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瀟華聞言,不敢再硬勸她。三人這才平平靜靜吃完一頓飯。
飯後,有小丫頭過來撤了碗盤,稍後便有人端了藥過來。秦賞夕接過藥碗對江芷容道:“該吃藥了。”
數量江芷容剛喝了一口,便蹙眉道:“這藥怎麽跟我先前喝的不一樣?”
秦賞夕詫異道:“這是安胎藥,你不是喝了很多天了嗎?”
江芷容好笑道:“你幹嗎給我喝安胎藥?”
秦賞夕和謝瀟華對視一眼,二人俱都十分無奈。江芷容進來的記憶變得十分紊亂,完全不能按以前哄騙她的套路來。
事情終歸瞞不了太久,總該讓她知道。想到這裏,秦賞夕便道:“芷容,你又有身孕了,再過幾個月,你又要做娘了。”
江芷容才不信:“賞夕,你別說笑了。我倒是想有孩子,我巴不得紹鴻能夠複生,一直陪在我身邊!”
秦賞夕歎道:“算了,想不起來對你來說也不是壞事,不過這藥你必須得喝。”
江芷容嗔怪道,“你這不是沒事,拿我取樂子麽?”
謝瀟華道:“算了,不喝就不喝吧。”
秦賞夕聞言不滿地瞧著他。謝瀟華道:“少喝一兩天又沒什麽,你何必急在一時呢?”
秦賞夕隻得作罷。
謝瀟華又對江芷容道:“我昨天去容秀齋買了些上等彩紙,想讓你回去的時候帶上,就當做相識一場,留個紀念吧。我這就去拿來,你看看合心嗎。”
江芷容笑道:“那我跟你一起去吧,省得你來回跑。”
“也好。”
謝瀟華便同江芷容一起離座向外行去。臨走,謝瀟華不忘對秦賞夕道:“不許亂跑,一會我有話跟你說。”
待他走了,秦賞夕小聲嘀咕道:“這算什麽,限製我自由麽?以前有話跟我說,也沒讓我安安靜靜坐在哪裏等過他啊?”
秦賞夕雖不想拂他心意,但又覺得自己在這裏坐著隻是白白浪費時間。出去溜達一圈再回來也是一樣的啊。
想到這裏,她便起身朝院外走去。不知不覺,腳步就邁向通往紅袖居的路。
臨走前,她隻想再好好看看那裏。那是袖袖生活過的地方,也是謝雲起生活過的地方,更是他們兩個人一起生活過的地方。她和謝雲起在何劍卿手下死裏逃生後,她也曾與謝雲起在那裏日日相伴。謝家這園子,最讓她留戀的一處地方,不是皓雪居而是紅袖居。
她神思恍惚行在園子中,未料想再一處岔路前忘了拐走,竟然一路行到采楓園門前。
秦賞夕呆呆站在采楓園門外,雙掌緊握成拳,又逼自己放開,又捏緊成拳,又放開,如是再三,終究是閉了眼長歎一聲,跺跺腳,跑開了。
謝川不過是個病入膏肓,又隻能坐在輪椅上的糟老頭罷了。她再恨他,也下不了手一劍結果了他的性命!最重要的是,她答應過謝雲起了。她不願意食言,更不願意親手去結果他父親的性命!雖然心裏對他有百般埋怨千般不滿,可她喜歡了就是喜歡了。她無法控製自己對那個男人的癡戀。盡管嘴上說的決絕,也很篤定的要離去,卻始終不敢做得太絕。如果殺了那個老頭,那就意味著,自己跟他的緣分徹底到頭了。
自己是否太自私?為了一個男人,就要放棄姐姐的仇恨。不隻是姐姐的仇,還有父親的仇!葉鏡寒是因為聽到袖袖的死,受不了打擊才會發病暴斃!而事情是否又真的隻是暴斃這麽簡單,秦賞夕則不敢再深想。
可是,她不得不放手。謝雲起給她出了一道兩難的題,要麽放棄仇恨,要麽放棄他。而她,不想放棄謝雲起!
亂糟糟的心在進入紅袖居的一刹那,突然變得寧靜溫馨。
梧桐頂著一樹開始泛黃的葉子,依舊在微風中沙沙作響,樹下仍是那張石桌。謝雲起早已經準人進來打掃。那些下人將此處打掃的不錯,院子裏很幹淨,石桌上不見半點灰塵。小院還是那麽優雅清淨!
秦賞夕走到石桌旁。以前擺在石桌旁的竹椅已經被人撤走,她便坐在了石椅上。她還記得,謝瀟華因為被謝雲起打了一耳光,便作弄她和謝雲起。事後,三個人坐在這裏一起吃飯,那個夏日的午後,真是其樂融融。可那些美妙的時光,一眨眼就過去了。雖然隻是幾個月前的事,但此刻想來,卻分明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謝雲起,你對誰都好,為什麽獨獨對我殘忍?我依舊篤定的認為,我們是可以攜手到老的。你心裏又是怎麽想的?你為什麽就是不肯說呢?我很快就要回去了,你說這一別,我們要分開多久?你呀,快點把你要做的事情做完吧,我等著你去木蘭庭找我,我知道,雖然你嘴上不說,可你一定會去找我的。我真沒出息,在金都的時候,那麽生你的氣,可是才跟你分開幾天,我就再也不想跟你生氣了。”秦賞夕對著石桌喃喃自語。
待想說的話都說完了,呆了半晌,她才想起要進屋,一抬頭,卻看到謝雲起的身影出現在紅袖居門前。
謝雲起此刻應該在金都才對吧?秦賞夕垂首苦笑道:“秦賞夕,你真是越來越沒出息了,幾天不見他,滿腦子都是他了。”
站在門前的謝雲起聞言,心裏又是酸楚又是好笑:“賞夕,已經入秋了,石椅太涼,不宜久坐!”
秦賞夕聞言猛地抬起頭:“謝雲起,你真的回來了?”
謝雲起笑著點點頭:“鹽場這邊遇到些棘手的事,小李他們飛鴿傳書讓我回來。我就騎‘玄電’回來了。”
秦賞夕的臉“唰”地紅了:“你站在門口多久了?你聽到什麽了?”
謝雲起笑道:“該聽的全聽到了。”
反正他全聽見了,秦賞夕心道,害羞也沒用,不如索性說開了。想及此,她道:“謝雲起,我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你.......你不如給我個痛快話!”
雖然他和她都心知肚明,她們就是相愛的。可是畢竟,他從來都沒說出口。反而是自己,一次又一次,毫無顧忌的開口挑明!可是,她心裏再明白有什麽用?隻要他不承認,她就等於死皮賴臉硬纏著他!
謝雲起怔了怔。她為他放棄的已然太多。可是,他不敢,他就是不敢去承諾!他失去的人太多了,袖袖、孩子、恩師、團素,至於父親,有也跟沒有差不多了。他不是自私,隻是太懦弱。在這件事上,他勇敢不起來!他害怕看見任何一個自己在乎的人出事。若有一天,自己真的連累了她,那該如何是好?她不隻是自己喜歡的女人,她還是葉鏡寒僅存的血脈。如果換在以前,她方才那一番話,足以讓他將那句藏在心裏的話說出來了。可是現在不行。鹽場的事,知道的人太多了。謝懷遠和方閑遠這兩個人,都是太不安定的因素。事情的複雜程度,已經超過他原來的認知了。除非真的將一切妥善解決,否則,他實在沒勇氣去向她許諾什麽。離開,對她來說,才是最安全的。他知道,一旦他真的說出口,她不可能會安心待在木蘭庭等他。何況,葉鏡寒的真正死因,她還不知道。她這會,最多也隻是懷疑葉鏡寒死的蹊蹺罷了。若她有一天完全了解真相了,她還能接受他嗎?
謝雲起實在不忍心再去傷秦賞夕的心,可是,他努力了半天,仍舊無法將那句話說出口。他太害怕失去。
秦賞夕催促道:“你這樣婆婆媽媽算什麽?你說啊!”
謝雲起卻莫名其妙道:“剛才多謝你了。”
“什麽?”秦賞夕不明所以。
“我剛到家,還沒回紅袖居,就看到你在采楓園門前站著。謝謝你沒進去!”
秦賞夕惱道:“你那會躲在我身後不出聲?你怕我闖進去宰了你老子,所以暗中保護嗎?”
謝雲起這招顧左右而言他很是奏效,秦賞夕果真轉移了話題。
謝雲起道:“我......我隻是擔心.......”
秦賞夕恨恨道:“謝雲起,你當初為了維護你爹,就往我姐姐身上潑髒水,你甚至不惜自己背黑鍋,擔下殺人的罪名。你滿心滿腦子,都隻有你那個爹,你跟你爹過去吧!”
她說完,氣呼呼轉身離去。孰料剛走到門口,就見檀香氣喘籲籲跑了來:“秦姑娘,你果然在這裏,你快去看看江姑娘吧。”
秦賞夕急問:“她怎麽了?”
檀香搖頭道:“不知道,聽江姑娘話裏的意思,好像是二公子跟她說了什麽,她就變得狂躁起來了,二公子實在沒招了,幸虧我從風鈴居經過,他就使眼色讓我來找你!”
秦賞夕忙朝風鈴居跑過去。
謝雲起聽了她二人一番話,也跟了過去。
秦賞夕剛進風鈴居,就見風鈴居內屋門洞開,謝瀟華站在院中,一步也不敢妄動。屋內,江芷容手持剪刀對準自己咽喉,威脅道:“謝瀟華,你出去!我不想看見你,更不想聽你說話。你再不出去,我就死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