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皇赤瞳

‘畢削’敲門聲傳來。

“誰?”風聖使從床上坐起。

“風公子,宗伯說您回來了,讓我們過來給你準備熱水。”

房門打開。

兩個翠衣小鬟站在門外,手上各提了一個木桶,方自騰騰冒著熱氣。風聖使點了點頭,讓到一邊,讓她們自去準備。

兩個小鬟忙了半晌,走過來道:“熱水已經放好了,公子可還有什麽吩咐?”

“我有事自會叫你們,先下去吧。”

風聖使擺了擺手。這雙雀莊的架子甚大,他們寄宿於此,頗有寄人籬下之感,主人照應雖還算周到,總是有些生疏的意思。

眼見兩個小鬟退了出去,風聖使上前將門插了,才轉過身去,窸窸窣窣的將鬥蓬解了下來。

鬆開綰結,烏發披散。卻是個易釵而弁,化雌為雄。

楚煌微微一訝,方才荒蕪刀一直被此人提在手上,佩在腰側,楚煌身為魔刀之魂,雖是百般收斂神魂,隱約間也覺出他與尋常男子有些不同,至於如何不同,卻未有深想。

此刻她解下鬥蓬,顯出麵目。隻見得膚如初雪,氣韻優雅。她麵容極美,明眸皓齒,嘴唇豐潤,隻是麵龐輪廓稍深,與中夏女子有些相異。

楚煌心中疑雲大起,伏聖使明明呼她為師哥,這是斷斷不會弄錯的,莫非她這個聖使是假冒的?

思量之時,風聖使從口中哺出一顆碧綠珠子,自笑道:“這顆‘蜃音珠’能隨意轉變聲色,不管老者少年,婦人女子都形神畢肖,這回可出力不少。”說著收進衣帶內。

楚煌聽她聲音嫵媚,果然與先前大不相同,心中益發篤定她這個聖使是偽裝的了。

風聖使脫下外裳,扔到床上,向屏風後麵走了幾步。眼眸一轉,又回轉了將荒蕪刀抓在手中。看來她對此刀很是珍重,竟是片刻不願離身。

屏風後麵空間不大,隻擺放著一隻木桶,裏麵已蓄滿熱水,熱氣騰騰,讓人心生慵懶之意。

風聖使將魔刀放在木櫈上,低下頭來寬衣解帶,她身形高頎不輸男子,骨肉卻頗為豐腴,膚白如緞,香澤隱隱。她將褻衣搭到屏風上,探手解下抹胸,隨意扔到木櫈上,覆在魔刀上麵。

楚煌看那抹胸非絲非綢,也無花飾,隻是五彩晶瑩,倒是見所未見,正在猜測這女子身份。風聖使伸手翻開抹胸,將荒蕪刀抓了過去,捏在手中,細細把玩。柳眉微凝,明眸隱約,似乎也在猜測這魔刀的來曆。

楚煌呆了一呆,她的臉目近在呼吸之間,雙頰水珠隱隱,好似海棠銜露,頗有幾分嬌慵的味道。那兩個小鬟大約以為他是個男子,便沒有灑些花瓣滋潤肌膚。白花花的身子雖是隱在清水之中,卻也妙相隱約,讓人浮想連翩。

楚煌正欲退到刀魂深處,卻聽得敲門聲響起,伏聖使叫道:“師哥,你在嗎?”

風聖使娥眉微緊,卻沒想到她會在這時趕來,伸手在褻衣上翻了兩翻,才想起‘蜃音珠’丟到外麵的繡床上了,隻好噤聲不答。

伏聖使連喚了數聲,不見她答應,卻也並未就此離去。在門外徘徊片刻,雙手貼在門上,暗使靈力將門插震作兩斷,推門走了進來。

房中的琉璃燈都已熄滅,隻在圓桌著放著一支燭台。伏聖使在房中打量一眼,床榻上卻沒有風聖使的蹤影,看那榻上衣衫散亂,屏風後麵有些微光傳來,緩步向屏風走去,口中笑道:“師哥,你在裏麵嗎?”問了一句,也不見有人答話,伏聖使暗咬紅唇,轉到屏風後麵一瞧,不由愕了一愕,屏風後麵隻有一個大木桶,哪有半個人影。

“誰在我房裏?”腳步聲響,一個人大步走了進來。

“師哥?”伏聖使心頭生疑,回頭卻見風聖使一身單衣站在門口,臉上戴著一張銀色麵具,長發披散,頗為可怪。

“伏師妹,你怎麽在我房裏?”

“這兩日宗主便要趕來與我們匯合,眼下嶽季常又將事情辦砸了,咱們總該商量個妥當的說辭,免得宗主問起來亂了手腳。”伏聖使笑了一笑,奇道:“這麽晚了,師哥怎麽不在房中休息?”

“哦,我剛才洗完澡,不見那兩個丫鬟過來取水,等得不耐,便出去尋她們一下。免得等我睡下,她們再來敲門。那可惹厭的很。”

伏聖使聞言麵上一紅,她眼下做的可不正是惹厭之事,所幸麵上仍戴著那頂鬥蓬,旁人也看不到她麵上神色。

楚煌見這風聖使應變迅捷,說辭縝密,也是暗暗稱歎。其實她也不過借著伏聖使轉入屏風後麵的片刻功夫,無聲無息的取了‘蜃音珠’,又詐作外出方回而已。此人有如此心機,難怪敢孤身潛入證龍魔宗,有所圖謀。

“師哥,你臉上這張麵具,我卻沒有見過。是你在東邊辦事的時候得的嗎?”

“伏師妹,宗門機密,不該問的就不要多問。”風聖使生怕她起意要拿下來玩玩什麽的,連忙將宗門抬了出來。

“這我知道。”伏聖使果然沒有問下去,“我房間的丫鬟應該已經收拾好了,那我先回去了。”

風聖使還未答話,門口忽然掠過一陣熱風,現出一個紅裙麗人,瞅了兩人一眼,嗤笑道:“風承宗,伏青嫋,你兩個好大的膽子,眼下謀劃未成,你們不思為宗主分憂,倒有心在這裏幽會。”

“皇赤瞳,——”伏青嫋微微一怔,隨即冷笑道:“我和風師哥正是商議宗門大事,你可不要胡言亂語,汙我二人清白。”

“妖鳳?”楚煌一見此人,著實吃了一驚。原來這紅裙麗人正是多時不見的妖鳳。當年楚煌遊曆到【丹穴山】,得知妖鳳正千方百計煉一塊上古琥珀之精。楚煌發現她不甚精通鑄冶之法,便自告奮勇相助。結果琥珀中煉出一段‘紫芯梧桐’,楚煌知道是鳳族元力至寶,妖鳳得寶之後,為絕後患,肯定要對自己痛下殺手,於是先下手為強,盜了‘紫芯梧桐’一路逃遁。妖鳳追趕不休,後來在洞庭龍岩的‘乾元金光古陣’中大鬥一場,妖鳳被白發女子驚走。

楚煌以前隻道她叫凰韻兒,是以雖聽伏青嫋提過皇赤瞳之名,卻也未有疑心到她身上。想不到冤假路窄,竟會在此處相遇。

“商議大事?”皇赤瞳微微哂笑,“你兩個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同處一室,偏又衣衫不整,便是真有大事可商,也該知道‘李下不整冠,瓜田不納履’的道理吧。”

伏青嫋輕哼道:“我證龍魔宗本來就不禁止男女弟子相好,宗主和夫人都無甚言語,何須你一個外人操心。”

“此言也是。”皇赤瞳感歎一聲,“我倒是忘了兩位都是聖使身份,頗得風宗主寵信,自然不是尋常弟子可比。”她對證龍魔宗知之甚深,知那宗主風回天外寬內忌,雖未明令禁止男女弟子婚配,那也要相當的地位和寵信才有可能,尋常門人哪能有此待遇。

伏青嫋不願與她糾纏,直言問道:“這三更半夜,你不自去歇息,卻來尋我兩個作甚?”

皇赤瞳笑道:“我聽聞莊上來了許多江湖豪客,言語間對你們證龍魔宗大為不滿,我一時好奇,便留心了一二。原來是黑龍使嶽季常無端向他們發難,利用‘蛇涎香’迷倒豪士無數。所幸【雲遙宗】及時趕到,才沒有鬧出大亂子。現下,那一輩豪客也被莊中安排到這座園子裏。我是一番好心,提醒你兩個堤防一些,免得不知底細,衝撞起來吃了大虧。風宗主曾請我照看你們,我總須略盡綿力,朋友麵上才說得過去。”

“那可多謝皇小姐了。”伏青嫋聽明原委,也不願真個開罪了她,嘴上便客氣了幾分。

“那‘九歌真解’是何等重要的東西,風回天竟然如此輕忽視之,實在可歎。可惜我手下沒有人手,不然怎麽也要到桃源穀中看個仔細。將那秘法搶了過來。”

皇赤瞳微微歎息,搖著一把紅翎玉骨的扇子,款款走了開去。

伏青嫋暗暗惱怒,自是聽出她話中有譏諷自己幾個無用的意思。

楚煌見妖鳳走開,心頭微微鬆了口氣,他們兩個結怨已深,這妖鳳偏又神通高強,心機狠辣,楚煌著實不願跟她照麵。

‘風承宗’暗轉心思,正琢磨著怎麽將伏青嫋送走。卻聽得一聲叱喝傳來,隨即吵嚷之聲大起,接著便響起金鐵交擊,氣勁衝撞之聲,顯然是有人一言不和,打將起來。

“怎麽回事?”風、伏兩人對視一眼,別是皇赤瞳剛剛交待過的事情不可避免的發生了。

呼喝聲此起彼伏,間還有衣袂破空之聲,‘風承宗’聽那聲音漸近,隻怕是朝著自己住處而來,連忙返回房間,將外裳鬥蓬罩了上去。

伏青嫋一個晃身,掠到簷角之上,順著打鬥聲張望,不一時,又飛掠回來鑽入房中,反手將房門閉了。低聲道:“果然是嶽季常領著幾個人被那幫豪客堵住了,雙方廝殺起來,眼下眾寡不敵,嶽季常正向我們這兒撤退,大該是指望我們想辦法助他。這場衝突看來是不可避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