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婉神情之中有著一股決絕之意。
“梁老爺子性情陰晴不定,卻喜好純潔無瑕的奴婢伺候在跟前,倘若被他知曉奴婢已非完璧,勢必會用極為殘虐的手段將人殺死。偏偏梁少爺又是個喜歡問柳尋花之人,老爺子之前的奴婢大多都被他沾染,死的淒慘異常。”
“我二人伺候老爺子不過半載,也前後為梁少爺所迫失了身,可為了活命,奴婢們縱有天大的冤屈也不敢說啊……”
卜婉再是口齒伶俐也哽咽了。
淚水順著她臉頰往下流淌,她胡亂抹了把眼角繼續說了下去。
“這半年來就奴婢所知,死在梁老爺子手上的丫鬟至少有十人以上,這已經是梁家不成文的慣例了。”
“這麽多?竟無人告官。”
於小魚眉頭微蹙。
她早猜到了梁老爺子不是個善茬,但半年內就弄死了十來個丫鬟,那些家屬都是死人嗎?
卜婉滿眼絕望。
“梁家勢大,死幾個丫鬟不會有人過問,而且每次洪管家會帶人把屍體和後事都料理好。即便有不甘之人,可誰又敢去招惹梁家?奴婢們每日戰戰兢兢的隻為了能活下去,被梁少爺染指也總好過不明不白的去死啊。”
說到這裏,卜婉和卞蓉儼然已經哭成了兩個淚人。
於小魚氣得渾身汗毛倒立。
她看了一眼納晟源,納晟源也同樣沉著臉。
“如此惡人竟還能活著,是本王失責。”
“是得和梁家父子好好算筆賬。”
於小魚應了一聲。
她不喜歡管閑事,但也見不得惡貫滿盈的人在眼皮子底下晃悠。
吸了吸鼻子,卜婉又哽咽著說了下去。
“奴婢能猜到姑娘想問之事,是落楓吧?落楓同奴婢二人交好,在梁家不是什麽秘密,早在落楓出事前,奴婢和卞蓉便被下了禁口令,不許將落楓的事外傳。”
“落楓和梁高到底是怎麽回事?”
於小魚目前唯一還不能確定的就是落楓和梁高的關係。
雖說被迫,但在人與人相處的時間內關係也會發生微妙變化,因此於小魚無法把落楓從丁妍之死裏徹底摘出去。
卜婉慘然一笑,滿眼同情。
“若說慘,落楓可比我二人慘多了。我倆幸運,梁少爺轉頭就忘,可她……卻被梁少爺纏上了。我們曾數次撞見過梁少爺威脅落楓,還信誓旦旦說什麽要給落楓一個名份,可實際上梁老爺子又怎麽可能讓落楓活下去?”
“你倒是個明白人。”
納晟源沉聲道。
卜婉自嘲地搖頭,滿臉淒楚。
“梁家之勢全是因少夫人所得,梁老爺子不會讓落楓壞了少爺前程。而且這事落楓也不願意,她為梁少爺所迫,每次都是奴婢和卞蓉替她上藥,她身上從來都是傷痕累累,體無完膚。”
“梁高這麽狠?”
於小魚有些詫異。
完全沒想到梁高有這麽變態。
一旁,卞蓉輕聲插了話。
“不是梁少爺,是少夫人。”
“丁妍?”
“正是少夫人!她明知落楓不是自願卻從不為落楓說話,可她又嫉恨於落楓,每次梁少爺離開後,她都會把落楓打得遍體鱗傷。偏偏落楓天生是個傻的,不管少夫人把她打成什麽樣,她還是一心一意向著少夫人。”
卜婉臉上滿是不平,繼續說道。
“落楓本來就是少夫人的陪嫁丫鬟,被少爺染指後按理說是可以抬個妾室的,可落楓顧念少夫人所想從未點過頭。”
卞蓉又小聲插了一句嘴。
“落楓有了身孕後也曾和奴婢念叨過,等孩子生下來便要過繼給少夫人,她會悄悄離開梁家。”
在兩個丫鬟言語中,於小魚腦海裏落楓那絕望而木然的神情逐漸變得鮮活了起來。
她點頭追問道。
“梁高如此喜歡她,落楓就沒想過取而代之嗎?”
“嗬,嫁給梁少爺在外人眼裏或許是件風光之事,可在奴婢們眼裏,寧願嫁給豬狗也不願嫁那種人。”
卜婉毫不掩飾話語中的鄙夷。
於小魚再次點頭。
“你果然是個明白人。我問你,丁妍和秦泰又是怎麽回事?”
聞言,卜婉眼底閃過一抹詫異。
“秦家公子每次來之時,都是落楓侍奉在左右,奴婢們並不知曉他和少夫人有何幹係。”
“原來是這樣。”
於小魚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隨即望向了納晟源。
“王爺你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沒有。”
納晟源現在氣血上湧,早被梁家父子所為氣得不行了。
哪裏還有心情再問下去。
等兩個丫鬟被木知帶出去的時候,納晟源才薄唇輕啟低聲說了句。
“真沒看出來,那落楓倒是個忠仆。”
“忠仆?我看是愚忠。”
於小魚輕哼出聲。
落楓是丁妍帶去梁家的陪嫁丫鬟,如果丁妍真心對她好,就不會放任梁高在自己麵前染指落楓。
而且按著之前所查,丁妍可不是怕梁高的存在。
她管梁高管的極嚴,弄得梁高想在外麵花天酒地還得借錢,所以於小魚能肯定丁妍隻是單純的不想替落楓說話。
可就是這樣,落楓還想把她生的孩子過繼給丁妍表忠心?
不是愚忠又是什麽?
或者說是傻!
莫名的於小魚就想起了柳茹花,那也是個傻的冒泡的主,落楓該不會比柳茹花還要傻吧?
於小魚有些沒底。
木知很快把梁權北帶了進來。
如同納晟源所說的一樣,梁權北人狠話不多。
直愣愣地杵在兩人麵前恍如一截木頭似的。
他既不行禮也不說話,要不是那雙褶褶生輝的眼眸,於小魚真懷疑這貨就是個癡呆。
納晟源輕抬眼皮,沉聲開口。
“梁權北,把你殺落楓的事說說罷。”
“落楓為小人所殺,小人願意一力承擔。”
梁權北終於有了點反應。
可說的話卻讓於小魚有些無語。
於小魚再次打量了這個臉癱小夥幾眼,著實沒辦法從他臉上捕捉到任何表情。
“五王爺說你是條漢子,我看你是個傻子還差不多。能讓你站在這兒,就說明我們已經知曉了事情始末,你還一力承擔?梁家這麽大的事,你拿什麽承擔?梁權北,你明明是個工具人非得把自己整成主事者,是不是這樣會很有成就感?”
梁權北唇角緊抿,站得筆直。
別說他聽不懂於小魚的話,就算聽得懂他也沒打算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