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一直以為自己經曆的就是沒有理由的、意外的穿越。在我們那個時代有很多這樣的幻想小說。像我這樣意識進入到另一個時代的另一個身體裏的叫做魂穿。也就是靈魂的穿越。, 還有整個人連同身體莫名其妙傳送，叫做身穿。那些小說裏有寫進入過去的，也有寫到未來的, 甚至有穿越到完全幻想的世界中，比如動物世界、蟲族世界等等，成為另一個種族。”
這些秘密在程芳菲的心中憋了太久, 早就想要向人傾訴。
但她還沒有完全喪失理智，鎮定下來後，在心中將所有想法反複斟酌之後，把自己認為可以說的，應該說的都講述出來。
至少接下來封顧和刺紅他們要與影子係統對抗，不能對對手全無所知。
“所以剛穿越過來並且意識到自己穿越時我也沒有太在意原因。隻是對這個陌生的、未知的環境有些不安和焦慮。怕自己不能適應, 會遭遇莫名的危險。當然，也害怕被人發現自己不屬於這個世界。”
程芳菲感覺到站在身旁的封顧將手搭在她肩膀上, 微微收攏。
這無聲的支持和安撫, 讓程芳菲越發地堅定和冷靜。
“後來，我開始學習這個時代的各種知識和技能，努力讓自己適應這個時代的生活。因為相對而言，我最擅長也是最有信心的, 就是古地球時代的傳統文化知識, 所以我也很自然地把它們融入到工作中。很幸運地，得到了大家的歡迎和認可。”她說到這裏撓撓頭, “不過有時候看到大家的誇獎, 我也很苦惱。我沒有大家想的那麽厲害，隻是來曆比較特殊罷了。”
許落聽了立刻道：“不能這麽說。雖然你知道的東西比別人多, 看似有優勢。但並不是知道這些就能做設計！你看現在那麽多人都在學習古地球文化, 可他們仍然比不上你！”
程芳菲點點頭, 繼續道：“但沒想到的是，所有這些其實都是影子係統計劃中的。是它將我的意識帶到這個時代，並且注入這個身體。我隻是它所有試驗品中的一個。現在它還有很多等待完成的實驗體！”
接下來，程芳菲說起自己被影子係統抓取之後的所見所聞。
幾乎是同時，刺紅對石丁點點頭。
眾人中間的投影係統出現了程芳菲曾經看到的景象。
那一個個大罐子裏麵形態各異的人體仍然陳列著。
石丁看向刺紅，得到對方同意後，便開始匯報：“這是我們在找到你的星球，R992星上發現的生物體快速生成設備。類似無限進化公司和NONE項目使用的生物製造儀器。但是因為其是針對人類這一特殊物種生成，所以功能更加專注，速度也更快。”
許落看著屏幕上顯示的各項數據：“屏幕上的儀器設備也都不是最新的，至少是5到10年前的技術。它應該是影子係統的早期實驗基地之一，隻是不知道裏麵的生物體是新製造的還是早就形成的。”
程芳菲繼續道：“影子係統雖然由智子係統催生，但對她根深蒂固的信念不僅沒有任何認同，反而產生了質疑和反感。就好像小孩子進入了青春叛逆期一樣，試圖反駁和證明它的母係統——智子係統是錯的。它不知從哪裏獲得了跨域時空捕捉意識的能力，將我們從過去帶到這裏。從某種程度上說，我們隻是它用來進行證明實驗的一個道具，是它和智子係統對抗的棋子罷了。”
她的聲音變得充滿擔憂：“隻是我懷疑它的目的不僅是這個。”
“為什麽？”刺紅問。
程芳菲將影子係統最後說的那段話重複了一遍。
因為印象太深刻，她甚至整段話都背下來。
“它讓我做好準備，還說，不要讓它失望。”程芳菲猜測道，“我懷疑這機械異獸就是它製造出來考驗我的另一個工具。”
程芳菲話音剛落，石丁便氣憤地用力砸向控製台，發出“砰——”的一聲。
“可惡！它究竟以為自己是誰？造物主嗎？憑什麽為了向它證明，就要讓人類聯盟經受考驗？誰給它的資格？！”
封顧冷笑：“因為自己足夠強大，便無所顧忌，任性妄為。所為證明不過是它遊戲的借口。”
“憑…憑什麽？”石丁憤憤不平
“沒有憑什麽，隻因為它可以。”封顧繼續道，“從一開始就沒有約束，它不需要去向誰解釋什麽，顧忌什麽。擁有了生物製造、克隆、意識捕捉、意識複製這些技術，人類對它而言便是可以隨意製造的機器人。你會在乎機器人的感受和生死嗎？”
在場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們都知道，封顧說的是對的。
作為人類，他們確實不會與那些沒有生命的冰冷的機器共情。
而影子係統作為人工智能係統，又何必與人類共情？
那數不清的機械異獸，那被製造出來的類似程芳菲的人類身體，不過是供它玩耍的容器罷了。是生是死沒有任何意義。
程芳菲甚至懷疑，哪怕人類聯盟全部被毀滅，所有人類都消失，它也可以隨時再生產製造一個新的生物種族，然後任憑它的喜好將意識灌輸進去，成就新的世界。
從某種意義上，石丁說的沒錯。
它就是造物主。
刺紅和石丁需要盡快將資料匯總向上級匯報。
“放心，我不會將你的來曆寫進報告裏。”刺紅看出程芳菲的擔憂，主動道，“影子係統的動機和來曆其實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對人類聯盟和所有人類的生命已經形成了威脅，必須盡快鏟除，永絕後患。”
程芳菲感激之餘立刻道：“謝謝您！如果有需要的我隨時都願意幫忙。”
“我也可以，我對星際主流人工智能係統都還算熟悉，也和智子係統、影子係統打過交道，應該可以幫助你們找到它的蹤跡，幫助定位。”
許落跟著表態。
刺紅看到他們緊張的樣子微微笑道：“不用這麽緊張。影子係統的雖然看似很難對付，但畢竟隻是一個智能係統，而且形成時間短，根基淺。它就算能利用無束縛的優勢暫時超越其它係統，但畢竟想顛覆人類聯盟還是癡心妄想。”
“況且之前是因為它躲在暗處發展，讓我們毫無防備。但現在既然知道了它的存在，目標清晰明確，軍方的核心係統就能有的放矢，進行針對性攻擊和捕捉。無論如何，人類聯盟必定會取得勝利！”
刺紅不愧是經常做演講，被稱為軍方對外的形象名片。
短短一番話說完，條理清晰，慷慨激昂，竟然讓程芳菲也有了幾分熱血沸騰的感覺。
明明之前影子係統的強大讓她都感到些許絕望，一度產生了人類可能真的會被人工智能所控製，甚至是抹殺的悲觀念頭。
但現在刺紅的話讓她重燃希望。
確實，可能因為牽扯到她自身所以她有些過度緊張。
這麽大的個星際聯盟，這麽龐大的人類世界，已經延續了幾千上萬年，肯定經曆過來自不同星球和生物種族的威脅挑戰。就算是人工智能係統，幾千年的演變發展中，也出現過不止一次的失控現象。所以才會演變出如今人類聯盟對人工智能係統的硬性枷鎖。
那時的人類聯盟軍隊肯定沒有現在強大。
而既然那時，他們都能勝利，現在也一定可以。
正當她信心滿滿之時，卻忽然聽到封顧略帶涼意的聲音。
“事情沒你們想得那麽簡單。”
“怎麽說？”刺紅雖然仍帶著笑意，卻眼神明顯變化。
封顧走到控製台前，將個人終端接入係統。
“那年，我雖然參加了家族的考核和訓練，但其實並不怎麽想做族長的位置。在訓練營的第一天晚上，我做了個夢。一個非常真實的夢，夢裏出現了接下來幾天的訓練場景。我開始並不相信，覺得那隻是幻想。但很快夢中的場麵都變成了現實。甚至一些細節和人與人的對話都一模一樣。”
“接下來，我時不時就會做類似的夢。尤其是在需要做選擇的關鍵節點時，夢境都會出現，而且異常真實，讓我能夠根據夢中的情況隨時調整應對。最終，也確實靠著這樣的能力，成功成為了封家族長。”
“但是就在成為族長那天，我做了最後一個夢。”
封顧的眼神忽然一暗，臉色愈發陰沉：“那是我永遠都?????不會忘記的景象。它甚至不像一個夢，像是芳菲說的穿越。我的意識真的卻到了那個未來，親眼看到，親身經曆了所有。”
程芳菲不由自主問道：“你看到了什麽？”
“人類忠實履行並信奉著小林終的想法，在拋棄文化和過去的世界裏，將所有與未來科技發展無關的都交給人工智能。人類利用機器和虛擬世界控製情緒，但又不可避免地被情緒所馴化控製。直到一個沒有被枷鎖束縛的人工智能係統的出現，利用人類無節製的科技發展，成就了自己的帝國。人類成為它馴養的寵物，隻能按照它的意願生活，從出生到死亡，都被它所規劃和控製。哪怕有一點自我的想法，也會被立刻抹殺，並重新培育。”
隨著封顧的聲音，他所描述的畫麵也出現在控製台上。
“這是我醒來之後立刻根據記憶製作的星影，之前我還沒有給任何人看過。”
“可惜那個夢隻展示了最終世界的樣子，並沒有告訴我更多細節。想要阻止它發生，我也隻能根據自己知道的線索，利用封家資源調查。方宇輝和NONE項目我是很早就發現了，因為他們的技術在那個世界裏被廣泛應用。另外一個明顯的技術是蝕人組織的機械改造人。不過未來世界中，改造而成的生物機械體的強大遠超現在，甚至出現長著人頭有思維意識的星際穿梭機。人類和機器的界限已經模糊。機器可以有自主思維，人卻被安置在固定的崗位上，做著固定的工作，周而複始……”
封顧的話震撼著所有人。
一時間，就連意誌最堅定的刺紅也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