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生不同寢死同穴

雷鳴不再理會一真道長,一振蟄龍拐,大喝道:“血影魔還不伏誅,雷鳴來也。”看那鐵球堪堪轉到身前,身形暴起,高舉拐頭結結實實向著血鬱獨鐵肩砸下。

血鬱獨唬了一驚,鐵手一指,飛出一條明晃晃的‘金背馱龍爪’,骨節蒼勁,連有金線。呼息間,在拐杖上纏了幾遭,金爪一跳,猛向雷鳴麵門抓去。赤飛霜空中瞧見,金棍虛晃,一道豔紅光電射下,錚得一聲,將爪鏈劃斷。

“好你個赤飛霜,竟敢壞本王的兵器。”血鬱獨怒哼一聲,臂上暗匣抽開,彈出一柄狼牙鏈錐,抄在手中,旋了幾旋,懷怒向赤飛霜擲去。

“琉璃結陣。”赤飛霜雪翼一展,白色光暈織成氣障,擋在身前。

血鬱獨恨恨冷笑,一抖銀鏈,那鐵錐觸如蒼龍,砰聲中,擊碎漫天琉璃,攻到赤飛霜麵前,獠牙猙獰,直欲噬人。赤飛霜微吃一驚,百忙中伸棍橫架,就勢退走。

血鬱獨嘿然笑道:“本王這鐵滑車上十八般兵器,各俱無窮妙用,任你通天的手段,又能奈我何?”

“血影老魔休得賣狂。”雷鳴大喝一聲,展出‘風旋刃’,風刀狂厲,刃刃如錐,劈頭蓋腦罩將下去。血鬱獨看出厲害,玉盾一遮,射出暖陽般的光暈,護住全身。

大夥看三人鬥得難解難分,正自各懷心事。卻見一條淡金色的身影插入戰團,手持一把耀如初陽的金色光劍,向玉盾緩緩推去。

雷寶看清那人麵目,暗吃一驚,急道:“怎麽韓誌公也要跟血影大王作對,他那把靈劍非同小可,血鬱獨處境堪虞。”

一真道長冷笑道:“別人衝上我還替血鬱獨擔憂,若說這韓誌公嘛,他對名位家仇看得極重,呶……”他朝緩緩行來的子衿和一旁站著的地姥指了指,“舍得這般如花似玉的美人不要,反和地姥做場夫妻。此子心性堅忍異於常人,血鬱獨於他有用,未必會驟施加害。”

“話雖如此,可事實勝於窮辯……”雷寶指著場上爭鬥,苦笑不已。

……

……

韓誌公推動‘屬鏤劍’向玉盾紮下,融和光暈,先自推過玉盾,灼人欲死。血鬱獨大吃一驚,膝上金鐵雙盾翻轉如輪,飛身急退。韓誌公力趕不舍,長劍一轉,明光暴射,圍觀眾人都覺炙目難忍,眯眼避過。

血鬱獨陡覺雙眼一辣,心頭失措。鐵掌一熱,天參頓被韓誌公劈手奪過,飄身而退。

“留下天參。”血鬱獨鼓起雙盾,橫車追趕。麵前雷鳴,頭頂赤飛霜,舞動兵器,兩處攻殺上來。血鬱獨無暇他顧,隻氣得七竅生煙,嘶聲怒吼。

……

……

場中眾人都是三族精銳所在,個個手段不凡。靈器煌煌,結陣颯颯,威力強絕。無數幽靈怨鬼,遠遠圍著窺伺不去,漸漸在四角集聚成黑壓壓的雲氣,怨靈加入,雲氣壯大,凝佇不散有如山峰伏獸。形成一個數十丈的密閉空間,三族武士和怨靈的拚殺之聲遙遙傳來,隱約如在千山之外。

楚煌望著廝擾不休的黑靈怨鬼,微微皺眉,“怨靈越聚越多,氣壯難製。不知天參究竟有無對策。或者,按照地姥所言,斬殺血影魔,待他精血化樹。”

秦箏搖頭歎道:“地姥所言雖是不假。九層之台,壘土已固,天河十曲,氣候已成。怨靈之氣積壓五百年,又經荒蕪魔刀血食,便是天參奇功還在,洪川潰墉,也莫可奈何。血影魔芽苗修行,如何能遽成偉力,以抗天魔?”

“自以為是。”回雪不屑地輕哼一聲,挽著子衿纖手笑道:“我哥哥救了天參,且看他有何對策?”

子衿望著遠處的韓誌公,暗自一歎,淺笑著點點頭。

……

……

“天參——”地姥微顫著雙手將天參接了過來,淚光隱隱中歡喜不盡。

天參睜開眼睛,輕歎道:“怨靈血食,魔刀將出。我五百年因循苟且,老斷筋骨,仍然躲不過這一日。”

地姥為他輕理鬢發,目光溫柔地道:“你已經盡力了。五百年很累了,是該歇歇了。”

天參輕哼一聲,嘴角泛起一絲微笑,慢慢靠向地姥肩頭,鬢絲堪堪挨擦到她粗糙的麻衣,他突然悶哼一聲,喉頭咕嚕欲言。

“天參——”地姥霍然一驚,心頭掠過一絲不詳,急急攀住天參頭顱,叫道:“你怎麽……嗯……”

胸口驀然傳來一絲驚疼,好像一根烙鐵將心房攪得粉碎,地姥吃力的扶著天參頭顱,斜眼瞟見韓誌公從他身後掠開,沉靜的麵容出奇的有了一絲興奮之意。

地姥疑惑低頭,隻見一把火燙的長劍透過天參前胸紮入自己心口,殷紅的鮮血順著劍鋒緩緩淌下,火刃如鏡,點血不雜。

“天參——”地姥摟著他的腦袋嗬嗬笑道:“咱們終究還是死到一起了,生同寢,死同穴。這回你可不能嫌棄我了,天參——,你看到了嗎?”

“老婆子,別搖了。”天參睜開惺忪的眼睛,覺著身上的木靈之力正流螢般飛快散去,削瘦的麵頰更形蒼老,“我老頭什麽時候嫌棄過你,我怎麽敢呢?嗬嗬。”

“哥——”回雪正引著子衿歡喜走來,不妨韓誌公竟然對地姥兩人驟下殺手,驚問道:“你怎麽將他們殺了?”

韓誌公臉上青筋暴跳,見子衿也麵帶驚疑之色,不由一陣低聲嘶笑,高叫道:“我乃是掌族韓濁浪後人,青狐族嫡傳之主。地姥竊居族長之位多年,蠻霸爭強,肆意妄為。我今殺之,乃是為尊位正名,為本族除患。為何不殺?豈能不殺?”

“他是韓濁浪的後代?那不就是你的……?”天參迷疑地抬起頭來。

“是啊,我是他八輩子的姑奶奶。”地姥溫柔地捧著他的腦袋,低笑道:“我跟他做夫妻隻是個幌子,我就是想好好氣氣你,噯,也不知你生不生氣。”

“不氣,不氣……”天參哈哈大笑起來,又是一陣急咳。

“嗯?……”地姥皺起眉頭。

天參聞聲一愕,“呃……,氣,氣。我生氣,太他媽的生氣了。”

地姥抿著嘴唇,滿意一笑。

“你是韓濁浪……先祖的……”回雪搶上一步,指著地姥驚得語不成聲。

“小姑娘,韓濁浪是我大哥,算起來,你也得叫我一聲姑奶奶呢?”地姥眯眼笑道。

“真的……你胡說……。”回雪捂耳不聽。

韓誌公咬牙搶上,握住屬鏤劍柄從天參背上奮力拔出。

兩人啞聲喘氣,慢慢軟倒地上。

地姥額上見汗,喃喃道:“天參,我們還是在一起了……”她輕輕哼著:“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頭。……思悠悠,恨悠悠,恨到歸時方始休。……”

天參扶著她的肩膀,聽她唇間哼著的夢囈般的曲子,緩緩閉上眼睛,模糊的眼角凝起一點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