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賞夕再次帶江芷容住到太平村。

韓月蟬看她二人平安歸來,甚覺欣慰,待二人比之前更好。隻是時節已是深冬,生活多有不便。若是別人家,在這江南的冬日裏,隻要挨過最冷的幾天也就好了,偏江芷容受不得凍,秦賞夕便買來許多煤炭取暖,豐寧也日日砍柴往這裏送。秦賞夕將炭盆擺得各個屋子都是,一個屋子至少擺兩三個。也不知秦賞夕怎麽想來的鬼點子,將灶間和江芷容的屋子,用一根成年男子胳膊粗的鐵管連了起來。不但如此,她還在江芷容屋子的牆上也鋪了一溜鐵管。秦賞夕每日將灶間的爐子燒得極旺,熱氣被鐵管引至江芷容房裏,江芷容的屋子登時成了韓家小院最暖和的一間房。因為各個屋子裏都擺了最少兩三個火盆,連茅廁也不放過,直讓韓月蟬喊著太浪費了。就這,秦賞夕還嚷著,如果楚城也有土炕就好了,床不像土炕,可以被火烘熱。弄得江芷容哭笑不得,讓秦賞夕趕緊歇歇吧。秦賞夕一番功夫沒白費,韓月蟬家中變得十分暖和,單是走進院子裏,便已覺得不大一樣,人在屋中坐一會,就更是恨不得將身上的棉衣扒了換成單衣。這下可好,江芷容反倒更不得安生。村人或真心或假意,表示要來看看幫了澤州百姓的“女英雄”,天天成群結隊來韓月蟬家中做客。名為看秦賞夕和江芷容,實為取暖。大抵都是既為看“女英雄”又為取暖。韓月蟬家中日日賓客盈門,用韓月蟬的話是,“往常連過年的時候都不如現在熱鬧。”大家看完了江芷容,便會坐到廳中閑話家常。麵對這每天都擠滿一屋子的村鄰,秦賞夕既不能趕走,又擔心他們吵了芷容,尤其是一些村民,看芷容的神色頗耐人尋味,那分明是有些瞧不起這個“淫婦”的,純粹是為了取暖而來。

就在這時候,謝家派人送來三件皮裘,藍灰相間,顏色款式都十分質樸的給韓月蟬,火紅的給秦賞夕,雪白的給江芷容。江芷容撫著那皮裘領子處一圈毫無雜色的雪白狐毛,手感柔滑暖軟,心中甚覺喜歡,隻是無不遺憾道:“好看是好看,可惜今年穿不著了,你把這屋裏燒得跟陽春三月似的,又不讓我出去走動。”

秦賞夕笑道:“既然有了這皮裘,你就可以出去走動了。再說,適當走走也挺好的。”主要是,這韓家小院人太多,太煩了。

她這麽一說,江芷容反倒不願意動了,她根本沒有什麽心思出去走動。但是轉念一想,卻又答應了:“那好吧,好不容易得了這麽貴重的新衣裳,就算裹得像個球,我也要出去炫耀一番的。”

就這樣,二女披了嶄新的皮裘,小心避過堂屋內眾人目光,出了院子。凜冽的寒意撲麵而來,但因了裹得嚴實,二女皆不覺得身上冷,隻是走了沒多久,麵頰處便變得紅撲撲的。秦賞夕笑嘻嘻的為江芷容帶上風帽:“要小心了,你現在可受不得風。”

江芷容道:“出來走走就是好,前些日子可是憋死我了,每天還來那麽多人,認識的不認識的,都來看你,有好意的有瞧笑話的,真叫人受不了。”

“你呀,別想那麽多,趕快給我生個小外甥女才是正經。”

“咦,為什麽是外甥女?”

“我有外甥了,這次呀,就想要個外甥女。”

“好好好,你說要什麽我就生什麽。”

江芷容說完,二女齊聲笑了。

二人就這麽邊說邊走,不一會,秦賞夕便發現走得有些遠了:“芷容,你現在不能走太遠,我們先回去吧。”

江芷容卻道:“這馬上就到了,再走會吧。”

“敢情你是有目的呀?你要帶我去哪裏?”

“呶”,江芷容一指前方,“趕車的馬大叔家,這不馬上就到了嗎。”

秦賞夕問道:“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麽?”

“雇一輛馬車,進城。”

“進城做什麽?”秦賞夕心如明鏡,嘴上卻十分別扭。

“你呀,別裝了,你早就想去謝家了吧?謝大哥將家資捐出去一半,雖然他臨去澤州前已經將所有事情安排妥當,但是畢竟這麽大的事呢,必然傷筋動骨。如今方閑遠又接了於是航的班,謝家的麻煩很快就會來。你真的一點也不關心?”

秦賞夕嘴硬道:“我如今隻關心你的身子。”

江芷容斜睨她一眼:“別逞強了,你自己都說了,以後和人家還是好朋友。如若不然,你又怎麽會開開心心收下謝家送來的狐裘?再說,你不是早就說過,小小托你給洛老爺子捎句話嗎?如今小小和江上玄早就跑遠了,你可以放心的去傳話了。就當順道去謝府看看也好。”

秦賞夕依舊是別別扭扭,她真的可以再和謝雲起複合嗎?如果自己能自私一點多好,隻顧著自己的心,而不去想葉鏡寒和葉袖袖。可是,她做不到不去想啊。

江芷容又道:“好啦,你要是不好意思一個人登門,我陪你去那裏瞧瞧。”說完,強行拉著秦賞夕去了前麵不遠一戶人家,口中叫道:“馬大叔可在?今日能出車嗎?”

秦賞夕也不推拒,乖乖和她一同上了車,去了楚城。

她二人走後不久,方閑遠出現在太平村村南的荒地上。那裏,是葉鏡寒和葉袖袖的衣冠塚。

方閑遠出現沒多久,便有人快馬加鞭往謝府送消息。

謝雲起和謝瀟華正在對弈,聽說方閑遠出現在葉氏父女墓碑上,俱都停了手。

謝雲起問道:“他去那裏做什麽?”

來人回道:“看樣子,像是拜祭夫人,小人就來匆匆回稟公子了。”

謝雲起又問:“秦姑娘和江姑娘怎樣了?”隻要秦賞夕住在太平村,他就沒有停止過在附近安插眼線以期保護的行為,這次仍然不例外。隻是沒想到,這次有人來稟明情況時,提到的不是秦賞夕,而是方閑遠。

來人回道:“秦姑娘和江姑娘披了公子送去的狐裘在路上散步,看倆人的意思,應該隻是走走就要回去了。小的們不敢跟得太近,所以兩位姑娘後來走去了哪裏,小的們就不知道了。”

謝雲起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讓大夥繼續盯著。”

來人應了一聲,匆匆退下。

謝瀟華道:“賞夕和芷容是被那幫村民攪和煩了,所以出去走走吧?應該不會有事的。”

謝雲起思忖道:“有賞夕在,她們兩個自然不會出事,可是,方閑遠去那裏幹什麽?”

謝瀟華笑道:“怎麽,心裏不舒服呀?”

謝雲起道:“明知故問。”想來想去,終是覺得不對勁,他起身道,“我要過去瞧瞧。”袖袖生前一直被方閑遠欺負,他不能讓袖袖死後,仍然被這個人打攪。

謝瀟華也起身道:“我和你一起去。”這些日子,他天天悶在家中陪禁足的謝雲起,早快悶出病了。何況袖袖既是他的嫂子,也可算是他的妹妹,他也是斷然容不下方閑遠去葉袖袖的墓碑前作怪的。

值此寒冬臘月,又是謝雲起被禁足的時候,謝家兄弟自然是乘馬車出去,那馬車自然是消了謝府標記的。

秦賞夕和江芷容乘馬車進城,謝家兄弟則是坐馬車出城,四個人當下錯過。

秦賞夕和江芷容的馬車先抵達洛府,秦賞夕怕進去後起衝突,不敢帶江芷容進去,所以想留江芷容在車上,可是想著讓江芷容獨自留在洛府大門前,似乎更加不妥,於是便讓馬大叔直接將江芷容送到謝府,她隨後即到。

江芷容在車內與她道別:“多加小心。”

“知道了,真是越來越像個做娘的了,囉嗦。洛家那些個護院的三腳貓功夫,我才沒放在眼裏呢。不過,我又不是去打架的,用不著動手動腳,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