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春一聽,眉心兒就一皺。

若果然如此?那麽……自己這茶可不白焙了麽?錦春就有點懊喪。

“差爺,好歹幫我說上一聲!我這送的是茶葉。清水淡茶的,可不說的知府大人清廉高潔麽?”錦春真的急了。

這兩個差役一聽,就彼此看了一眼。

一個嘀咕:“我聽伺墨說,大人並無別的喜好,唯一愛的就是品茶。”

另一個就道:“這話,我也聽過。要不……”

“但大人不是吩咐過了嗎,若是挨了罵了,何苦來著……”

兩人正交頭接耳,就見門裏呼啦一下,竄出一個人來。那人提著個包袱,鬼鬼祟祟別別仄仄的,又是一臉的懊喪。錦春一看,正是知府大人的近身小童!

伺墨的臉正對著錦春的臉。

“你……你又要來作甚?”伺墨的包袱裏,包著的是崔謙益的一件皮裘。近日,大人開銷猛增,那個張慕古又沒衣裳鞋襪,身上破舊不堪的,大人少不得又掏出體己給他趕做幾件。

這麽一來,剩餘的一點銀子也不夠了。沒法,謙益隻得囑咐伺墨悄悄將他的一件衣裳去外麵的當鋪當了。

伺墨再不情願,但大人的令子,他卻也不敢違背。

伺墨對這個告狀的姑娘,自然印象很深。見她提著個包袱,看似珍重的樣子,心裏一動,遂問:“沈姑娘,可是來見大人的?”

錦春連忙點頭。“我帶了一點茶葉,親手烘焙了,想送給大人煮茶。”

伺墨眉頭就一喜。大人不收禮,金子銀子雞鴨魚肉的一概不要。大人太苦囊了,已經數日沒錢買茶了,吃的隻是寡淡的白開水。

“沈姑娘,我有事要出去一遭。你想送,那就進去唄!大人在裏麵呢,他愛民如子,最喜歡渭城的百姓們來找他說些風土,談些人情。”伺墨心疼大人,對錦春的態度就不賴。

錦春心裏更是激動。那兩個差役見伺墨小爺都鬆口了,自己還有啥顧慮?因就對錦春道:“姑娘,且進去吧。今天的事兒,我們都當自己是瞎子,啥都沒瞧見!”

錦春道了謝,也就進了去。

按說,進這衙門,與她也不是第一遭。但此番她的心情,和之前卻是大不同。衙門裏什麽擺設,什麽布置,錦春一心在官司上頭,哪有什麽心情走馬觀花的?

其實,這裏也實在素淨。錦春出了衙門正廳,繞著一條碎石子路兒走。走道前方一簇芭蕉叢外,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蘇子與客泛舟遊於赤壁之下。清風徐來,水波不興。舉酒屬客,誦明月之詩,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於東山之上,徘徊於鬥牛之間。白露橫江,水光接天。縱一葦之所如,淩萬頃之茫然……”

謙益吟誦的很流暢,抑揚頓挫,而又聲情並茂。錦春一下聽住了。原來讀書這番使人陶醉,錦春心裏就悵惘起來。她雖識字,但隻粗通文墨,不做一個睜眼的瞎子。

那麽,莫非就站在這裏,等大人誦讀完,再去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