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有美一人

四馬奔騰,車塵飛揚。

衛都坐在車轅上急加了兩鞭,馬車飛快的穿出竹林,衝到大路上。

金光寺已被韓誌公率軍攻克,衛都暗暗心焦,躲在竹林裏不敢露麵,卻不知蘭修儒隨後便帶著中軍衛殺入,就此失之交臂。

楚煌飛身離去,衛都也阻攔不過,好在他身為王府長史,嫻於事務,駕車之技也算精熟。他認了認方向,趕著馬車向望乾門飛馳,心頭盤算著如何跟郡守章遲陳說戰事。

剛剛行了一箭之地,猛見的前路煙塵四起,馬蹄雜遝聲中,一隊騎兵飛馳而來。

衛都心頭微突,連忙勒住健馬,站到轅板上張望。隻見來騎頭裹黃巾,衣甲破敗,分明是黃天賊的軍馬。

“衛長史,出了何事?”紅珠覺著馬車停住,推開車窗詢問。

“是……是黃天賊。”

衛都大驚失色,腳下一滑,摔到車轅上,他也顧不得疼痛,一手急拽馬韁,一手連連揮鞭,將馬車掉了個頭,放開四蹄就跑。

來騎也早發現了馬車的異樣,這輛馬車雕飾華美,又是四馬駕轅,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家,衛都隻顧著往來迅捷,也未有作何掩飾。一彪人馬從騎隊中飛馳而出,搖著刀劍,一邊追趕,一邊叫罵,這山路頗為顛簸,道旁密林叢布,並不好走。衛都馬車自不及單騎快捷,行不片刻,便被後麵的騎兵趕上,團團圍住。

“你是……衛長史?”為首的軍官看是衛都,不由微微一呆。

“邵統領?”衛都也認出那將是左衛軍統領邵廣,看他身邊兵士,全都頭裹黃巾,哪還不知就裏。“想不到邵統領竟然投降了黃天賊。”

邵廣臉麵一紅,輕哼道:“大王派左衛軍馳援麗城,卻又任得裴陽秋抽調我衛軍精銳,隻剩些老弱病殘,這哪裏是什麽救援,分明是讓我邵某前去送死。兄弟也是百般無奈,黃天賊勢大難敵,朱軍帥驍勇善戰,我不歸降,難道還為著昏王佞臣效死。”

“人各有誌,那也罷了。”衛都搖頭一歎,“邵統領若還念幾分舊日情麵,便請放我們一路生路如何?”

“車中到底是何人?”邵廣問道。

衛都沉吟未答。朱漢拔引著大隊人馬趕到近前,搖鞭笑道:“邵旅帥和這人認識?”

“哦,回稟軍帥,此人是蘭王府長史衛都。”邵廣恭謹答道。

“長史,衛都?”朱漢拔一瞥衛都,指著車廂道:“這裏麵載著的又是何人?”

“軍帥休得唐突,這是我蘭澤王妃陳夫人。”衛都見邵廣不為緩頰,隻得如實說道。

邵廣投在朱漢拔帳下時日雖短,卻深知他外粗內細,智敏過人,想要在他眼皮底下弄些玄虛,隻怕會弄巧成拙,適得其反。

“蘭修儒大勢已去,他的夫人還和本帥擺什麽臭架子。”朱漢拔冷笑道:“請夫人下車相見。”

“軍帥不可。”衛都慌忙叫道。

朱漢拔‘啷嗆’一聲拔出佩劍,架到他脖頸上微微冷笑。“便是蘭修儒在此,也不敢跟本帥說半個不字。”

邵廣見朱漢拔冷眼瞟來,心頭一突,連忙揮手道:“去,打開車門。”

早有幾個如狼似虎的兵卒躍下馬背,拽住車門上的把手,振臂拉了開來。

朱漢拔冷笑一聲,緩轡向車廂內看去,就見兩壁各坐了兩個女子,中有一個尤為姝麗,繡襦羅裙,麵容似玉,堪稱天香國色。情態倒和五妹漣嵐有幾分相似。

自從那晚被漣嵐所拒,朱漢拔如骨梗在喉,一直頗不痛快,今日見了陳魚這般姿色,不由呆了一呆。色授魂與,不能自已。

“軍帥……軍帥,”邵廣見他半晌無語,心頭暗笑,上前喚了兩聲。

“哦,怎麽?”朱漢拔輕咳道:“邵旅帥有何話說?”

“此女便是蘭澤王妃陳魚陳夫人。”邵廣小聲道。

“沉魚?”朱漢拔回味一番,讚不絕口。“果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容色非凡,難得一見。”

邵廣見他語無倫次,忙道:“軍帥若是喜歡,不如小人先將她送往你的營帳,軍帥則繼續攻取臨雲塔,以成大功。如此則兩全其美,各不相失也。”

“如此甚好。”朱漢拔搓著手道:“那就有勞邵旅帥了,等我拿下臨雲塔,先為你記一大功。”他也深知臨雲塔的關要,是以一攻破慶澤門,便兼程趕來。大功唾手可得,自不能半途而廢。

“多謝軍帥。此事包在邵某身上。”邵廣拍著胸口擔保。

“好,我去去就來。”朱漢拔搖鞭欲行,猛醒道:“對了,若是見了我的幾個兄弟,……”

“軍帥但請放心,隻要我不透露陳夫人的身份,風軍帥他們也都盼著您得其所愛,豈會妄加阻撓。”邵廣笑道:“今日臨安城易主,蘭修儒也命不久矣。軍帥是南王新貴,聲名顯赫誰人能比,久後便是此事泄露出去,也無人可以奈何?”

“不錯。”朱漢拔微微點頭,“此事你若辦成,我升你為師帥。”

“卑職為軍帥效勞,豈敢居功。”

邵廣退到一旁,目送朱漢拔帶著騎兵絕塵而去。擺手道:“來,帶上車門。隨本將返回大營。”

“邵廣,你身為左衛軍統領,兵敗投敵尚且不說,安敢賣主求榮,欺侮君上?”衛都怒聲叱責,咬牙切齒。

“如今兵慌馬亂,蘭澤王自身難保,還談什麽君上臣下。往日他高高在上,作威作福,我等卑躬屈膝,任他驅遣。也盡對得起他了。”邵廣漫聲笑道:“而今樹倒猢猻散,他撇下這麽一個嬌滴滴的夫人,誰見了不垂涎三尺,倘若能用作進階之資,也算他向我等回報一點為君之義,有何不可?”

“你……無恥之尤。”衛都麵皮紫漲,怒不可遏。

“衛都——,”邵廣冷喝一聲,板起麵孔道:“我念著咱們舊日同僚的情份,原想拉你一把。以你的才能,也不難在軍中謀份職事。若是冥頑不靈,不識抬舉,哼哼,你私自載著陳夫人跑到這荒郊野外,置蘭澤王生死於不顧,莫不是貪戀夫人的美色,想要趁火打劫,此事若傳揚出去,你還想做忠臣孝子嗎?”

“你……血口噴人。你……”

“來人,把他綁了,咱們走。”邵廣揮手讓兵卒上前。

一聲冷哼響在耳畔,幾條白影倏倏從車廂裏射了出來,手舞寒劍,光芒吞吐,邵廣大吃一驚,剛要指揮兵卒上前,耳聽的慘呼聲不絕於耳,身邊兵卒紛紛被一劍封喉,跌下馬來。

紅珠、雲霞、月綃都是龍城鳳都弟子,修煉的是道門真訣,拾掇幾十個尋常兵卒還是綽綽有餘,盞茶功夫不到,邵廣所率騎兵便死無餘類,隻剩他自己孤零零的騎在馬上。

“師姐,這人恁的無恥,一個小小旅帥便如此張狂,若被他坐了任廣圖的位置,那還了得。”月綃冷冷說道。

“此人留著無用,一劍殺了,我們好趕路。”紅珠睨了邵廣一眼,扭身掠入車廂。

“兩位姑奶奶,有話好好說。”邵廣一臉苦相,見了三人的手段,他連揮劍反抗的勇氣都沒有了。

“師姐說的對,像他這種德性,九夏大地如今遍地都是,毫不足惜,還是死了幹淨。”雲霞撇撇嘴。

“駕。”邵廣勒轉馬頭,飛奔而去。

兩人對視一眼,雲霞伸手一招,一個倒斃兵卒腰間的鋼刀離鞘而出,躍在半空,月綃曲指一彈,鋼刀嗡鳴一聲,倏的掠過長空,劃出一道鴻跡,從邵廣後背透體而過。邵廣勉力回了回頭,伏在馬上,再不動了。

一陣急驟的馬蹄聲從身後傳來,兩人抬頭一望,卻是朱漢拔又率著騎兵趕了回來,不由相顧愕然,月綃疑惑道:“他怎麽又回來了,難道姓邵的報了訊?”

“不可能,我們並未留下活口,姓邵的武藝粗劣,他要報訊,哪能瞞過我們的眼睛。”雲霞微微搖頭,“再說了,便是有人報訊,朱漢拔也難以這麽快趕回。”

“朱漢拔追來了,兩位姑娘還不快上馬車。”衛都又將馬車掉轉過去,連聲催促兩人上車。

兩人微微苦笑,掠身鑽入馬車。衛都一甩馬鞭,駕著馬車飛快奔行。

“朱漢拔竟能未卜先知的趕了回來,真讓人難以置信。”雲霞一臉懊惱。

紅珠忖思著道:“朱漢拔便是竹穀六友中的財生主,他本就精通術法,或許看出了我們身懷道術,這本不難猜測。”

“這麽跑下去,遲早被他趕上。師姐快想想辦法。”月綃催促道。

“可惜我們馬術不精,否則單人隻騎或能跑得快些。”

“不行,若是他們從後麵放箭,我們要顧著陳夫人,反而更加危險。”

“難道我們鳳都三秀就這樣坐以待斃,朱漢拔發現死了那麽多手下,豈肯善罷幹休。”

三人討論半晌,卻也不得要領,她們的術法還算紮實,應變卻都非所長了,平日裏也自詡什麽鳳都三秀,以為一出山門,定可大放異彩,聲名鵲起,而今危難當頭,才發現和預想全不是一回事。

陳魚淡笑道:“三位姑娘不必為難,賊寇所欲得者,不過是我一人。以你們的修為,想要脫身並不太難。”

“夫人千萬別這麽說。”紅珠勉強安慰了一句,也是憂形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