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拖著疲憊的身體來到浴池,將身體浸入溫熱的水中,全身仿佛重生一般的輕鬆。
從紫藤宮出來,依舊是漫天的大雪,這樣的雪已經持續了整整一月,從未停過。但我似乎很喜歡站在雪地裏,看著雪花墜落在身上,然後融化,最後滲進衣料,沾濕皮膚。
突然,我感覺到一股很熟悉的氣息的靠近,最後停在紫藤宮上空,我下意識地朝上看去,看到了意料之中的那個人。他飛身而下,在我麵前立定。
沒有了雙翼,他的身型就顯得更加單薄,衣袂迎風飄起,仿若在黑夜中靜靜墜落的蝶。
我靜靜地看著他,心情平靜得出奇。我彎了彎嘴角:“翼王大人。”
他有些詫異地看著我,好半天都不說話。於是我微微抬了抬下巴輕輕一笑,提高了音量:“不知翼王大人夜訪滄雪所為何事?”
他這才如同遭到雷擊似的反應過來,臉上浮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紅暈:“我要見滄雪,我知道他在你這裏。”
“他是在我這裏,不過,翼王大人你確定要見他?”
“嗯!”他堅定地點了點頭。
我眯起眼睛,與眼前這個一臉哀戚的男人對視:“兩百多年過去了,難道你還不肯放過他?”
“我隻想見見他。”微微扇動的眼睫下,有零星的淚光。
我不禁覺得有些好笑,當初把我當傻子一樣耍的時候怎麽沒見他這個樣子?
“兩百多年,你不覺得該變的都變了麽?”
“可他在我心裏的位置,永遠都不會變!”
位置?什麽位置?被你壓在身下翻來覆去煎燜炸煮然後再用嫌惡語氣讓我滾出去?隻怕你的“永遠”再不可能實現了。隻是,不知道在你看到“他”的“屍體”的時候,會不會有一點點內疚?
冰脊之巔,凝寒洞。
這裏是滄雪宮的最高處,亦是整個寒冰山的最高處。
極地,極寒。
無論是什麽人踏入這一塊地,都會瞬間凍成冰雕。
閻夜的臉已經凍成了醬紫色。
紫晶棺中的那一副醜陋的皮囊,正是那兩百年來我寄居靈魂的身體,我已經不記得自己是在什麽時候製造了這一副皮囊,不過,正是因為這一副皮囊,才得以抱住了我的命。
而一旁的閻夜卻在看到紫晶棺中的那個“人”時,瞬間凍成了“冰雕”。
隔了好久,他才一步一步後退著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他的表現我確實有些意外,不隻是內疚,還摻雜著痛苦、絕望,還有零星的難以置信。
我依然隻是靜靜地站著,因為如今這一切都與我無關。
突然,他瘋了似的抓住我的肩,一雙眼漲得通紅:“你是騙我的對不對?你是騙我的對不對?!”
他的臉扭曲了,以往的自信傲然已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失控的瘋狂。
我淡淡地看著他:“翼王大人,請放手。”
他看著我的臉,突然愣住,然後瘋了一般地吻上我的唇。我被他撞得後退兩步,後背撞上了身後的冰壁,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間傳遍全身。
他的唇依然火熱柔軟,隻是我那顆早在兩百多年前就已經冰封的心,再也不可能為他打開。
我輕輕推開這個瘋了一般失控的男人,與他拉開了距離。
“翼王大人,你很失禮。”
他茫然地看著我,然後一臉哀戚地低下頭:“對不起……”
我指了指晶棺裏的“人”:“你對不起的人是他。”
他蹲下身,抱住頭,使勁地撕扯著自己的頭發:“我對不起他,我對不起他……可是為什麽……為什麽他連彌補的機會都不肯給我……”他的聲音哽咽著,到最後已經泣不成聲。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我蹲下身,摸了摸他的頭。他抬起頭來,雙眼浸滿了淚,茫然地看著我。我替他理了理被他自己抓亂的頭發:“他不恨你,真的。”
他苦澀地笑笑:“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傷他最深的人,是我。”
“不,你和他,都是受害者。”他一臉茫然地看著我,我接著道:“把他害成這樣的,是緋彌。”
……
前往藍雅國的那一日,四大邪神和赤瑕突然出現。
我看著站在冰原之中的四個人和一團黑霧,頭又開始痛了。
閻夜在我身邊喃喃道:“四大邪神?那個少年是……”
赤瑕第一個跑到我身邊,抱著我的頭,狠狠地在我臉上親了一口——這是他和我打招呼的獨特方式。
“父親,我也要跟你去藍雅國!”
“不行,你快跟著他們回浴雪穀去。”
“可是,他們也要去啊。”
這時,一身雪白的琴月、有著火紅短發的雷狁、還有全身上下裏外全黑的黑鬼和化作一團黑霧的焱魂也相繼來到我麵前,三人在我麵前屈膝,一團霧飄在空中:“主公,屬下誓死跟隨您!”
我皺了皺眉:“我又不是去打仗,你們跟著來幹什麽?”
琴月說:“主公,毀滅之石的能量無人能估量,而且五顆晶石分開,它們的力量就會不受控製,如果落到心懷不軌之人手裏,那麽主公您是會有危險的。”
赤瑕說:“是啊是啊,父親,你就讓我們去嘛!”
我想了想道:“可是我這次是暗訪藍雅國,你們這樣一跟去,想不暴露行蹤都難!”
雷狁笑哈哈地道:“主公,這個您就不用擔心了,我等四人隻在暗中保護您,不過少主他說他要跟在您身邊。”
我狠狠瞪了赤瑕一眼,赤瑕撇了撇嘴,低下頭,悄悄地對雷狁做了個鬼臉,雷狁得意地挑挑眉,赤瑕氣鼓鼓地跺了一腳,別過頭不再看他。
我無奈地歎口氣:“唉,好吧,那就一起去吧。”
話音未落,赤瑕捧著我的臉又是一口,口水沾得我滿臉都是。
“就知道父親你最好了!!”
赤瑕放開我的臉,這才看到我身邊的閻夜:“他是?”
“翼王。”
“什麽?翼王?他他他、他不是……”
“他現在願意幫我們。”
赤瑕狐疑地看著閻夜,湊在我耳邊小聲道:“父親你信他?”
“在這個世上,我們能相信的,隻有自己。”
“那你還讓他跟著我們?”
“你放心,他不會背叛我們。”
“切!信就是信,幹嘛說的這麽婉轉?”
赤瑕白我一眼,像個小老頭似的把手背在身後,大踏步走到我們前麵去了。
這時,一直未說話的閻夜才湊到我身邊:“他叫你父親?”
我點了點頭:“嗯。”
“他很像一個人。”
“我知道你要說誰,但是,他和他,沒有關係。”
我的語氣絕對是不耐煩的,所以閻夜也沒再說什麽,默默地跟著我們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