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芳菲嚇了一跳:“你怎麽來了?”
封顧隔著門發出聲苦笑:“再不來你是不是打算以後都不理我了?”
程芳菲這才想起自己已經好幾天沒給他回消息。
沒辦法, 自從聽了封曉蝶說的那些話之後,她實在對封顧有些抗拒和抱怨。
不是真的立刻就不喜歡他,更不是恨他, 而是一種很複雜的心情。想問個究竟,讓他解釋,可又怕他解釋了是自己不想聽的。
於是隻能選擇逃避, 不回消息,不接通訊。
程芳菲硬著頭皮回道:“沒有,我就是這幾天太忙了……忘了回你消息。”
“是嗎?”封顧似乎接受了她的說法,“能開門讓我進去嗎?”
想了想,程芳菲還是打開房門,又看到一張從未見過的, 十分陌生的臉。
但她已經很是淡定,認出這應該是帶了麵具的封顧。
“曉蝶出去玩了, 一會兒就回來。”她壓低聲音提醒道, 意思是讓對方別把事情鬧大。
封顧見她這態度也有些無奈:“我知道。曉蝶和我都說了。”
“哦。”程芳菲應了一聲,忽然間,她敏感地意識到封顧這說法有些奇怪,“等等, 你說封曉蝶和你都說了, ‘都’是什麽意思?”
“那天她和你聊完就告訴我了。”封顧毫不避諱,“她還說你聽了臉色有點不好, 怕你是被封家這些可怕的規矩嚇到, 讓我安慰你。”
程芳菲回憶了當時的情景,一陣寒意再度湧上心頭。
她不由冷了臉道:“最好的結果是被永遠關進規則院?我還真被嚇到了。不知不覺中被套了個套子在脖子上, 任誰也不會高興吧?不是死就是永遠被禁錮。封顧, 我就問問你為什麽要告訴我什麽封家的秘密?是不是覺得這樣我就必須跟著你討好你, 讓你永遠不要厭煩我放棄我?你們知道心疼封曉蝶,不告訴她真相,怎麽就不知道心疼心疼我?”
她越說越覺得有些委屈,之前埋在心裏的疑問和懷疑,那些不能與人傾吐的心聲都如破土而出的雨後春筍,快速生長。
“封顧,你真的愛我嗎?”淚水湧出眼眶,程芳菲抹了抹臉頰,撇著嘴不服氣道,“憑什麽?就問你憑什麽這麽草率的單方麵的決定了我的未來?你封家家大業大,規矩多,我程芳菲也不是無名之輩。難道還非你不可了?”
程芳菲這話說的算十分重了。
尤其對於星際時代,人與人之間並沒有過多情感羈絆,有的更多是互相利用和滿足。
這一方麵源於生殖技術、基因技術等的發展和進步,使得人類不再需要家庭結合才能生育後代,甚至不需要父母的存在,便能催生生命,乃至人類。
另一方麵則是生產力造成了大量社會關係的轉變,使得家庭並不再是很多人維持生存的必須品。反而以個體方式在社會中無論工作還是生活都更加輕鬆,壓力也更小。
隻有在兩個極端情況下,人類個體的家庭觀念才會越發強烈。一種是貧窮星球或家庭中出生的人,比如喬碧家;另一種則是擁有大量資源和資產的富豪家族,從陸家到封家都是如此。
當然,由於人類與生俱來本能,情感不會消失。隻是漸漸淡薄。而“愛”這個字眼似乎早就被拋棄,說出來是要引人發笑的。
封顧沉默地看著她,眼神仍如平常一般溫柔堅定,仿佛並沒有受到她這番過激言論半點影響。
他沒有急著解釋,更沒有激烈反擊,或急著與她接觸。
他似乎知道她心裏的每一個想法。
他知道她想要發泄,所以安靜地聆聽;
知道她需要空間和時間,所以不上前一步;
知道她的害怕和恐懼,所以在溫柔而堅定的看著她。
程芳菲覺得自己就像是被經驗最豐富的獵人看中的獵物,對方對她的心思了如指掌,能夠預判她的所有舉動,讓她注定無路可逃。
她開始冷靜下來,看著封顧:“怎麽不說話?”
“對不起。”他終於開口。
開口就是絕殺。
這男人居然會道歉,而且看上去還很真誠。
“我應該先和你講明白,問清楚你的想法後再告訴你。”封顧的聲音略顯低落,“我隻是太在乎你,也太希望能和你永遠在一起。我是認真的。”
程芳菲微微皺眉。
這人難道想說他因為想和她在一起,就非拉著她進規則院?
她不禁有些後悔自己作為穿越者的草率。
本以為隻是談談戀愛,試試看雙方是否合適,沒想到竟被綁定終身。
她剛要抱怨,卻聽封顧又道:“封曉蝶告訴你的,其實並不是全部。所有知曉封家秘密的人必須找到現任族長或前族長做擔保人,並且跟隨擔保人,在擔保人的監管下生活。而所有封家族長在卸任後,都必須進入規則院。”
程芳菲聽得一臉懵:“所以這和封曉蝶說的有什麽不同?”
封顧道:“是規則就有漏洞,更何況,千百年來規則之外還有更多的特例。比如在特殊情況下,前任族長並不需要進入規則院。”
“什麽情況?”
“執行對家族利益影響重大的特殊項目時,比如NONE項目。”
程芳菲頓時愣住:“你瘋了?”
封顧見她神色鬆動,這才走到她旁邊輕輕擁住:“放心,我隻是舉個例子。NONE項目已經被徹底永久封存,軍方和官方也都已同步資料,不可能再繼續了……芳菲,這些事你交給我去煩惱,相信我,不用擔心。就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好嗎?”
程芳菲這時已經冷靜下來。
她靜靜看著他,似乎在思考他這番話的可信度。
封顧說的輕描淡寫,可事情真有這麽簡單嗎?
弄個項目就能離開規則院,那規則院裏怎麽還會有那麽多人?
可轉念一想,她選擇和封顧在一起的時候,難道不知道他的家庭情況複雜?
就算封顧沒有告訴她那個秘密,當他離開族長的位置上,進入規則院,難道她就真要棄他而去?
想到這,程芳菲也不氣了,反而有幾分心疼。
封家族長看似風光,卻實則凶險萬分。
成為族長前要曆盡廝殺,退位之後又有永遠被禁錮的風險。
她其實有些不明白,為了這短短的十幾二十年風光,真的值得嗎?
像周銘賢一樣開開心心做自己喜歡的事,自由自在難道不好嗎?
程芳菲歎氣道:“以後類似的事一定要提前和我說,不能再自作主張明白嗎?”
封顧也輕笑:“明白。”
過了會兒他忽然道:“我給你帶了個禮物。”
程芳菲意外,打趣道:“賠禮道歉的禮物?”
她這才注意到封顧剛剛進來時將一幅明顯是古地球時代的國畫卷軸帶了進來。
當然,這卷軸外被最先進的密封技術套上了透明材質的外殼,讓它可以千萬年不損壞。
“畫?”程芳菲眼睛一亮,“很有名嗎?我聽過嗎?”
封顧點點頭:“《千裏江山圖》,真跡。”
程芳菲:!!!?????
真的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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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大大!是不是我哥來過了?”
封曉蝶回來時正看到程芳菲坐在沙發上,仔細端詳這一個卷軸模樣的東西。
“嗯,來過。”她說的時候麵帶笑意,顯然心情不錯。
封曉蝶看她手上的卷軸,神秘一笑:“我哥送你的?”
程芳菲反問:“你和你哥說了什麽?他突然跑來找我。”
封曉蝶眨眨眼,滿臉無辜:“沒有啊,就是那天看你心情不好,和他提了兩句。”說完她又有幾分興奮:“我哥居然真的來找你,還給你送禮物逗你開心,啊啊啊~”
程芳菲看著她一臉“磕到了”的表情,有幾分無語:“我明天要出發去炬火星,你是跟我一起還是回封域主星?”
“炬火星?”
“嗯,就是科克集團為《星耀訣》拍攝搭建的實境星球。”程芳菲道,“周銘賢他們現在應該正在那邊拍攝。”
封曉蝶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我也想去!可以嗎?”
“當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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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又到了年底。
就在一周前,第五家廣寒宮正式在維塔星開業,《桃花源.洞天》的日客流量突破七十億。
單憑這兩項的營收,程芳菲個人賬戶日收入就輕輕鬆鬆超過了五億。
這讓她根本有些失去了對金錢的概念和對財富想象,尤其當她看到銀行個人賬戶裏多到似乎一輩子也花不完的數字時,程芳菲有種這遊戲已經打通關了,沒必要再繼續玩了的錯覺。
可這畢竟不是遊戲。
哪怕她是穿越而來的,這也是她現在實實在在的生活。
最要命的是她還有個麻煩的男朋友。
唉,想到封家那莫名其妙的規矩就頭疼。
早知道她真不應該和封顧牽扯,自己有這麽多錢有事業做什麽不好?
她為自己一時衝動的戀愛腦感到後悔,可轉念又覺得自己這種想法太“渣”。
如果能重來一次……
算了,還是別想那麽多了。
相愛不就是應該同甘苦共患難嗎?大不了她想想辦法,給封顧找一個足夠令封家動心的項目,比如什麽穿越之類的技術研究之類的,把封顧這倒黴蛋給“買”出來?
“大家好,你們的絕望播報員又來了。”耳邊忽然響起絕望新聞。
自從東川星回來,程芳菲就偶爾會聽他的播報。
這是她更多了解光鮮亮麗的星際世界背後故事的唯一途徑。
“今天的新聞更令人絕望了啊。有消息稱,某垃圾星球上所有居民已經成為機械改造人,被蝕人組織控製。但該組織仍在維持垃圾星的運轉功能,每日對外接收並處理垃圾。軍方堅決要求出兵清理該星球,但官方對此態度曖昧,認為垃圾星的功能仍然維持就不該過多幹預……這位官方發言人,你腦子還好嗎?下一步怎麽樣?是不是要承認機械改造人的身份?哈哈廣大垃圾星、資源星的同胞們,你們‘有福’了!”
“接下來再看一條消息,某星球資本正推動立法,禁止山寺桃花及其相應的產業、思想在該星球傳播,理由是會引導青少年不正確的職業選擇和生活方式。”播報員說到這裏嘲諷道,“說的冠冕堂皇,不就是因為山寺桃花,你們的情緒刺激儀器和快速治療設備不好賣了嗎?”
程芳菲沒想到聽絕望新聞也能聽到和自己相關的八卦。
她正發呆的時候,忽然接到段梓雯的通訊請求。
“程總,《星耀訣》的上映有些麻煩。”對方的語氣異常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