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香隻有嫁給阮成,錦春心裏方才放心。

晚上,錦春吃了點清粥後,婉轉地說出了自己的心思。茗香就紅著臉搖頭。“姐姐,你這樣就是要丟下我!”

“聽我的。我真的不能照顧你一輩子。若隻為了我,弄得孤苦伶仃,膝下無一子女,我良心不安的。”

“姐姐,那也是我願意的。”

“可我不願意,真的。阮成很快就會來,到時我安排你們成親。”

茗香就不舍,緊緊地握住錦春的手。“姐姐,阮成不及你重要,茗香的命,是姐姐你給的。若無姐姐,茗香已經死了。姐姐的大恩大德,茗香沒齒不忘一輩子!”

“好了。我累了,你也去睡覺吧。”茗香願意和阮成成親,那事情就成功一大半了。

隔幾日,那趙闊和阮成果然風塵仆仆地從西魏趕來了。到了大梁境地,聽說了崔謙益身亡的事,二人的心如在針尖。

他們最想見的人,當然是錦春。

隔一日,趙闊和阮成就到了相府。錦春強打精神,布置了好酒好菜接待。雖然內心痛不欲生,但還要強忍支撐。

趙闊和阮成俱知道謙益死的緣由。阮成恨恨道:“你一劍結果了柳石然,自是便宜了他。依我說,就該捉了來千刀萬剮。”

趙闊和阮成,以往一個武夫,一個馬夫,俱是粗人。現在西魏,當上了將軍後,二人都發覺讀書太少,每日裏閑空了,都從懷中掏出書來讀,方覺滿足。

這廂和錦春說話,罵起柳石然,說到痛恨處,二人就擼袖碰酒,懷中的藏書就都掉落出來。伺墨撿了起來,歎息道:“若我家大人看見,心裏定喜歡的緊。”

錦春見二人有進益,心中也頗高興。畢竟,謙益不在了,西魏還需有人治理。雖說有魏玄手下一幫舊臣,但他們都年紀大了,很需一些壯年、青年的官吏填充。

是晚,趙闊告辭去了驛館後,錦春留下阮成,她想再問詢問詢。終身之事,不是兒戲。

阮成料定錦春想問什麽,因就恭謹站立。

錦春隻請她坐下。“你在西魏沒有喜歡上什麽女子吧?”

阮成就搖頭。“每天忙於公務還來不及,再說我從不往這方麵想。”

“你,可想過要成家?有一個女子陪伴著你?”錦春決定長話短說了。

阮成就道:“一個人也有一個人的好處。”

錦春就歎了氣,這話分明就是第二個茗香。

“茗香也是這樣說與的,看來你二人很是相像。我有心將茗香嫁給你,不知你可願意?至於茗香,她向來對你有情,嫁給你,她願意的。”

阮成想了想,就笑:“如此看來,錦春姑娘您是想當這個媒人了?”

阮成是有心儀的女子的。隻是這女子的姓名他自死也不會說出來的。無他,隻因自己配不上。阮成仰慕的女子就是錦春。

他的心裏泛起苦澀的漣漪,又說了一句:“將茗香嫁給我,從頭至尾就是您的意思?”

“不錯。茗香嫁給你,我放心。”

“能得錦春姑娘垂青,是我阮成的榮幸。”

“休要說這些,我隻問你,你喜歡……茗香嗎?即便談不上喜歡,但也要不討厭才行。不然,你們怎麽過日子?我也不想讓茗香受了委屈。”

這是錦春的心裏話。茗香和她情同姐妹,她隻願她一生順遂。

在錦春麵前,阮成什麽都會答應。他一直就是無條件地順從錦春。再說錦春也是他的恩人。隻要恩人高興,他是無可無不可的。

阮成重重點了點頭:“我……喜歡的。”能說她不喜歡茗香嗎?他喜歡的,隻不過是出於哥哥對妹妹般的寵愛。茗香一直跟隨錦春,漸漸地,她的身上,也有了一些錦春的影子。就算是為了能繼續看到這些影子,阮成也願意娶茗香。

“好,你喜歡就好。”錦春很高興,心中一塊大石落了地。

趙闊和阮成,本意是想一直留在大梁等待謙益的消息的。魏玄和陸放在崖下搜了數回,並沒有發現謙益的骸骨。人若真的死了,肯定是能尋到屍首的。那樣幽深的崖底,既無吃人鳥獸,也無吞人蛇蟲,但謙益的屍首蹤跡全無。

魏玄緩緩道:“謙益,應該還活著。”

“又或許,他不想見你我。從山崖掉落,不死也是重傷。我猜崔大人應該是被什麽人救起,躲在哪一處養傷了。待傷好了,他一定會出現的。”

陸放雖說的頭頭是道,但這依舊是猜測,並無半點證據。不過在錦春聽來,心頭卻是一鬆。她又想起清雲大師說的話。

“我也相信,他還活著。”

為此,她願意付出一生時間等待。

又隔幾日,在魏玄的帶領下,趙闊、阮成以及茗香,欲返回西魏了。在謙益“失蹤”之際,魏玄得負責西魏的總體事宜。那雲遊四方看花開花落的心,要暫且收起了。

茗香的心裏是不舍錦春的。她心裏清楚,姐姐這是要做好所有的交待,然後一心一意地等待,就如隱者一般,長時間地歸隱了。她不想拖姐姐的後腿。

姐姐心中的痛,她明了。但她半點也幫不上。

“茗香,到了西魏,一定要給我寫信。”以前,錦春閑暇時,一直堅持教茗香識字寫字,算算茗香也識了不少字了。讀信、寫信,甚至執筆,一點兒問題都沒有。

茗香重重點頭:“姐姐,我天天都給你寫。”

“又孩子氣了。天天寫,也要花時間陪陪阮成。”

茗香的臉就紅了。

錦春本欲在大梁給阮成和茗香成親的。她勉強支撐了幾天,還是支撐不住。還是讓阮成將茗香帶去西魏吧,她已經委托了趙闊,趙闊的家眷都在那,可以幫著張羅。

“阮成,茗香就交給你了。”錦春語氣重重。

“錦春姑娘,我會把茗香當珍寶對待,不會讓她受委屈的。”阮成也重重頷首。

如此,就是離別。離去的,都是故人。

送別了故人,錦春的心頭異樣的輕鬆。他們走了,爹爹也該回來了吧?待爹爹回來,如何與爹爹說?這個世上,除了崔大哥的親人,待他最好的,除己之外,該是爹爹。錦春說的“好”,是來自內心情感上的饋與。

魏玄固然也對謙益不錯,但他們在情感上,還是有一點疏離。魏玄更多的是將謙益當西魏的繼承人看待,臨走之時,他還恨恨,擔心謙益尋不著,從此西魏後繼無人,又便宜了趙稷那小子。

茗香走了,留在錦春身邊的,就是伺墨。依錦春的意思,是想讓伺墨一起隨著魏玄等人走的。可伺墨忠心,非要留下。

“錦春姑娘,我陪你一起等大人!”

魏玄也就同意了。伺墨已滿十五,住在相府,錦春就讓他幫著進出料理。其實也無甚緊要的事,為的就是不讓伺墨無事可幹。他若無事了,就會想起謙益,就會去那崖辺,一呆一整天。

那崖下,錦春也去過。崖底不遠,是一處平緩的山地。錦春覺得那處山地可以住人。搭建一處屋子,圍上籬笆,種上一些果子菜蔬,一個人也可以過日子。雖然清苦一些,但也自給自足。更要緊的,是她堅信,謙益如還活著,一定就在此處不遠。寂寥清幽的環境,其實很適宜養傷。

王相到底回來了。聽說了謙益的事,王相悲痛至極泫然泣下。

從西魏瀏覽一番,王相在途中還寫了一本觀集。他本以為,回到大梁,就趕緊張羅女兒和謙益的婚事的。好事多磨,這已然等不得了。沒想到,卻是煙花易冷情深不壽。王相想一回,便是老淚縱橫一回。

他覺得謙益不該如此短命,但上天詭譎,不是人力所能想。在謙益的身上,他曾經寄與了無限的希望。雖謙益不是他親生,但在王相心裏,早就將他當成了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