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鬆鎮。

富順樓外。

清冷的月光映照在街道上,將原本便生著青苔的灰色地磚,鋪上了一層微光。

隻是……

下一刻,地磚上的青苔,便被人踩過!

人頭攢動!

人來人往!

整條街道都是雜耍,小食。

混雜的香氣,在整座小鎮上空徘徊。

徐盈盈吃的很開心,潔白的腮幫子鼓鼓囊囊的,白皙的臉蛋開心到紅潤了!

沐清清走在徐盈盈身後,眼眸卻在周圍的人身上掃過。

沒走一步,心就多沉幾分!

“天門派……”

“古劍宗……”

“羅天門……”

一些熟悉的麵孔,讓沐清清的呼吸急促了一些。

這古鬆鎮,怎會有這麽多門派修士聚集?

下意識地看向張揚,卻發現張揚此刻已蹲在一旁的攤位上。

攤位……

是一個身上打著補丁的年輕人。

似是第一次擺攤,五官微微有些顫抖。

小心翼翼地看著周圍,張張嘴,又有些惶恐地低下頭,不敢叫喊。

張揚蹲在那攤位前,看著平鋪在一塊布上的黃色果子,眼神一陣恍惚。

桑奇果……

宋二常摘野果與自己分享。

他最愛吃的,便是桑奇果。

成熟後通體泛黃,口感酸甜。

若他還活著……

如今,也該這個年紀了吧!

抬眸,看著眼前的男子,張揚吐出一口濁氣。

“多少錢?”

陳曉猛地抬起頭,看著蹲在眼前跟自己年紀差不多大的男子,眼眸落在對方那華貴的衣衫上,眼底閃過一抹黯然。

嘴唇蠕動了下,伸出了一根手指。

小聲地開口道:“一……一文一個!”

這攤位上的桑奇果並不多。

一文一個,全賣了,也不夠半兩銀。

可他缺錢!

極缺錢!

沒錢,爺爺就要死了!

房子賣了,驢車賣了,開墾的田都賣了。

爺爺一輩子的積攢都沒了。

可全都賣了,卻隻賣了三兩銀!

隻差一兩銀!

宋大夫說了,再拿一兩銀,便可救下爺爺的命!

哪怕掙一文錢,也要掙!

陳曉知曉最近古鬆鎮來了許多有錢的大宗門弟子。

那些,是他一輩子夠不到的存在!

宋大夫還說,可將他介紹到那些大門派去當弟子。

可他此刻什麽都不想,隻想再掙一兩銀,給爺爺治病!

張揚手指輕輕捏起一枚桑奇果,隨手擦拭了一下,放入口中。

酸甜……

不……

是更偏酸一些……

“還未完全成熟的桑奇果,便是偏酸一些的!你瞧,我摘得可都是酸甜剛好的,成熟度比你的好多了,拿出去賣都能比你的多賣幾文!”

宋二那稚嫩又驕傲的聲音,似是又在耳畔響起。

張揚嘴唇一顫,睜開眼眸。

眼前,卻隻有那張略顯期待與畏懼的臉。

唇角翹起,張揚從懷中掏出一兩銀,放在攤位上,開口道:“幫我把這些都包起來,都要了!”

陳曉顫了一下,眼睛亮了起來。

隻是片刻便又黯淡下去。

手掌局促不安地在褲子上擦了擦,有些顫抖著捧起那一兩碎銀,小聲道:“抱……抱歉……公子!”

“我不賣了!”

“那桑奇果,便當送你吃的吧!”

說著話,有些不舍地將碎銀遞回來。

張揚有些詫異地看著那張臉。

陳曉低著頭,聲音有些沮喪,低聲道:“這錢……”

“我找不開……”

“這桑奇果,也就值半兩銀……”

“一兩銀,我找不開……”

聲音越來越小,甚至微弱到幾乎聽不到。

張揚一怔,看了一眼那雙手,眼皮子一抖。

這雙手,看起來很白。

雖談不上多細膩,卻也算是不粗糙。

從小,應當並未做過什麽粗活。

可此刻,上麵有數道血痕。

桑奇果好吃。

可桑奇果樹上卻都是刺。

除非常年摘桑奇果之人,能熟練的避開刺。

常人去摘,多半是要劃得全身都是!

手上這麽多,身上應當更多!

張揚看了一眼那有些粗糙的衣衫,歎口氣。

“找不開便不用找了!”

“這些,值一兩碎銀!”

張揚淡笑一聲,手掌輕輕將地上的布裹起,抓在了手上。

陳曉怔了一下,呼吸驀的粗重了幾分。

“多……多謝公子……”

“多謝公子大恩!”

陳曉抓著碎銀的手捏緊了,猛地跪在張揚身前,狠狠地磕了一個頭!

張揚頓時愣住了,看著陳曉朝著自己磕頭,微微蹙眉。

沐清清也已走了過來,美眸帶這些奇怪的神色。

看著陳曉朝著遠處跑去,很快便回過神來,開口道:“看來,那位謝鏢師,確實誤打誤撞進了一場機緣裏!”

“周圍門派的強者越來越多!”

“似乎都要追尋那個機緣!”

沐清清的聲音壓得很低,一雙美眸落在張揚身上。

張揚手指從那布中,拿出了一枚桑奇果,輕輕擦拭了一下,遞到沐清清麵前。

“吃吧!”

沐清清一怔,呆呆地看著張揚,有些恍惚。

“你……”

“那位柳掌櫃說得對,夜間不太平,回富順樓吧!”

沉沉地歎口氣,張揚沒有再多想方才跑掉的那年輕人。

隻是目光掠過周圍,感受著那越來越不善的目光,張揚心頭發沉。

合歡宗……

雖已加入萬宗盟,可畢竟曾為魔門,被大宗門所不容。

周圍大宗門強者不少,看過來的眼神,多少有帶著些敵意。

沐清清微微頷首,拉上了還在到處看熱鬧的徐盈盈,跟隨張揚,朝著富順樓走去。

隻是……

嘭!

張揚手中布包被撞掉。

看著刻意撞過來的男子,張揚停下了腳步。

如今隻是秋夜,雖涼,卻也並不算很冷,可眼前的男子身上卻披著一襲昂貴的雪貂大氅,一身的貴氣難以掩蓋。

眼眸,緩緩落下。

黃色的桑奇果,撒了一地,骨碌碌地滾著。

有些,已被人踩在腳下,踩爛了。

周圍各個門派的強者各自站在自己的位置,卻紛紛將目光投過來。

附近的攤販,似是早已習慣了這種衝突,並不在意。

“羅天門……大長老最後一位小弟子……”

“徐天!”

沐清清眼眸微微眯起,一張俏臉露出動人的媚笑,可眉眼間卻閃過冰冷。

羅天門……

不算頂級大門派。

可……

宗主卻是萬宗盟副盟主之一!

地位超然!

起碼……

在場的所有門派,都不敢招惹!

徐天輕輕拍了拍一身雪貂大氅,皺著眉,聲音有些煩悶:“嘶……”

“本公子前不久花了三千兩金買的新衣,竟被合歡宗的髒東西弄髒了?”

緩緩側頭,那張白皙俊逸的臉上,露出了幾分嘲諷。

眼眸輕輕瞥著張揚,淡淡地開口道:“說吧,你該如何……”

話還未說完,張揚已打斷了徐天的話,一雙眸子直視徐天:“撿起來!”

“擦幹淨,道歉!”

轟!

場麵一瞬間,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