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芳菲踉蹌了幾?????步站穩身子, 循著聲音四處觀望：“封顧！我在這！”
喊了兩聲，卻沒聽到任何回應。
她不知道自己置身哪裏，也不知道封顧他們會不會錯過她, 心裏著急，趕忙一邊提高聲音大喊，一邊想要往外跑。
然而剛邁開右腳, 就被抓住腳踝。
冰冷的涼意瞬間沿著後脊背鑽進她腦袋裏。
她低頭看去，影子的身體因為短路而劈裏啪啦作響，但左手緊緊抓著她的腳踝，用詭異的目光看著她。
“準，準備好，不要, 讓我，失望, ——”
它的聲音斷斷續續, 伴隨著嚴重的金屬聲音。
程芳菲試圖抬起腳甩掉它。
但它的力氣太大，根本不是她能對抗的。
她的動作不僅沒讓自己解脫，反而更刺激影子的手握緊。
鑽心的疼痛讓她的大腦瞬間空白。
“啊——！”
下一秒她便感覺到劇痛從腳踝處傳來。
影子那偽裝的機械手竟然開始收緊，巨大的力量給程芳菲帶來從未感受過的痛苦。
她甚至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 沿著身體傳遞到耳膜……
身體不可控製地摔倒在地, 壓碎骨頭的疼痛讓她瞬間渾身冒冷汗。大腦如被重擊般地暈眩，眼前一片片黑白, 已經看不到任何東西, 意識逐漸模糊。
絕望中，程芳菲不可控製地尖叫起來, 終於失去了意識。
—
猛然睜開眼, 程芳菲看到記憶中的, 卻又有些陌生的天花板。
那是她在工作單位附近租的一個小房間，前後隻住了一年多的時間。
困惑地閉上眼又睜開，程芳菲坐起身，觸摸著周圍的被褥、牆壁、桌子，觀察著每一樣物品。
她明明已經穿越了，可為什麽現在又回來這裏？
聽到屋外的動靜，程芳菲趕忙打開門，看到了她的同事兼室友正在洗衣服：“咦？芳菲你醒啦？起這麽早的嗎？平時周末你都要睡到中午呢～”
程芳菲抓住她的肩膀，嚴肅問道：“日期！今天是幾月幾號？”
“額，20XX年6月11日星期六，怎麽了？你忘了？”
“不是，我……”程芳菲試圖回憶自己穿越前後發生的事，但不知怎麽，她根本無法確認穿越之前的日期究竟是不是6月11日，也不知道如何解釋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按照影子的說法，她是極少數穿越後與身體成功融合的例子之一。
而那些被身體排斥的靈魂是有機會回到穿越之前的世界。
但那也僅僅是理論上。
現在這種情況又算什麽？
難道她未來的身體被毀滅了，所以就回來了？
程芳菲愣在原地，試圖接受這個現實，當實在不知該作何反應。
她的穿越和返回都那樣突然，完全不受她的控製。
“你究竟怎麽了芳菲？怎麽突然問日期，還跟丟了魂兒似的。”室友將手貼在她的腦門上，冰涼的手被讓程芳菲不由打了個哆嗦。
她趕忙搖頭：“沒什麽，就是剛剛做了個夢，太真實了，讓我一時反應不過來。”
室友忙問：“什麽夢啊？給我講講？”
程芳菲張了張嘴，一時不知從何說起，隻得說道：“現在有些記不清了。”
室友倒是沒再追問，拍拍她肩膀：“我也有過這種情況。做夢的時候感覺特別真實，跟穿越了似的，但醒過來又什麽都不記得了。”
接下來幾天，程芳菲試圖按照記憶中的自己生活。
但她離開太久，對很多事的印象已經模糊。
甚至到了單位門口她都忘了要打卡，走過了辦公室，才想起自己的工位在哪。
她努力地回憶穿越前的種種，嚐試融入地球的日常生活。
但又不可控製地發呆，經常忘記自己置身何處。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程芳菲發現自己已經很難習慣這時代的很多事。比如出行的交通工具，擁擠的人群，落後的電腦和沒有人工智能輔助的工作環境。
她甚至一想到自己以後要在這個時代永遠生活下去，就感到絕望。
更不要提她開始無可控製地思念星際時代的朋友們、同伴們。
許落、封曉蝶、喬碧、小滿、周銘賢、段梓雯、……當然，還有封顧。
程芳菲心底忽然湧出幾分惶恐——
她會不會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然而正當她因此而驚慌失措的時候，眼前忽然出現了一道白光。
那光束越來越強烈，照射的範圍越來越大，直到讓她不得不抬手擋住眼睛，直到除了白光之外再看不到任何其他東西。
—
“她的腦波信號非常不穩定！同步率急劇下降，情緒波動已經達到臨界值！”操作員轉過頭，緊張地看著站在自己身後的石丁，“必須強行喚醒了，否則她的意識可能會嚴重偏離，造成思維迷失現象。”
“強行喚醒！”石丁看了封顧一樣，見後者點點頭，果斷命令道。
幾秒鍾後躺在圓柱狀艙體裏，被透明**浸泡的程芳菲終於緩緩睜開眼。
“同步率開始上升，腦波信號趨於穩定，……對象已經蘇醒，生命體征趨於平穩，腦波信號正常，身體狀況正常，……”
封顧離開控製台，徑直走到程芳菲的旁邊，透過透明艙壁深情地看著她。
而當那些淺藍色的**逐漸退去，艙壁緩緩打開，他立刻上前抱住她的身體將她捧了出來。
“封…封顧…？”程芳菲緩緩抬起頭看向他，眼神中滿是迷惑不解，“是你嗎？我，…我不是在…做夢吧？”
封顧用力抱緊她：“不是做夢，芳菲。對不起……我應該去接你的。”
“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程芳菲咬著牙說道。
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著，臉色蒼白。
封顧：“放心，你現在安全了，一切都過去了。”
程芳菲感受著他擁抱的力度和從他胸膛上蔓延而來的溫暖，淚水不可控製地湧上來：“我以為，你是一場夢……封顧，我好想你啊！我再也不要和你分開了——！我不想回去，我想留在這裏……”
“不分開了，再也不分開了。”封顧輕柔地安慰著她。
程芳菲發現自己的身體正在微微發抖。
便又向他懷中靠了靠。
感受著那真實的體溫和觸感，總算漸漸地平靜下來。
她不知道是影子給自己造成的驚嚇和疼痛更可怕，還是剛剛那個讓她誤以為自己又穿越回去的夢更可怕。她腳踝處的傷已經被治療好了，疼痛雖然留在記憶中，卻實際已經不存在。而靠在封顧堅實的懷抱中，她知道自己暫時是安全的。
她抬起手，試圖撫摸封顧的臉龐。
“我好想你。”她再次鄭重地重複道，“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好不好？”
封顧立刻點頭：“好。再也不分開。”
程芳菲的手指在他光滑的皮膚上劃過。
她的神色忽然一凜：“現在是什麽時間？我昏迷了多久？”
“36小時左右。”
“隻有一天多嗎？”程芳菲有些意外，但也感到慶幸——時間還來得及。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們。”
她不想再和他分開，但也不想再對他有所隱瞞，留有遺憾。
—
重新換好衣服，來到主控大廳，程芳菲看到了熟悉的朋友們。
鬆開拉著豐富的右手，她衝刺紅和石丁點點頭，然後徑直走向許落，用力抱住了對方。
“你沒事太好了……”她一直都很擔心他們，“穿梭機上的其他人呢？”
“放心吧，他們都得救了。那些機械異獸把你帶走之後，刺紅將軍親自帶隊找到了我們。”許落對她簡要講述了穿梭機遇襲之後的事，“我們於是一路追蹤機械異獸和它們的飛船的蹤跡，終於在一顆即將廢棄的資源星球上找到了你的線索。還好，一切還不算太晚……”
雖然許落說的輕描淡寫，但是程芳菲可以想象這過程絕對不輕鬆。
影子雖然沒有殺戮的意圖，但它對生命的輕忽和毫不在意是顯而易見的。
就好像人類從來也不在乎人工智能的續存一樣。
作為人工智能係統，影子無疑是強大的。
但是如果以人類的思維和情感角度去審視，影子又不過是個小孩子。
一個隻在乎輸贏和對錯，一心想要遊戲的孩子。
一個不受控製和約束的孩子。
它並非他們曾經以為的隻是智子係統遺留的思維片段，也沒有如預料般被其他人工智能係統吞噬消亡。
相反，它有著不遜於任何人工智能係統的思維能力，強大，可以不斷學習和成長，並且沒有受到任何來自人類道德的束縛和規則的枷鎖。
它是遊離在人類聯盟控製之外的異類，意外誕生，又意外產生了自我意識。
而現在，這個異類隻想做一個遊戲，一個關於人類聯盟命運和未來的實驗。
程芳菲因為這個實驗被從幾千年前的地球時代帶到星際時代；
無數的生命因為這個實驗被製造出來，又被無情抹殺；
甚至這個實驗還在繼續，因為結果對影子而言仍未揭曉……
“桃花，發生?????了什麽？那些機械異獸為什麽要抓你？”許落問道，“是不是因為宋宜娜？”
“不是她。是影子係統。”
程芳菲的目光掃過許落、刺紅和石丁，最終落在封顧身上。
“你們聽說過時空穿越嗎？影子係統製造了我的身體，並且將我的意識從古地球時代帶到了這裏。嚴格來說，我不是星際時代的人，而是來自古地球時代的華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