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剛一出門,迎頭便撞見一男子走來,正是婉兒口中的大師兄,廣中。

“大師兄。”婉兒笑嘻嘻道,明顯心情大好。

“你這丫頭…”想起婉兒剛剛愁眉苦臉的樣子,再一看現在,廣中搖頭苦笑,口中沒有絲毫責怪,反而帶著一點寵溺的意味。

隨即,將目光看向一旁的白廉,對其微微頷首,算是打過了招呼。

白廉也示意的點了點頭,心中卻在暗自揣測著,“廣中。”這方寸上有十二輩弟子,而廣字輩恰恰是輩分最高的,連當年的齊天大聖,也隻是落到悟字輩而已,可見其在門中的地位。

等廣中進了門內,婉兒便迫不及待的拉著白廉開始在山上遊逛起來,每經過一處,必會興高采烈的說出自己曾在此地幹過的一件事,就仿佛這山上的每個角落都有她的記憶一般,一時間口若懸河,絲毫沒有停下的打算。

“你怎麽不說話。”聞身後之人不應和自己,婉兒小臉有些不高興。

白廉汗顏,不是他不說話,是他根本就插不上嘴,但這話也隻能在心中想想,不好說出口,隻能道:“無妨,我聽著呢。”

“看你模樣也不大,以後就叫我婉兒姐吧。”婉兒恢複了常色,笑道。這方寸山上,是個人都輩分都要比她大,此次終於有個比自己小的人出現,心中哪能不偷著樂。

白廉無語,這丫頭也就比自己高一頭而已。

“怎麽?你不樂意?”婉兒見他遲遲不答應,皺眉道。

“既然是婉兒姐開口,白廉自然應得。”對方畢竟對他有救命之恩,白廉隻能按捺住內心中的不忿,強顏笑道。

他的身體裏裝著一個成年的靈魂,眼下竟開口朝一個幼•齒蘿莉叫•姐,心中多少有些別扭。但他也知道,這個世界的人,大多修習長生之法,所以不能看表麵的容貌去判斷一個人的年齡。

他修道也不過七十載而已,化形卻是一個一米多高的童子,這一點就足以說明,在這個世界,年齡和容貌並不相等。

聽得白廉開口,婉兒的臉色露出了滿意的神態,接著,拽著白廉來到了後山,斜月洞位處方寸山幽深之地,兩麵環山,仙邸的後麵,則是一片連綿的山巒。山中靈物甚多,見得婉兒,這些飛禽凶獸竟然全部圍了過來,神情歡喜。

似乎與婉兒十分熟悉一般,不僅為她引路,個別靈智已開的靈物,甚至還會摘些野果給二人送來。

“怎麽樣?是不是感覺很驚訝。”似乎知道白廉內心稍有震動,婉兒帶著白廉在一處泉洞旁坐了下來,看著圍在身邊的這些奇珍異獸,淡笑道:“我從小就生活在方寸山上,據祖師說,我是大師兄從山下*進來的,無父無母,所以這個方寸山就是我的家,這山上的鳥獸,乃至一草一木,都是我的家人。”

白廉瞅著她那燦爛的微笑,忽然覺得心中隱隱刺痛,從小沒有父母寵愛,性格難免會產生孤僻或者陰暗的一麵,但在婉兒的身上,白廉看不到丁點怨恨,有的隻是那讓人有些羨慕的笑容。

“我在門中的輩分最小,所以師兄他們總會千方百計的哄我開心,從小到大我最不缺的就是關愛,況且我還有它們陪在我的身邊。”婉兒說著說著,眼中卻不知不覺的流下了眼淚,笑看著圍在身邊的這群奇珍異獸,目露溫情。

“所以,我一點也不恨棄我之人。”接著,婉兒又看似堅強的說了一句。

可能是因為白廉看起來年齡比她還要小,又可能是找到了一個可以真正吐露心聲的傾聽者,婉兒將一直埋在心底的話,一口氣全部說了出來。

白廉默默無言,靜靜的聽她說著,坐在她的身邊,陪著她。

雖然他無法體會那種滋味,但他能感覺到,很痛苦。

“嗬嗬,今天天氣真好,一說起話來就閉不上嘴巴了。”似乎想起來她和白廉才剛剛認識,婉兒吐了吐舌頭,“你不會嫌我煩吧。”

白廉笑道:“怎麽會?我還希望你多說一點呢。”

婉兒擦了擦眼角的淚痕,隨即指著身旁的那些靈獸,道:“來,我給你介紹一下我的好朋友們,這些家夥經常會偷溜到斜月洞,偷聽祖師講道,雖然被師兄他們抓到了好幾次,但最後都被我小施妙計,有驚無險躲了過去。”

接著,白廉站起身來,在婉兒隆重的介紹下,與金背靈猴、紅頂仙鶴、龍紋草蟒等一群生活在方寸上的異獸一一見過。你還別說,這些靈獸雖然都未化形,但智慧卻不低,幾乎都有常人一般的思維。

婉兒領著白廉將方寸山裏裏外外,幾乎都逛了個遍,直到日落西山,斜月洞的方向冒起嫋嫋炊煙時,婉兒才曉得自己玩的太過盡興,一時間竟然忘了吃飯的時辰。

當白廉知道婉兒的師兄,包括菩提祖師在內,都要食人間五味時,不免有些驚訝,畢竟凡是修煉長生之道的生靈,還有哪個會去遵循世俗的規矩。

半晌後,回了師門。

卻見院中已坐著一二十人,圍在一張長桌前,桌上擺著碗筷,顯然正在用膳。坐在最前麵的,自然是這斜月洞的主人,菩提祖師。

見得婉兒回來,廣中笑道,“碗筷都已擺好,一起吃吧。”在長桌的末端空著兩個位置,不用想也知道是白廉二人的。

婉兒歡快的拉著白廉坐了下來,接著,拾起碗筷,開吃。

白廉微微掃了一眼桌上的飯菜,都是清淡之物,沒有葷腥,顯然師門還是很忌口的。

“來,你嚐嚐這個,這是七師兄最拿手的豆泥悶瓜,好吃的很。”白廉還未動筷,一旁的婉兒已經先夾起一條青瓜,放在了他的碗裏。

“還有這個,這個是鹽水菜花,也是七師兄的拿手絕活。”白廉剛要開口道謝,不想婉兒又夾起一道菜,放在了他的碗裏。

“哇,小師妹好偏心啊,這麽多年了,可沒見你給我們當中的誰夾過菜呐。”隔著幾個身位的一人見狀,頓時酸溜溜道。

“吃你的飯,哪那麽多話?”隻不過,話聲未落,此人便遭到了祖師的訓斥,隻見菩提冷著臉,盡顯威嚴。

不過,此話一出,卻是讓婉兒的臉有些微紅,隨即,連忙夾菜給祖師爺,“今天多謝祖師爺出手治好小白。”

見婉兒親自給自己夾菜,菩提原本冷冽的麵色,霎時揚起一絲笑容,看眼白廉,笑道:“舉手之勞,隻要是婉兒要的,就是天上的星星,我也要給它摘下來。”

“祖師爺對婉兒最好了。”聞言,婉兒頓時在菩提那張老臉上•親了一口。

隨後,白廉就見菩提那張滿是皺紋的臉,樂的跟一朵綻放的菊花一樣。

白廉一陣惡寒,心中默念著為老不尊,卻不免有些鄙夷,他體內的蛇毒明明是被金蟬子所施的經文化去,菩提說的,就像是他給治好了一樣,臉皮還真是不一般的厚。

但一想對方在上個洪荒,好歹也屬聖人之流,白廉及時打斷了心中的念頭,生怕對方有所察覺。

不過,白廉也看出來了,婉兒雖然在門中輩分最小,卻是最得寵的一位,幾乎就是集萬千寵愛為一身,讓他都有些羨慕,那可是有聖人罩著,將來在洪荒上,還不是橫著走?…

片刻後,婉兒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再也沒有給白廉夾菜了…

晚飯在眾人的沉默下,慢慢的結束。

白廉做為外人,也不好蹭吃蹭喝,飯後主動和七師兄進了灶房,打理一些粗活。

斜月洞上上下下加上一起,不足二十人,並且除了婉兒一人外,其他人都是男的,可以說陰•陽嚴重失衡,連白廉也弄不懂,為什麽洪荒的教派收弟子,大多都傾向於男子。

諸如截教的雲霄三姐妹,雖然都為女子,但手段非凡,恐怕大多的教派子弟都無法企及……

師門中嚴禁施展法術,在清理完灶房後,白廉就來到了斜月洞專門備客用的廂房,而婉兒則是被菩提叫了過去。

夜色漸漸臨下,白廉躺在床榻上,望著窗外的星空,心中思索著一件事情。

此番在方寸山,他是別想拜入菩提門下了,方寸山雖人數較少,但也是洪荒中有名的教派,門中的修煉法門定然不少,而他現在最缺的就是修煉之法,如若向菩提開口求篇道訣,也不知對方能否答應。

要是不應的話,不如讓婉兒去替自己求一求,說不定會有效果。

這麽一想,白廉的臉色又有些發苦,婉兒天真無邪,自己這樣利用她,會不會有些太不仁道了…

唉,糾結啊。

帶著這股煩悶的思緒,白廉漸漸入睡。

第二天一早,房外清晰的吐納之聲,便將睡夢中的白廉驚醒。

白廉揉了揉眼睛,向窗外看去,卻發現門中子弟都盤坐在地麵上,雙眼閉合,胸膛起伏不定,口中有一縷白氣吞吐著,正在晨修。

婉兒也赫然在列。

白廉眼中一亮,聚精會神的看著,卻發現那白氣隱隱與朝陽映射的金光遙相呼應,呼吸之間,都對應著天地的兩極之道,神妙無比。

緊接,白廉目光一滯,發現原本沉於修煉當中的婉兒,正對自己眨著眼睛,暗示他也一起過來晨修。

“咳咳咳。”而那菩提卻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院中,有意的咳嗽著。

婉兒一驚,又急忙閉上眼睛,裝出一副醉心修煉的模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