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陶鵬冷哼一聲,直視對方,“救命之恩,永不敢忘,來日定當報答,不過這卻無法彌補我們之間業已存在的根本分歧。多行不義必自斃,明言醒世,咱們後會有期吧!”
說罷,與安芸攜手並肩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飛船。
毅然決然與千載難逢的同胞決裂,陶鵬的心情格外沉重。他不明白同胞們為何變得如此冷酷無情?難道為了鞏固在宇宙間的霸主地位便一定要毫無人性地殘殺異星生靈?
然而同胞們畢竟曾拯救自己於危難,對待自己人也處處體現出了一種血濃於水的手足之情,從這方麵看,他們的人性應該尚未泯滅,隻是愛憎太過涇渭分明!莫非宇宙間的爭端就隻能靠無休止地殺戮來了結?難道各星球人類間就永遠無法和平共處?
陶鵬當然清楚,地球上的人類早在距今6000多年前自己生活的那個時代就已經實現了持久和平,各國人民友好協作,共同發展。從此以後,和平與發展便一直是世界的主題。
當然他也明白,這樣的和平局麵也著實來之不易,它經曆了一個極其漫長而曲折的曆程。從早先各國間的軍閥混戰,到其後爆發的兩次世界大戰,人類長期處於水深火熱之中!經過對血淋淋現實的深刻反思,人類逐漸認識到了和平的意義,也更加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用無數先烈鮮血換來的和平局麵!
現在更大規模的宇宙間戰爭卻又方興未艾,而且似乎無休無止,和平依然遙遙無期!人類文明的發展史業已從獨立的星體延伸到浩瀚無垠的宇宙空間,甚至包括虛空、記憶河這樣的另類空間,各星球獨立發展起來的人類文明一旦延伸到宇宙空間便重又退化到了原始、蒙昧的時代。在一個更為廣袤的空間內不同的人種間無法取得溝通、贏得信賴,彼此間相互傾軋、搏殺,仿佛隻有通過這種非此即彼、你死我活的方式才能更有效地獲取生存發展的空間與權利。可以想象,如果一個星球人類的生存發展必須建立在對另一或若幹星球人類的屠戮與滅絕上,冤冤相報何時了,這種宿命何時才是盡頭?
他清醒地認識到,當前形勢下要消除各星球間長期形成的積怨隔閡、繼而贏得持久和平所要走過的道路還將極其艱辛漫長,也更深刻體會到自己所肩負的崇高使命!
陶鵬隻顧低頭沉思。突然,安芸拉了一下他的手臂,有意放慢腳步道:“鵬哥,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嗨,隻管說嘛!”
“不過,你可不許生氣?”
“我怎麽敢生你的氣?隻要不惹你生氣我也就燒了高香啦。”
“呸!這叫什麽話?”安芸“啐”了一聲,若有所思道,“我倒覺得聯軍的做法其實也並非全無道理,或許他們確有一些難言之隱……”
“難道這就是他們屠戮生靈的理由?難道殺人也要披上一層合法的外衣?你的立場站到哪裏去了?”陶鵬的情緒一點即燃。
“說好不生氣,幹嘛又發火?你說話還算不算數?如此沉不住氣,又能成什麽大事?”沒來由遭到情郎一番訓斥,安芸登時臉色大變,柳眉倒豎、杏眼圓睜、一臉慍怒地反唇相譏。
“對不起,芸兒,是我不好,不該向你發火的,有什麽話盡管講出來吧,我一定洗耳恭聽!”或許意識到了自己的出位,陶鵬旋即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變得柔順了許多。
“你如此發癲,別人怎麽還有心情?不講啦!”安芸餘怒未消,使起了小性,訕訕道。
“好啦,好啦,芸兒就不要生氣啦。是我錯了,我向你賠罪便是!”陶鵬忙摟住了芸兒的纖腰,賠起笑臉哄逗道。
安芸鬥氣般掙脫著身子,正色道:“鵬哥,並非我亂使性子,不顧大局,現在是什麽時候?火已燒著了眉毛,我又豈能不知?隻是感覺你的心態確是有些僵化,這是完全要不得的,甚至可以說由於你的過激行為,給我們今後的行動無端帶來了很多不應有的損失。”
“芸兒此話怎講?”陶鵬不解道。
安芸道:“試想,咱們來到這個陌生的星球,原本無依無靠,還險些糊裏糊塗做了奎茲星人的刀下之鬼,幸虧同胞們及時出手,才算把我們從鬼門關前重新拉了回來,拯救我們於危難之中。這該是多好的機遇啊!有戰無不勝的我方軍隊做堅強後盾,我們的行動便會一帆風順、無往而不利,完成使命自然也就事半功倍!麵對如此大好形勢,你卻小不忍亂了大謀,與我們幾乎無所不能的未來同胞徹底決裂,我們也因此失去了最強有力的後援。現在好了,隻剩下我們兩人孤魂野鬼般在偌大的一個星球上遊蕩,完成任務的希望也已變得愈發渺茫。其實,鵬哥,我剛才惱你並非隻因你對我的態度,應該說更多的是對你的過激行為不敢苟同!對於一個承載著人類複興大業的重頭人物,關鍵時刻卻表現得如此暴躁偏執,這不是一個幹大事的人所應具備的心胸和氣魄!鵬哥,不瞞你說,在這件事上你太令我失望了,枉費我對你的一番期望!”
陶鵬也漸漸冷靜下來,搖搖頭道:“芸兒,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不過,在一些問題的看法上我們確實還存在著不小的分歧。譬如你剛才提到因為我關鍵時刻不夠冷靜、行為過激從而直接導致了我們的全盤計劃遭受重大損失,這一點兒我應該也必須承認:失去了如此強硬的靠山確實給我們的行動帶來了極大的不便,但芸兒你可曾想過,難道僅僅是為了贏得一種局麵上的優勢,我們就該不擇手段地背棄道德良知、改變正義立場嗎?如果真實的曆史便是永無休止的戰爭與殺戮,那麽就算千辛萬苦使之恢複了本來麵目也豈不是要讓人類再度陷入另外一場更為深重的劫難之中?如果為了完成所謂的神聖使命卻要不惜付出有違天理的代價,那麽將人類拯救出來又能有什麽意義?芸兒,你能回答我嗎?”
“或許你的話不無道理,或許也有足夠堅持下去的理由,”安芸道,“但我卻並不讚賞這種近乎偏執的堅持。不管真實的曆史曾經如何的血腥、殘酷,都是曆史發展的客觀需要,是漫長的曆史鏈條中一個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自然會有其存在的必然理由,我們無法擅自逾越,任何人、團體或種族也都無權肆意更改或抹殺它!就以你們地球人類發展進程為例,沒有一個曆史發展階段是可以忽略不計的。人類不可能從原始社會直接跨越到資本主義社會,這是曆史發展的必然規律。隻有遵循這樣的規律,人類才有可能真正贏得發展與進步,任何違背或企圖篡改它的行為都將帶來人類真正意義上的滅亡!道理就是這樣簡單。好啦,鵬哥,這種哲學問題,還是暫時不要爭執了。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倘若不能盡快修複被篡改的曆史,我們都將麵臨真正的‘死亡’,這絕非危言聳聽!”
陶鵬點點頭:“芸兒所言極是,請別介意我的幾句氣話。既然不希望傷害零散的人類,又怎能容忍有人通過篡改曆史而剝奪宇宙間全體人類的生存權利,這是勿庸置疑的。不過,無論有多艱難我們都一定要靠自身正義的力量去實現它!不知芸兒是否讚成我的觀點?”
“我理解你,鵬哥!”安芸堅定地說。
經過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談,兩人重新彌補了分歧,統一了思想,向著心中的目標昂首進發了。盡管這“目標”依然顯得虛無縹緲、漫無邊際,但他們堅信通過不懈的努力一定可以實現!
畢竟風風雨雨一路走來,兩人的關係早已是堅如磐石、牢不可破,一點兒小小的隔閡如何又能阻礙一對兒親密無間的戰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