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不會再讓錦春受苦了,再也不會。
他們緊緊依偎在一起,訴說衷腸。本來冷清的山洞,因為有了燃燒的火堆,有了一對深情繾綣的男女,這處荒郊無人煙之地,竟也顯得靜謐充滿人情味了許多。
錦春沉沉睡去,雖然是簡陋的山洞,但卻是她睡得最舒服的一個晚上。因為有崔大哥,他在她心裏,就是一個至高無上的守護神。
話說,大梁都城的局勢這幾日的確微妙。王相回京,見了皇上,敘說了趙國以及邊關的一些情況,此番出使王相也算不辱使命,皇帝知道他也吃了苦,於是褒獎了一番,賞賜了他幾件東西,就想叫王相退下。
皇帝青春正盛,並不勤於上朝,王相離京後,錢太師從江南搜羅了一些美女送進皇宮,皇帝自然喜悅,因此更不喜歡上朝了。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王相回京,得知錢太師用如此手段籠絡皇上,讓他沉迷女色,王相非常氣憤。不過,他也不想貿然去找錢太師質問。他是個老狐狸,他是要和自己爭個魚死網破。一想到自己的學生崔謙益差點丟了性命,王相更是發誓要將這隻老狐狸除去,否則,大梁國的朝綱不振,社稷不保。
但是王相並不想退,此番錢太師也在朝上,王相想當著滿朝文武的麵,提起誣陷朝廷命官崔謙益一事。
“王愛卿,還有何事啊?”皇帝有些不耐煩了。
“皇上,臣還有一事啟奏。”
“那就快快說來。”
“皇上,臣有一學生,曾擔任渭城知府一職。但如今卻是下落不明。臣調查過了,原來臣的學生受人陷害,被押入大牢待大理寺卿審訊,不料卻在審訊之前莫名失蹤了,迄今仍是下落不明。”
“崔謙益?”皇帝覺得此人名字有點熟悉,想了一想,就問,“是不是前幾年進士入三甲得探花的那個崔謙益?”王相見皇上記得,心裏不禁大喜,連忙稱是。
“王愛卿,那麽他到底被誣得了個什麽罪名?”皇帝有點來精神了。
“臣調查得知,崔謙益是按了一個強逼人命的罪名。可據臣所知,臣的學生崔謙益在渭城勤政愛民,兩袖清風,甚得渭城百姓的愛戴。”
“既然如此,到底是誰要害他?”
“此人便是……錢太師!”王相將手一指,對著錢辜。錢太師早知王相鋒芒畢露的,就想拿他的短,對此錢太師是早有準備。
“皇上,臣冤枉!”錢太師趕緊喊冤。
“你且給朕說說!”皇帝也甚是願意看到王孟和錢辜鬥嘴。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典故皇帝並非不知道。他知道朝中黨派鬥爭激烈,讓他們兩敗俱傷,才是皇帝希望看到的結局。
“皇上,崔謙益臣不認識啊!臣為何要陷害他?”
王相就冷笑:“不認識?你曾是那一年的主考官,你敢說你對探花郎沒印象?”
錢太師就嘴硬:“每三年一考,我年紀大了,也並不記得許多人。”
“或許你不認識。但你的小舅子卻一定認識他。”
“這就更是胡說了!臣的妻舅在千裏之外的渭城,如何能認識崔謙益?”
王相就笑了。“錢太師,你這話裏有破綻。臣的學生在渭城任州官,你的妻舅是渭城的大戶,你說他們認識不認識?”
“雖然在一個城中,但哪裏就一定認識?”反正,錢太師就是不認賬。
皇帝就道:“既然如此,錢太師,你將你的妻舅叫來都城,問問不就行了嗎?”
“這……”聽了皇帝這話,錢太師卻是苦起了臉。因為,柳芙蓉告訴他,柳石然還滯留在趙國,遲遲未回。
見錢太師不說話了,“錢辜,你倒是回答啊!”皇帝催促起來了。
“臣……臣的妻舅不在大梁。”
“他是大梁人,如何不在?”
“他……確實不在。”
皇帝就不高興了。“那在何處?莫非是在別國?”
錢太師一聽,後背就有些發麻。因為按照大梁國的律法,若非經朝廷允許,民間百姓並不能私自出國。柳石然隻是個商人,並非在任的官吏,自然也歸位在百姓的範疇。王相出使趙國,那是得到皇帝的政令,是朝廷命官,自然是另外一回事。
所以,僅這一項,就足以讓柳石然入獄了。錢太師明白王相是想以柳石然為突破口。
“錢辜!你讓朕失望了!你的親戚尚且都管不好,又如何替朕治理國家呢?”
王相趕緊說道:“皇上,錢太師的確失察,皇上還請定奪他的罪!”錢太師聽了,更是惱怒。當然他知道,就算柳石然滯留別國,皇帝也不會真正治他的罪。王相這樣一說,不過是要叫他難堪,讓他沒麵子。
皇帝就道:“錢太師還是替本朝立了一些汗馬功勞的。朕不忍心。王相,不如你替朕想個法子。一來,可以保全太師的麵子,二來也可不必讓底下的大臣們說朕偏心。”
皇帝將這個球趕緊扔給了王孟。
王相也就老實不客氣地說道:“皇上,臣有一個辦法!臣聽說,錢太師有門生三百,不如就讓這三百門生罰去宮廷謄寫律文。”
王相在殿上說,底下的大臣鴉雀無聲。
王相的意思是:如此一來,這些人這些天暫且也就老實了,聚在一處,也好管理控製。如果有什麽風吹草動,自己也能及早知道。而且,罰期過後,王相會將他們驅散,回老家的回老家,互相調任任職,牽製他們的勢力。
“好主意!”皇帝笑了一笑。
錢太師在那裏,氣得渾身發抖。但口裏隻能從命。
下了朝,皇帝單叫王相留下。
“皇上,不知您找臣還有何事?”今日和錢太師舌戰,王相贏了上風,朝中的那些觀望派已經開始將天平朝王相這一黨傾斜了。
“王孟啊,朕知道你勞苦功高。不過……”
“不過什麽?”王相心裏一驚。
“朕不忍心讓你如此勞累,所以,你兼的京都指揮使這一職位,朕就叫別人做了吧。”
“皇上……臣想知道是誰繼任?”
“此人就是萬妃的哥哥。朕看他為人還算穩重,應該不會出什麽大錯。”
皇帝都這樣說了,王相聽了,也隻得作罷。下了朝,王相沿著石階一級一級往下走,忽然悟了出來。他回頭朝著那金鑾殿看了一下,臉上就帶了幾分苦澀的笑容。
皇上這招才是真的高!他借貪圖美色之便,睥睨朝政,掃除心中的障礙。今日早朝,在錢太師麵前,他是勝利者。可在皇帝麵前,他卻又徹徹底底地輸了。錢太師損了兵,他也被解了要職。嗬嗬……不過這樣也好,隻要能將錢太師鬥垮,王相甘願一無所有,做一名平凡的百姓。
回到府邸,看著空空的長廊,王相的心裏也空空的。看來,隻要找到柳石然,然後對質詢問,再找一些證人,謙益的案子很快就會大白,這原本就不複雜,不過人為的阻撓。
他的心裏,猛然間又想起了謙益提起的那個叫錦春的女子。想起那串碧璽,王相的心還是悠然。世上真的會有如此湊巧之事?不過,到底想見一見那個女子。
謙益……也應該回來了吧?王相數了數日期,他知道謙益是個妥當的人,不會滯留趙國不歸。
話說,清晨雨停歇了,謙益也就繼續帶錦春往回行。這個時候,趙稷回宮見錦春不見了,自然命人大力尋找,不惜掘地三尺。
太後命人散布了假消息,叫人四處傳播錦春和香兒是從宮裏北邊走的。往北,便是另一個國家陳國。趙稷不知就裏,真的信了,真的派兵去北方尋找,期待能找到錦春的下落。這就給謙益和錦春行走更好的機會。他們很快就走到關卡邊了。
錦春就感歎:“崔大哥,咱們回大梁,你會有危險嗎?”
“我不知道。不過我很清楚,始終我都要回去。”
錦春聽了,心裏一下子又懸起來。“崔大哥,那……怎麽辦?你不能再進監獄了。”她真的不想再和崔謙益分開了。
“錦春,我不會的。怎樣都不會的。”謙益安慰。
應該不會。他會申訴,恩師也會替他伸冤。不過,這是他自己的事,他並不想拖累恩師。這樣一想,謙益恨不得一夜就飛回大梁。他們是步行,但是柳石然卻是騎馬離開的。四周無馬匹,更無毛驢,單靠兩隻腿走,其實也不能走多遠。
謙益和錦春都大意了。他們以為,有了太後的聲東擊西,他們就不會有危險了。這裏山清水秀,風景絕佳,謙益和錦春又放慢了腳步。
“錦春,這裏如不是趙國,我真的想在這裏久住!”
他的話,也道出了錦春的心聲。“是啊。這也是我想的。不過,隻要能和你在一起,無論哪一處,與我的心裏都是最美的去處!”
在她心裏,崔謙益就是她心裏一道最美的風景。哪怕窮山惡水,也會因謙益的陪伴而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