了裴負一眼後,用生硬的中國話對裴負道:“你叫什麽名字?”

“本少爺名叫裴負!”

裴負已經隱隱猜到環兒的身分,她是個日本人,而她身後的那些、看上去老得快要入土的家夥們,一定也是倭人。

“你來這裏做什麽?”

“本少爺來找鬆井石根!”

老人一笑,饒有興趣的問道:“哦,你找鬆井司令官做什麽?”

“本少爺是來取他的人頭!”

環兒噗哧一聲笑了,在她身後的那些老家夥們,似乎也聽懂了裴負的意思,哄然大笑起來。

“那麽說你是刺客,對嗎?”

裴負一挺胸,做出威武之色點點頭。

“不過你現在似乎變成了小偷,刺客是不應該隨便拿走別人的東西的。”

“本少爺主業是小偷,副業是刺客,順手牽羊是少爺的習慣,過門不入也不是本少爺的風格!”

裴負回答得理直氣壯,讓人覺得他偷走別人東西,好像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不過,你現在已經暴露了身分,刺客當不成了,好像你的主業也做得不是很好。”老人笑道,他沉吟了一下,接著道:“小鬼,這樣吧,我也不為難你,把寶珠留下,然後我可以讓你離開這間房子!”

“和泉長老—│”環兒第一個不滿的高聲叫道。

“住嘴!”老人臉色一沉,瘦削的身體,隨之散發出一種奪人心魄的威嚴,令環兒委屈的閉上了嘴巴。

裴負距離老人尚遠,但也感受到老人散發出的那種力量,強大無儔,飽含殺氣。

沒等他回答,手中的春雨,突然發出一聲尖銳的清嘯,嗡的一聲,令屋中眾人的臉色頓時一變。

“春雨?”老人這才注意到裴負手中的兵器,失聲叫道。

環兒的臉色也變了,吃驚的看著裴負,道:“你究竟是什麽人?居然執有新陰流宗主寶刃春雨?”

這一次環兒說話,顯然較之先前客氣了很多,而裴負不知為何,對環兒總是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所以雖然她的言詞間,還是帶著命令的語氣,他卻柔聲回道:“你說這把破刀是嗎?嘿嘿,撿來的!”

環兒還想再開口,但老人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上前一步沉聲道:“小鬼,留下春雨和寶珠,我保證你不會有事。”

“耶,你這老頭真是奇怪,刀是我的,為什麽要留下?至於那個寶珠,是我師門的舊物,同樣也不能還給你。”

老人眼中一抹寒芒閃過,嘴角逸出猙獰笑容,低聲道:“原來你是神州道派的人,怪不得敢這麽囂張的跑來這裏當刺客!”

老人身後的眾人臉色都有些難看,雖然沒有人開口,可是從他們身上散發出的殺氣,卻讓裴負感到心驚。這是他自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被人點破出身,也是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神州道派的名字。

不過,這些日本人好像和師門有些過節,這又讓裴負有種不祥的預感。

環兒的眼中,同樣閃爍著驚異的神色,她怎麽也無法將這個她心目中的掃把星,和大名鼎鼎的神州道派聯係在一起。

對於中國這個神奇的道派,她從小就聽和泉長老提起過,雖然她的門派與神州道派有著深仇大恨,但在她眼中,神州道派的弟子,一個個都應該是仙風道骨的仙人,卻絕不是眼前這個流裏流氣的掃把星。

“你們是什麽人?”裴負默認了自己的身分,同時也想從對方口中,多知道一些關於道派的消息。畢竟重回師門對他而言,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四十年,整整四十年!”老人突然發出一聲厲嘯,十餘名老態龍鍾的日本人在嘯聲中刹那間閃掠,將裴負包圍其中,一個個眼中流露出仇恨的光芒。

“我們是什麽人?四十年前,我真陰流一百四十七名好手,奉命來到中國,那時候真陰流不論是在甲賀門派,抑或者是黑龍會,都是響當當的第一,一百四十七名好手,可謂是我真陰流中的精銳。

“可是沒想到,才一來到支那,就被一個自稱是神州道派的道士攔下,一場激鬥過後,一百四十七名弟子,隻剩下我一人逃回本土!”

說著,老人將身上黑色和服一拉,幹瘦的胸口赫然一道長長的刀痕,映入裴負眼簾。

“後來,宗主獨自來到支那,想要找那個道人報仇,卻沒有想到一去不返,更令我真陰流淪為甲賀中下九流的門派。四十年,我一直為我當年活下來而感到恥辱,此次重返支那,對我而言,任務沒有什麽,最重要的就是洗去當年的恥辱!”

老人話語間流露出的恨意,令裴負感到全身發冷,而十餘名身穿和服的老者,更讓他感到心驚。

這些老人剛才看上去還是有氣無力,可在眨眼間爆發出來的強大殺氣,卻是裴負長這麽大,都沒有領略過的。

“和泉長老——”

“雅子,你不要管。一會兒動手你不要插手,如果我們這些老家夥奈何不了他的話,你就立刻辭去任務,回本土將真陰流解散。”

環兒的身體一顫,臉上露出驚駭之色。她明白老人的意思,也知道這些長老已經下定決心留下裴負,如果失敗,那麽真陰流也就沒有存在下去的必要。

畢竟,一直支撐真陰流的十幾位長老,如果連那個掃把星都留不下的話,真陰流還有什麽臉麵,繼續存在於甲賀三十八個流派之中?

裴負也露出了凝重之色,雖然雙方尚未真正的交手,但他明白今日這一戰凶險萬分。畢竟,他隻是一個剛入門的弟子,麵對十幾名明顯高出他很多的敵人,他又怎麽不感到心驚肉跳。

不過,有一點他已經確定,那就是神州道派依然有傳人在這個世上,這對他而言,無疑是一個極好的消息。

當下,他凝神靜氣,清淨心訣運轉起仙門靈力,遊走全身,春雨發出一聲清脆的刀嘯,砰的一聲,將黑鯊皮刀鞘炸得四分五裂。

春雨也感受到了外界強猛的殺氣,但是做為凶刃的它,隻感到興奮,卻沒有絲毫的恐懼。

鏽跡斑駁的刀背,滑過一道火紅色的光芒,春雨似乎向對手發出了挑戰。

而紅光閃過之後,自老人身上也傳來一聲清脆的鳴嘯,一柄刀身如海一般湛藍的短刀,滑入了他的手中。

環兒臉色大變,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老人如此鄭重的取出兵器,很明顯,他已經把裴負當成了一個十分強大的敵人。

她沒有再出聲,而是輕靈的退到門外。因為接下來的戰鬥對她來說,根本沒有插手的餘地。

“你們看著他,這是我和神州道派弟子之間的戰鬥,任何人不得插手。如果我輸了,你們再出手不遲!”

“嗨!”

十幾名老人同時向後退了一步,但裴負絲毫沒有感到輕鬆,一方麵這些老人所站立的位置,將他逃跑的路線完全封死,同時一股雄渾的氣場,自對麵老人的身上發出,令他感到心頭沉甸甸,有些喘不過氣來。

“果然是春雨,嘿嘿,不愧是神州道派的弟子,想來,新陰流武田那個瘋子,已經死在你的手上,對嗎?”說著,和泉沉笑一聲。

和泉發出的殺氣,讓裴負全身的氣機顯得滯澀無比。但他強運心訣,臉上露出輕鬆的笑意,道:“老家夥,那麽囉嗦幹什麽,出手吧1

和泉露出讚賞之色,輕輕點頭,道:“人老了,話就有些多了。嘿嘿,既然如此,忍法,火珠連彈!”

未等和泉手印結成,裴負卻在這時,再也無法抗拒和泉的殺氣,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噴出。

也就是在他吐出鮮血的刹那,和泉忍法已經完成,手中短刀舞出奇異銀芒,一個個火球從銀芒的縫隙間,朝著裴負激射而出。

裴負一口鮮血吐出,心頭的壓抑感覺頓時輕鬆了許多。

春雨藉著勢子斜斜撩起,劃出一道火一般的紅芒,撞擊在火球之上。

轟!

火球化作紛飛的火雨,向四麵八方散開,而裴負就在這眾人都為之一愣的瞬間,口中再次吐出一口鮮血,揮刀迎向鋪天蓋地而來的幢幢刀影。

和泉沒有想到堂堂神州道派的弟子,居然連他的殺氣都無法承受,正在呆愣間,裴負已經藉著春雨的力量,突破了他的火球連珠,眨眼間來到他的麵前。

匆忙中短刀斜斬而出,刀刃相交,發出一聲清脆的撞擊聲響。

和泉雖然出刀匆忙,但刀上所蘊含的力量,依舊不是裴負可以抵擋。犀利的刀氣衝入他的體內,撼動他的心脈,令他再次吐出一口鮮血。

不過,這一次鮮血,卻是濺在了春雨的刀背之上。

霎時間,春雨發出一聲怒吼般的刀嘯,嗡的一聲,紅芒閃爍出刺眼奪目的光芒。

說實話,裴負根本就不是和泉的對手,可偏偏他手上的春雨,乃是一把少見的凶刃,刀中所蘊含的魔性,幾乎已經到了通靈的地步。

而和泉手上的短刀,也不是凡品,和春雨都是出自一人之造。

春雨是那位元鑄劍師最後的作品,也是最成功的作品,所以在春雨的魔性中,更有一種少有的傲氣。

沒想到它的持有者,居然被和泉用在它眼中幾乎是二流的短刀,打得連連吐血,這使得春雨頓時勃然大怒。

它不再理睬裴負體內的清淨心訣,強大的魔性如潮水般,湧入了裴負體內。

瞬間工夫,裴負的雙眼赤紅如血,口中不斷發出野獸一般的咆哮,身體隨著春雨魔性的指揮,做出各種詭異的姿勢,紅芒閃動,春雨在空中劃出了一道道奇異的弧線,交織成一麵火般的刀網,刺鼻的血腥之氣,頓時彌漫整個房間。

和泉臉色劇變,手中的短刀,發出一聲聲哀鳴,麵對春雨強大的魔性,短刀已經無法再繼續配合他施展出更強大的忍法。

“忍法,大火球術!”

隨著和泉驚懼的喝聲,手中的短刀,驟然化作一團炙熱的巨大火球,惡狠狠的朝著裴負的刀網撞擊而去。

“忍法,冰凍術!”

裴負在春雨魔性的催逼下,酷戾的聲音,驟然從他的口中發出。

紅芒消失,房間中立刻湧蕩著徹骨的寒流,在春雨刀身前,一層如同牆壁般霜霧驟然形成。

轟!火球撞擊霜霧,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

巨大的力量,向四麵八方湧蕩而出,站立在房間四周的真陰流長老們,一個個神色凝重,手上同時結出手印,在房間設下了巨大的結界。

饒是如此,春雨魔性的完全爆發,所蘊含的力量極為強大。巨大的衝擊力,令長老們同時向後退出十幾步,一個個背*牆壁,臉色蒼白。

和泉嘴角滑出了一道蜿蜒如細蛇般的血痕。他看著裴負,眉頭皺了幾下,將短刀扔到一邊,兩手結成虎形手印,轟擊在地麵。

“忍法,地雷波!”

以和泉為中心,銀蛇遊走地麵,組成一圈圈漣漪一般的雷紋,向裴負擴散而去。

裴負身上的黑色道袍鼓蕩不停,隨著雷紋湧來,做出各種極為巧妙的抖動,同時他的麵容更加猙獰可怖,頭發直立而起,一雙通紅如同滴血一般的眼眸,閃爍著獸性的光芒,春雨高舉,筆直的朝下劈斬而出。

血色的刀芒,驟然延伸至三米左右,強猛的刀氣,帶著春雨的魔性,轟然擊出,和泉此時麵如土色,兩手不斷的結印,一麵麵青色牆壁從地下詭異的升起。

轟隆隆,巨響不絕於耳。

紅色刀芒過處,刀氣摧枯拉朽一般,將橫在和泉身前的牆壁擊得粉碎,木屑漫天飛舞。

和泉被春雨那蘊含魔性的刀氣擊中,身體倒飛而出,撞碎了身後的房門,跌落地麵,鮮血自他胸前一道二十厘米長的傷口處狂湧而出。

“叔公!”環兒一聲悲呼,將和泉摟在懷中。

“殺死他!”

隨著和泉這一聲暴怒的吼叫,十幾名長老同時手中結成印契,施展各種忍法。

霎時間,火球、冰箭、撒菱、雷火彈,以及各種各樣的武器,如同雨點一般砸向裴負。

裴負的身體,散發出一層如同火一般的灼熱氣罩,將長老們的攻擊一古腦的擋了下來。

一股股強橫的力量,撞擊得裴負身體顫抖不停,但每一次撞擊,都讓他的雙眼更顯出暴虐的殺氣,濃鬱的血腥之氣,如同具有亂人心智的力量,四處彌散,就連站在房門外的環兒,聞到這個血腥氣息,也不由得感到一陣莫名的心煩意亂。

“忍法,陰雷轟天!”

裴負手舞春雨,做出各種奇妙而詭異的動作,環兒的臉色霎時間變得煞白,失聲喊道:“他怎麽會使用這種忍法!”

“魔性焚心,沒有想到春雨的力量會如此強大,環兒,快走!”和泉失聲喊叫。

此時真陰流的長老們已經慌亂不堪,爭先恐後的湧出房門。一名長老從環兒手中將和泉搶走,抱著他閃電一般衝下樓去。

春雨刀身上銀蛇舞動,慘白的光亮,掩去了血色紅芒。

電流在整個房間中湧動不停,一聲聲如同焦雷一般的聲響,隨著裴負的動作炸響,轟隆隆震得小樓顫抖不停。

強絕的魔性,讓裴負失去了所有的理智,那魔性中隱藏的神奇忍法,在他腦海中不斷的閃爍,魔力暴漲,令他有種不痛快的殺戮一番,不足以抹去心中的痛苦。

轟!一聲響徹天地的焦雷聲炸響。

剛跑到小樓門口的人們,就感到一股強絕的能量自身後狂湧而來,銀光閃爍。走在最後的一名長老,好奇的停下腳步扭頭看去,卻見眼前一片慘白的銀光,沒等他發出聲響,身體瞬間就被銀光吞噬。

粗若滾筒一般的銀色光柱自小樓衝天而起,強大的魔能,將整座別墅炸得支離破碎。

早就接到命令、將小樓重重包圍起來的日本兵,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但就在銀光衝天而起的刹那,一道如同鬼魅般的人影,從小樓中閃出,瞬間衝入人群。

“擋住他—│”一名尚保留神智的長老大聲喊喝,他已經看出那道人影正是裴負。

喊叫聲讓驚恐的日本兵們,迅速做出了反應,但裴負已經衝入人群,春雨劃出奇妙而詭異的紅芒,強絕的刀氣,在長有三米的血色刀罡中轟然擊出,霎時間鮮血飛濺,血肉漫天……

裴負此刻全然沒有任何理智,但周圍的景象,卻奇跡般的在他腦海中閃現。

擋在他麵前的日本兵速度緩慢,即使在倉促間用三八大蓋步槍的刺刀刺出,也如同慢動作一般。

被魔性完全控製的他,如同一個嗜血的魔王,所到之處哀嚎聲遍起,一個個日本兵如同束手待斃的羔羊一般,任由他暢快淋漓的切割、斬殺!

鮮血濺在他身上的黑色道袍上,緩緩的滑落地麵,如果這樣子殺戮下去,裴負最終將會成為一個沒有絲毫人性的殺人魔王,一直殺到力竭而亡。

可是就在這時,一股平和的清流,自他胸口傳入體中,已經被春雨魔性毀去差不多的清淨心訣,重新運轉起來。

八極靈力、太玄罡氣,在裴負懷中的那顆太玄金丹氣機引導下,重又運轉起來,融合了強大能量的清淨心訣,讓裴負驟然間從狂亂中清醒。

眼前的淒慘景象讓他發呆,而四周手持步槍的日本兵眼中帶著恐懼的神色,當他目光掃來時,嘩啦啦向後同時退去,甚至忘記了開槍。

砰!氣色壞敗的和泉,從一名日本兵的手中奪過步槍,朝著裴負一槍打去。

子彈呼嘯著打在裴負身上,彈頭所觸之處,一團柔和的金光自黑色道袍中一閃而逝。

“金剛衣!”和泉再次失聲叫道。

但也就是這子彈巨大衝擊力帶來的疼痛,讓裴負從呆愣中清醒過來。

天邊已經放亮,他知道刺殺鬆井石根已經沒有可能,當下也不猶豫,身形騰空而起,衣袂鼓蕩。

裴負如同一道閃電,朝著遠處飛快逸去,紅芒所到之處,人群自動分開。

“雅子!”

和泉聲音未落,一個曼妙的身影,隨著裴負消失的方向急速追去,瞬間,兩道人影都消失在遠方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