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瘦高個的丫頭率先出手,一掌直切謝瀟華麵門,掌未到,掌風先至。謝瀟華心道,這丫頭手下倒是有幾招真功夫,他腳下一錯,側身避開這一掌,伸手捏住那丫頭手腕,再伸腳一絆。那丫頭站不穩,身子向後一栽,倒在謝瀟華懷裏,偏偏手腕又被謝瀟華反製,周身使不出一絲力氣。
謝瀟華對其餘人道:“在下不想跟木蘭庭的人起衝突,諸位最好不要妄動。”
他本意隻是想製住那丫頭,跟她開個玩笑而已,但落在別人眼中,他無疑是要挾那丫頭做人質,以至其餘人竟然真的不敢妄動。
那丫頭在謝瀟華懷裏罵道:“登徒子,你放開我!”
謝瀟華笑道:“這位是小荷妹妹吧?”
秦賞夕跟他聊起木蘭庭時曾經說過,木蘭庭的店小二和女工中,會功夫的不多,僅有的幾個,也隻有些粗淺功夫,唯一一個有些內力的,是一個叫小荷的年輕女孩子。
小荷聞言一怔:“你怎麽知道我叫什麽?我以前沒見過你!”
謝瀟華喪氣的鬆了手:“是賞夕告訴我的。”
外麵鬧得動靜這麽大,秦賞夕仍未現身,看來是不在木蘭庭了。
小荷怔道:“你認識賞夕?”
她並不用敬稱,而是直呼秦賞夕名諱。木蘭庭一幹人等俱是如此稱呼秦賞夕、齊齊格與江芷容。
謝瀟華道:“當然認識,不然我來找她作甚?”
小荷狐疑地看他一眼,而後道:“賞夕不在。”
謝瀟華歎道:“猜到了。”
二人正說著,齊齊格返回木蘭庭。
她來到此進院落,看到眾人亂作一團,她道:“行了,你們該忙什麽就忙什麽吧,我來招待這位公子!”
眾人聽她發話,便三三兩兩退了出去。
齊齊格對謝瀟華道:“謝公子,你要幹什麽?把我這裏弄得人仰馬翻亂七八糟,你是來拆台的?”
謝瀟華不悅道:“你不是說賞夕回來了嗎?”
齊齊格走到謝瀟華身邊,對著他耳朵問道:“你哪隻耳朵聽見我這麽說的?”
謝瀟華被她問的一時怔住。
齊齊格又道:“行了,都大半夜了,先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說!”
謝瀟華道:“謝謝,我還不想住馬廄!”
齊齊格啐道:“老娘是那小氣人嗎?有客人來了,竟然給人家住馬廄?你當我們木蘭庭是什麽地方?”
謝瀟華實在有些不懂這女人了。說東的是她,說西的還是她!
齊齊格指了指最東頭的一間房:“那是我爺爺的房間,你是突然趕過來的,我沒來得及給你收拾房間,你先在那裏住一晚吧。便宜你了!”
“額”謝瀟華還真不敢打攪秦關河的居所,“老板娘,真的沒客房了嗎?下等客房也無所謂。”
“下等客房倒是還有幾間,不過我還不敢給你謝二爺住,我怕賞夕回來劈了我!”
謝瀟華隻有道:“如此在下少不得就沾點秦老爺子的光了。”
“去吧去吧,好好仰慕下我爺爺去。”
謝瀟華心說,這女人真不謙虛。但他此時對齊齊格好感倍增,看來這女人一開始的姿態不過是作弄他而已,雖然她說話刻薄,做事卻一點也不刻薄,所謂刀子嘴豆腐心,大概就是如此了。不過他不記得自己惹過這女人啊,何必作弄他呢?
謝瀟華邊想著邊往秦關河房間裏走去,經過一間緊閉的房門時,他忽然一愣。那房門前擺著兩盆鳳尾竹!
秦賞夕似乎很喜歡在房門前擺鳳尾竹,皓雪居的堂屋門前,就被她擺了兩盆鳳尾竹。無端端就給一間外觀看上去很平常的屋子,填了幾分靈動雅致。
謝瀟華立在當下,愣了片刻後,回身想叫住正往自己房裏走去的齊齊格,但他張了張口,卻沒發聲。
他本來是想問她,這裏是不是秦賞夕的房間,但轉念一想,何必問她,自己直接進去不就可以了?應該是賞夕的房間錯不了。八九不離十的事,若給齊齊格知道自己覬覦這間房,自己怎麽好意思進去?總不能在主人不同意的情況下,硬闖進去。想到這裏,他不再猶豫,直接推門進入秦賞夕的房裏。門雖然關得緊,但卻是虛掩著的,謝瀟華十分詫異自己竟然如此輕易就進來了。
走到一半的齊齊格忽然又回過頭來:“對了,房間裏沒有膏燭了,我給你……你幹什麽?那是賞夕的房間!”
齊齊格追進秦賞夕的房間,想將謝瀟華趕出去。
謝瀟華此時早已從懷裏取出火折子點燃,屋內立時有了微微的光,加上本來就是繁星滿天,夜色不是很暗,謝瀟華仗著自己的眼力,將房間裏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齊齊格朝謝瀟華凶巴巴吼道:“你這人怎麽回事啊?這裏是賞夕的閨房,她讓你進來了嗎?我同意你進來了嗎?”
謝瀟華道:“你不是說這裏是秦關河老爺子的房間麽?”
齊齊格指了指隔壁:“我說的是那間,你快些出去!”
謝瀟華不在意道:“賞夕在謝家的時候,她的房間我隨便進。”不過不在秦賞夕睡覺的時候進去。何況賞夕現在根本不在木蘭庭,他進來一下,也不會對她在西北的名聲造成什麽不良影響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打量房間,目光卻被房內一杆雪白玉笛所吸引。
那白玉笛被人用紅絲繩係得牢牢的,掛在緊挨床幃的牆上。
齊齊格伸手去拉謝瀟華:“看什麽?還不趕快出去?”
謝瀟華卻掙開她,朝那管玉笛走去,他伸手去摩挲那上好的白玉質地,最後忍不住,從牆上摘下玉笛,拿在手裏細細端詳。
沒錯,就是這管玉笛。五年前,他親手將這管玉笛放入秦賞夕手中。
他一直以為,秦賞夕早已忘記他了。畢竟,隻是五年前的一場偶遇,他當時又是那般容顏,秦賞夕斷然不會將他放在心上。卻原來秦賞夕還記得,否則又怎會將玉笛掛在這麽顯眼的地方?
齊齊格伸手去搶他手裏的玉笛:“你幹什麽,別碰賞夕的東西!”
謝瀟華身子一轉,躲過她伸來的手:“這麽緊張幹什麽?一管笛子而已。雖然質地好了些,但我就算弄壞了,也不是賠不起!”
齊齊格道:“你亂說什麽?這笛子是賞夕的寶貝,你弄壞試試,看賞夕不生氣才怪!”
謝瀟華正是要套她的話:“哦?不過是一把質地好一點的白玉笛子而已,沒什麽特別的啊。賞夕何必當寶貝?你們木蘭庭不像這麽窮得連一管白玉笛都當寶貝的地方!”
齊齊格道:“你知道什麽?這是別人送給賞夕的,她已經掛在這裏很多年了!你這種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就知道錢錢錢,你以為你弄壞人家東西,賠錢就行?傷了人家的心,你賠得起麽?”
謝瀟華隻好無奈地搖搖頭:“那我掛好就是,老板娘何必生這麽大氣?”他心裏樂得開了花,麵上卻是抱歉又無辜的樣子。
齊齊格也不好再發火,隻是道:“我們出去吧。還有,不用叫我老板娘老板娘,叫我齊齊格就行了。這裏人很少叫我老板娘,大家都直呼我的名字。”
“好的,齊齊格,恩,好名字!”
“恩?”
“賞夕曾經跟我說,齊齊格是花的意思,我沒記錯吧?果然人比花嬌啊!哈哈。”
齊齊格不知他為何突然變得這麽開心,一時有些雲裏霧裏。她心裏直犯嘀咕,但口中不便相問,隻是看著他進了秦關河的房間後,反手鎖了秦賞夕的房間門。
謝瀟華一夜未眠。
一夜安靜。
金都,尚書府。
謝懷遠這兩日早睡早起。每次吃早飯前還會在院子裏打打拳,飯後便在家中園子裏散散步。整日優哉遊哉,整個人看起來容光煥發精神甚佳。
此刻,正在自家水池邊釣魚。
忽有小廝來報:“大人,方大人在外求見。”
“哪個方大人?”他語氣溫和平靜,波瀾不驚。
“京兆尹方閑遠!”
“駙馬爺啊?有請。”謝懷遠依舊語氣不變。
方閑遠很快來到謝懷遠處。
謝懷遠本來笑得春意暖暖,但他剛看到方閑遠,麵上笑容便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冷若冰霜的麵孔。
方閑遠抱拳道:“謝大人,近兩日可好?”
謝懷遠道:“自然很好,我一向比你好得多。看你這氣色,這兩日過的真是太不好了。否則不至於這麽賊眉鼠眼,麵黃肌瘦!”
方閑遠麵色一變,目中露出怨毒的神色。
謝懷遠幽幽道:“怎麽了?不服氣啊?恨不得殺了我啊?那正好,這次是你的大好機會。皇上下令三司會審,在弄清楚江芷容一案前,我隻能待在府中,哪裏也去不得。我如今是甕中之鱉,你倒是想法子弄死我呀!”
方閑遠麵上紅一陣白一陣,就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謝懷遠繼續道:“你上次不是還來我府中搜人了麽?你不是很想讓我完蛋麽?怎麽現在你卻跟個啞巴一樣呢?哦,啞巴還會放屁呢。你卻連屁都不敢放一個!你這京兆尹做得真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