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小小行館內。
洛小小推推秦賞夕:“你在想什麽?怎麽突然發呆?”
秦賞夕這才回過神來,抱歉道:“真是不好意思,剛才想到一些事情,所以走神了。”
洛小小露出一抹壞笑:“你是在想謝雲起?還是在想江芷容?”
秦賞夕哪裏有心思跟她聊起謝雲起。一想起那個人,就覺得心裏腦子裏,都像一團亂麻。
她道:“我現在隻想著怎麽救芷容,怎麽幫你,其他的,什麽都不想,沒那個精力和念頭。”
洛小小道:“如果江姑娘如你所說那般,那她真是太無辜了,不如,我幫你救她。”
“你幫我?”秦賞夕奇問。
“對啊”洛小小微微揚起下巴,“有個貴妃做姐姐,還有個做駙馬的外甥女婿,還是有不少好處的。”她一邊說,一邊低笑。
嗬嗬,秦賞夕也忍不住笑,洛小小就是洛小小,在這種處境中,還能發現樂趣,還能笑出聲來。
眼看著天色已亮,洛小小道:“走,我帶你去找京兆尹方閑遠大人,我們去報案,就說謝懷遠劫掠良家婦女!”
秦賞夕道:“這恐怕不行吧?昨天追捕我的人裏有官差,說不定,謝懷遠和方閑遠官官相護暗中勾結,所以才能出動順天府的官差。”
洛小小搖頭道:“那些官差不是順天府府衙的。京兆尹手下的官差可不是那打扮。他們更像是九門提督手底下的人。”
秦賞夕又道:“即使他們不是方閑遠的人,方閑遠敢動謝懷遠麽?謝懷遠是吏部尚書,掌管天下官員任免。何況,他們兩個都是朝堂後起之秀,除了仗著伯伯和嶽母家資豐厚,沒有任何背景倚仗。這樣的兩個人,應該同仇敵愾才是吧?”
洛小小想了想道:“你說的也有道理。我不太懂那些朝堂爭鬥,不喜歡去想那些,可是,這樣事情豈不是很難辦了?”
靈岫此時插嘴道:“那倒也不盡然。小姐,你忘了,方大人是有名的兩袖清風、不畏權貴。他未必會害怕謝懷遠。”
秦賞夕苦笑道:“謝懷遠也是出名的兩袖清風不畏權貴。有好名聲的官員,有時候未必是真的好,隻是隱藏的好,而且會造聲勢罷了。”
靈岫扁扁嘴:“那倒未必,雖說天下烏鴉一般黑,但總該有幾個好官吧?不然咱這天靖國該成什麽了?”
秦賞夕也道:“最頭疼的就是這個。即使方閑遠真有外界傳言的那般好,可我手上沒證據啊。總不能空口白牙幾句話,就讓京兆尹去當朝尚書府上拿人吧?慢說天官府不是任人隨便進的,即使京兆尹有權力進,也得有理有據光明正大進去拿人吧?如果我有證據,我還犯愁什麽?我直接一狀告到禦史台,來個三司會審,豈不是更好!”
這下,一屋子人都沉默了。
洛小小突然道:“不對,不對。”
“哪裏不對?”茗池和靈岫齊聲問道。
洛小小道:“我們為什麽要這麽悲觀呢?我們先去找方閑遠報官再說。他是京兆尹,我們去他那裏告狀沒錯啊。江姑娘不管怎麽說,人在金都。至於調查是什麽人擄走江姑娘,並治罪那人的事,都應該是方閑遠的事情。我們隻負責將自己知道的事情說出來就好了。”
她一語驚醒夢中人。秦賞夕道:“對呀,這麽簡單的事情,我怎麽早沒想到?”
洛小小笑道:“你們這些人啊,那腸子就是平時彎彎繞繞的繞多了,所以有時候,反而想不明白最簡單的事情。”
“可是”秦賞夕仍是發愁,“方閑遠會幫我麽?”
“他即使不幫你,也會幫我的”洛小小道,“有我在,放心吧。”
洛小小看秦賞夕仍是發愁,這才想到方閑遠和葉袖袖之間的傳聞。她問道:“你是不是擔心方閑遠不願意幫葉袖袖的妹妹呢?畢竟,葉袖袖的妹妹很可能對他有敵意。”
秦賞夕道:“這方麵,也是我的一大顧慮。”
可是如今,實在沒有更好的辦法了不是嗎?如今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方閑遠欺負袖袖的事,她等著跟他算賬呢。這種垃圾貨色,怎麽可能是個好官?先去會會這人也不錯,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先了解下方閑遠,再想怎麽整治他才好。若方閑遠真的肯幫洛家的女兒對付謝懷遠,那就更好了。先利用方閑遠救了江芷容,然後再修理方閑遠!既然已經上京了,總不能白來。救芷容,修理方閑遠,幫洛小小,這些事,就一起辦了好了。
想到這裏,秦賞夕道:“算了,先不想那麽多了,我們先去見見方閑遠再說。”
秦賞夕與洛小小一經決定,便再顧不得休息,雙雙換了得體的衣服,乘了轎子直奔公主府。
秦賞夕並無感受金都繁盛的心思。她坐在轎子內,心中一直在胡思亂想:外界關於方閑遠和謝懷遠二遠不合的說法也是有的,有一段時間甚至極為盛傳。若他二人真的不和,說不定,方閑遠還會借著江芷容的由頭,跟謝懷遠放手一搏。到時候,她就還可以坐山觀虎鬥了。
隻是她怎麽想都覺得,這二人處處聯手的可能性更大。一樣的處境,一樣年輕又毫無背景的出身,一樣迅速走向政壇耀眼位置,一樣都是備受當今皇帝信任的紅人,一樣的招人妒忌。這兩個人若還要自相殘殺,那他們早就無法在官場立足了。唇亡齒寒的道理,腦子不呆不笨的人都該想得明白。
她一路想著,轎子在公主府前停下。
轎外的靈岫直接報上洛小小名號,轎子便又被人抬起,直接抬入府內,她二人根本無需下轎。
秦賞夕心道,洛小小在公主府竟如此受到禮遇,看來方閑遠還是蠻看重她的。畢竟她的姐姐是洛淑妃,她自己又是“未來的六王妃”。能有如此尊榮,卻寧可舍去不要,定要追求自由自在的生活,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洛小小,你何其至純至善,至情至性,我秦賞夕幫定你了。
崇華公主回宮去省親,公主府內此刻並無主人----方閑遠還未下朝。
洛小小和秦賞夕被安排在花廳等候。
公主府的下人端茶倒水還不時拍拍洛小小馬屁,伺候的殷勤周到極了。
秦賞夕與洛小小昨夜剛見麵時,先是要應付官差和天官府護院,而後又聊起各自近況。如今坐在這裏反而閑了起來,畢竟隔牆有耳,在公主府內,還是少說話的少。一夜未睡,又坐在那裏不動不說,洛小小很快打起瞌睡。秦賞夕也覺得有些疲累,不過保持風度還不成問題。洛小小就沒那麽懂得保持儀表了,她雖是千金大小姐,但自幼被人寵慣了,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倒頭伏在桌子上睡起來。
秦賞夕看著洛小小嬌憨的睡姿,不由輕笑。何其有幸,洛小小雖然受過傷害,但除了比以前更加成熟,更加理智,並未有太大改變。這是洛小小的幸運,也是她秦賞夕的幸運,否則,她會因此內疚一輩子。
二人等了約莫一個時辰,方閑遠才下朝返家。
聽說洛小小來了,他便直奔花廳。
秦賞夕看著一身官服的方閑遠,恨不得在他身上盯出個窟窿來。
隻見這人一身官服,容顏斯文秀氣,但神情中卻又自有一股威儀。她心道,這人論氣質,論容貌,論人品,哪點能跟謝雲起比?袖袖看上他真是瞎了眼。
洛小小起身朝方閑遠施禮,方閑遠忙請她入座。
二人惺惺作態之際,秦賞夕早已收回了打量方閑遠的目光,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方閑遠看著這女人,心中好生奇怪。何人如此大膽,見了他竟然不行禮?莫非她的身份比洛小小更加尊榮?看這女子,倒是生得頗有幾分姿色,一雙眼睛難得一見的漂亮,那一雙眉毛,也生得頗具英氣,但又不見男兒的粗獷-那是帶了幾分秀氣的英氣。
秦賞夕感覺到對方打量的目光,便毫不客氣回看了過去。
她知道自己是來求人的,但卻無法向方閑遠示弱,更不願意向他行禮。
洛小小看秦賞夕如此失禮,忙朝秦賞夕使眼色,讓她快些行禮。
秦賞夕隻是依西北風俗朝方閑遠拱了拱手,道:“方大人,久聞大名了,小女子秦賞夕,此番是隨洛姑娘而來,真是冒昧打擾了。”
方閑遠本來唇角含笑,聽到她自報家門,麵上的笑容立刻僵了一僵。
秦賞夕看到他神情起變化,不覺露出一個嘲諷的笑意。看來事情果然如洛小小所說,金都人都已知道楚城那場鬧劇。她真是低估了謝家的影響力。看來這位京兆尹也聽過她秦賞夕的大名的。而且還聽過,她除了是木蘭庭的掌櫃外,還是葉袖袖妹妹的事情。
秦賞夕知道,即使自己願意做樣子,方閑遠也未必會覺得她夠恭順,隻會覺得她在做戲。何況,她本也不打算對方閑遠恭順。
看到秦賞夕嘲諷的笑容,方閑遠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剛才自己麵上的表情變化,委實太過明顯了。
方閑遠恢複平日神色,也不擺官架子,隻是對秦賞夕道:“原來是木蘭庭的秦掌櫃,秦掌櫃的大名,在下也是如雷貫耳,不知秦掌櫃因何事到訪啊?”
洛小小插嘴道:“是我有事要找你!”
“恩?”方閑遠不解地看著洛小小。
洛小小笑了笑,而後突然正色道:“我今日特地來狀告吏部尚書謝懷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