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女王傳奇石化

即使是漫天的火焰,也不過是我體內魔力具象化的結果而已,再怎麽氣勢洶洶也始終有限,而外來的入侵力量以那口吞下去的上任族長之血為媒介源源不斷地滲入體內,黑色的魔力之泉不斷地自地底升湧出來,仿佛永不枯竭一般,這應該就是曆代族長留下的魔力了吧,我可以感受到這股魔力的根係綿延深遠,有著非常熟悉的頻率,深沉黑暗,有著恍若呼吸脈搏一般,那是我自初至拉德爾堡開始,每每靜坐沉睡之時都可以感覺到的,來自城堡最深處的地下傳來的脈動,

體內的每一滴力量都被毫無保留地壓榨了出來,火焰的勢力漸漸地開始收縮變小,金色的保護自我麵前一寸一寸地撤離,痛楚與燒灼依然存在,隻是感官的意識逐漸重現,先恢複的是聽力,,我聽見一聲又長又絕望的哀鳴,那是安赫在台下的尖叫,他在呼喚著我的名字:“西,,”

接著恢複的是視力,先映入眼簾的是在我對麵的朱安,他的黑火依然將他整個人包裹住,但也不如之前那般旺盛,透過透明的火焰,我發現他同樣注視著我,黑色的眼睛與火焰一色同體,看不清其中流轉的情緒,而微蹙的眉與禁閉的唇泄露了麵孔主人真正的情緒,,這是我第一次看到痛楚在他麵上呈現的樣子,不禁懷疑他是因為那些魔力對抗的作用,還是因為我已經漸漸顯露了頹勢,

我轉著稍微能夠活動一些的脖子,安倍雅也冷徹心扉的表情進入我的視野,他完全沒有注意或者說完全不在意我的注視,他視線的焦點筆直地朝著正對著自己的上方,我知道,那個位置,是伯希長老的所在,

他的身體已經有一半化作了大理石,黑色的和服下擺硬化成富有光澤的質地,這無情的光澤以不快但堅定的速度不斷地蔓延著,像一場凡人無力抗拒的瘟疫,奪走安倍雅也的生命力,

圈禁住高台,讓黑泉不至於流溢泛濫開來的結界穩定如一,三角形的陣營沒有一處塌陷,

安倍雅也的眼睛慢慢地黯淡了下去,他身邊原本刀鋒陣陣如蟬翼振翅的銀陣以比石化更快的速度消失不見,

他的銳氣變成了死氣,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大理石的涼意隔著空氣傳到了我的肌膚之上,激起陣陣雞皮,

左邊傳來一聲低低的嘲笑,“死到臨頭還有心情同情別人,”

我驀然一驚,恍然從一個迷蒙的夢境中被拖回現實,身後下方安赫一聲又一聲的“西”已經讓他的嗓子開始嘶啞,我低頭看著自己的腳下,那雙腳已經失去了知覺,石化的已經延伸到了小腿的部分,

冰涼的光澤一樣的無情,卻泛著與安倍雅也相反的顏色,那是白到透明又幻出淡淡晶瑩色彩的石質,

是漢白玉啊,

一種荒誕的滑稽感在我心中泛開,那是在巨大的絕望沉沉覆蓋下來中不斷泛起的非現實感,若脫離這眼前的一切,脫離當事人本身的這個立場,這是一場多麽有趣的秀,,這該死的魔力,該死的試煉,該死的一切,多麽細膩而周到,竟然連奪去失敗者生命的待遇,都這麽看人下菜,

而重點是,果然失敗了呢,

奇跡沒有發生,一如我的預料,與我的預期完全相反,

絕望是如此的鋪天蓋地,如同先前席卷全身的苦意,要將我所有的知覺封閉起來,然而,靈台卻始終留著一絲清明,內心最深處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有著細小而劇烈的變化,有什麽東西要打破本身藏匿的硬殼,打破我的身體,打破魔力的集結,拚命地擠壓出裂隙鑽出現身,,是誰說的,你是珍珠體質的存在,,不錯,體內的核心所在,的確是一個仿佛以現在的我為軀殼包裹住的什麽無法探知的東西,奇怪的是,那不知是力量還是潛意識本身的脫離比石化更令我驚恐不安,我隱隱知道,那是一直以來我孜孜以求的某種真實,但不是現在,不是在這萬眾矚目的高台之上,不是在這充斥著各種魔力相鬥的試煉之中,,這不是現在救命的稻草,

因為那個聲音,在我夢境中出現過的那個從未出現在真實麵目的那個神秘的聲音,穿透了難以想象的時間與空間的距離,在我大腦中不停地急切地警告著:“靜下來,壓製住自己,現在還不到解放的時候,不能解放,絕對不能,絕對不是現在,你會……”

那聲音消失了,但唯一確定的,便是,在這命運與預言的交匯處,我真實的本源,絕對不是能夠挽救我處境的救命稻草,那種可怕而不安的感覺太強烈,強烈到能夠與自身逐漸化為石像的恐懼所抗衡,那不是我自身的理性思考能夠控製的,這是生物本能的第六感,在麵對壓倒性的危險的逼近時,不由自主地竭力抗拒,

如果此時此地,任由體內的那個潘多拉之盒爆裂的話,絕對會造成我完全無法控製、挽回的局麵,比自己石化,比失去生命,更加可怕,

曆代族長的魔力啊,我不會反抗,我以順從接受你的侵蝕,即使你封殺了以“洛西”為名的這具身體,這個生命的本源絕對不會因此就此消失,那在內心最深處囂叫的,不是屬於吸血鬼的魔力,而是所謂“命運”背後的真相,

潘多拉之盒的底部,藏匿的是希望,不是麽,

我聚起所有的心神奮力掙脫恍恍惚惚的精神狀態,尤安震驚至極的神色在我眼前重新聚焦:“剛才,,我看見你石化的速度突然慢了下來,甚至出現了一刻靜止,這怎麽可能,到底是怎麽回事,”

“隻是剛才而已麽,”我苦笑著看著三分之二已化作石頭的下半身,“所以,還是沒有辦法停止的嗎,”

尤安慢慢地垂下頭去,語調中的譏嘲之意淡到幾乎消失了:“我想是的,因為好像我也開始了……最後的勝利者果然還是你麽,朱安哥哥,”

黑色火焰中,朱安的神情不變,沒有任何的回答,

尤安自嘲地笑了笑,又抬起頭來:“真是諷刺,明明是一起出生,一起長大,一起經曆相同的一切,一起轉生為血族,為什麽,為什麽你永遠比我優秀呢,朱安哥哥,”

朱安的臉終於有了一絲動容,他嘴唇張了張,還沒有說出一句話來,尤安又說道:“小姑娘,還有些時間,有什麽遺願趕快交代一下好了,朱安是給予你初擁的閣下,他會替你達成的,”

這台上唯一的女性便是我,

“沒什麽了,我沒有太多的願望,”如此說著而準備接手永別的時候,那哭鬧哀鳴的孩子一點一點地進入了我的視野,他似乎試圖衝上台來,但被三四個貴族牢牢捉住,扭打撕扯著,淡金色的頭發蓬亂如鬼,渾身的衣服處處綻開,他激動到狂亂的地步,仿佛經受著比台上的我更為淒慘的痛苦,這痛苦扭曲了他的心神,摧毀了他的理智,洶湧的眼淚破壞了他精致秀麗的麵孔,嘴唇開合間我的名字被一再的重複,,真奇怪,難道對於我這個下場,他沒有做好心理準備麽,

“那就講一個願望好了,”我正視朱安,“不要再讓那個孩子去做勉強自己的事情,”

彼得潘是太稀少的生物,更何況是在這魔物的世界中,

朱安的眼中混雜著哀傷與失落,一個短促有力的“好”字切斷了更多感情的流露,這讓我感到由衷的釋懷,就這樣子吧,讓我們幹幹淨淨地說再見,

安赫聲嘶力竭的呼喚讓我覺得昏昏沉沉的頭痛,一陣一陣地,刺入腦海深處皸裂開來的頭痛,

“夠了,”我提聲一喝,不讓那個纖瘦而狂亂的身影倒映入眼,打散了視線的焦點,任由阿米莉亞長老在空中飛蕩的黑色裙裾金色下擺在渙散的眼角餘光中吸引注意力,

“安赫?德?拉德爾,你若有一點真心視我為主人的意思,那麽,就讓我安安心心的走,”

“我不要,”安赫任性的聲音就像一個真正十六歲的少年,“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濃烈的香氣如迸裂一般突然襲卷而來,驚呼尖叫不絕於耳,我愕然地向台下瞧去,那一直溫馴如兔子的少年釋放著強烈到令人駭然的氣勢,他左手五指曲作鉤狀指爪尖利, 右手手臂上幾可見骨的五道撕裂的傷口鮮血如注,卻不見滴落地麵,那鮮紅的**一旦離開主人的身體便立刻氣化成騰躍洶洶的氣霧,我是領教過這種手段的,那香氣便是氣霧飄散開來的氣味,而那些試圖捉住他的貴族一旦接近氣霧中心的結果,便是紛紛暈厥倒地,這是以生命為代價的攻擊,即使是貴族,在倉促之下,也無法抵擋

一直在高台下旁觀的西莫伊斯終於現身,攔在了安赫欲登上高台的去勢,

“讓開,”安赫不敢立即對他造次,隻得狠狠地叫道,

西莫伊斯立於原地不動,臉上一絲不忍一絲同情,

“讓開,”安赫再度高叫,威脅似的舉起了那以血為媒散發劇毒香氣的手臂,

西莫伊斯麵色一冷,向前逼近一步:“你很清楚,這對我沒用,為了你好,我勸你不要再往前走了,”

安赫的麵孔倔強固執,聽不進任何的勸解:“你讓開,”

西莫伊斯清脆的一個耳光打在他麵上,神色冷峻:“你現在上去有什麽用,能夠改變狀況嗎,在試煉之中,族長候選人以外的任何人擅長曆代族長魔力湧現之地,這個代價你付不起,”

謝謝你,西莫伊斯,替我攔下他,讓我安靜地進入永眠吧,如果有將來,如果那個眼看成為泡影的預言還有一點點的真實性,讓我打破血族千百年來的傳統,在將來的某一天重新醒來的話,我會為今時今刻你的作為而盡力回報的,

然而我卻低估了安赫的執著,

他狂亂的神情漸漸轉為決絕的平靜,一字一頓地說道:“西莫伊斯大人,您也很清楚,宣誓下仆的效忠意味著什麽樣的決心與聯係,而我,從未想過宣誓效忠第二個主人,”

西莫伊斯似乎被觸動了,他靜靜地移開了一條道來,

安赫一步一步地走上高台,兩道清澈的淚線不斷在他麵上流淌,他像是下定了某種必死的決心,無視族人們狂躁的囂叫,堅定而專注地看著我,被淚水浸潤的眼睛中甚至透出一股恨意來一步一步地走上前來,

“真是個不怕死的孩子,對你倒是情深意重,”尤安的聲音是我此時最不想聽到的讖語,

我怒意橫生,頭也不回地斥道:“閉上你的烏鴉嘴,”

尤安講話的語氣顯得很無辜,給我的感覺卻是死到臨頭還興災樂禍的無聊:“我也隻是好心,今夜在這裏,除了被選擇的下任族長,沒有人能夠活著離開,一旦被這拉德爾族的魔力本源觸碰,唯一的下場就是灰飛煙滅,”

我目不轉睛地看著越來越接近的高台最上層的安赫,所有的話到了嘴邊又無力地退了回去,,我可以巧舌如簧講出無數個理由來,但在那樣子的神情之下,我知道所有的理由都無法停止他的腳步,

被圈禁住的魔力黑泉離開他的腳隻剩下沒幾層台階,

我在焦急之中,居然還能捉出尤安信息中的漏洞:“什麽灰飛煙滅,不是失敗者便是石化嗎,”

尤安不無遺憾地回答:“小姐,你別忘了,我們喝過上一任族長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