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個絕望播報員的話不能全信, 但他確實給他們提供了不少線索和信息。
而這半年在封顧身上發生的事情，脈絡也逐漸清晰起來，展現在三人麵前。
封顧通過封家的內部篩選, 成為封家這一代族長，並且得到了封曉蝶的認可。而他的發小方宇輝在選拔中成績也很突出，所以成為了封顧的助理。
本來所有人都以為這應該是兄弟齊心, 聯手將封家繼續發展壯大的故事起點。卻不論曾經是再好的朋友們，再多的舊情，一旦兩人的位置和彼此關係發生變化，人心也會隨之變化。很快便頻繁有消息說方宇輝在很多事情的處理上，意見與封顧相左，兩人頻繁發生爭執。尤其封顧幾次發現方宇輝擅自做決定, 在封家的多項關鍵事務上先斬後奏，不僅提前不與他商討, 不提交審核, 時候也不及時匯報，甚至利用造假、含糊其辭、打時間差等手段掩蓋。
封家內部一部分負責各項事務的核心人員早就對方宇輝有所不滿，幾次三番找封顧投訴，甚至將狀告到了執行院和規則院, 希望他們對方宇輝進行限製和處罰, 並對封顧發出警告。
所謂規則院，是封氏家族內部的養老機構, 基本都是從家主或各個家族核心業務關鍵位置上退下來的人才有資格進入。而它也掌控著製定家族選拔、管理、運行規則的權利, 保證在緊急時刻可以把控家族發展的大方向，不至於偏離航道, 突然衰落。
而執行院?????顧名思義負責執行。
但他們隻執行規則院製定的規則。
同時, 根據權限規定, 無論是規則院還是執行院，都不能直接幹預現任族長的所有家族管理行為，僅能從旁提出建議和警告。甚至即便是這些建議警告，也不能頻繁，隻能在每月一次的例會上以議案形式正式提出。
但對於包括封曉蝶、方宇輝在內的其他人就沒有這種限製。所以可以說，在封氏家族，他們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總是在尋找各種機會表現自己的存在感。
而家族內部如此大規模對族長助理不滿，恰恰是他們表現的好機會。
他們可以完全不過問封顧的意見，直接免除方宇輝的職務。
可偏偏，規則院不僅什麽也沒有做，反而在例會上提交了支持方宇輝的議案。認為他的策略雖然大膽激進，卻是目前發展陷入停滯的封氏家族最需要的，是破局之錘。
於是從那之後方宇輝的行動越來越大膽，越來越囂張。
雖然他還不敢明目張膽地不將封顧放在眼裏，表麵功夫仍要做，但封家已經隱隱隨著他的一番操作，逐漸分裂成了幾個明顯的陣營：對方宇輝不滿的保守派，支持方宇輝的新銳激進派，以及不明顯表態的和頻繁表態的牆頭草。
封顧不知出於什麽原因，對他十分容忍，並沒有因為大量的反對聲音而將他革職。
反而將最重要的荒星開發工作一直交由方宇輝負責。
即便他發現了西格瑪3829號係統數據被篡改後，也沒有對外表現出任何憤怒不滿，隻是提出要前往進行實地考察。
而也正是在這次的考察過程中，發生了意想不到的穿梭機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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曆經六個多小時的行程和一次中途停靠，程芳菲等三人乘坐的穿梭機終於降落在東川星。
“你們有沒有覺得這裏的穿梭機進港速度明顯比月輪星要慢很多。”程芳菲邊說邊看向四周，“看上去這港口的也要忙得多，人也更多。”
喬碧介紹道：“根據官方資料，東川星的人口雖然也隻有千萬量級，但由於其所在星域位置的特殊性，這裏成為了很多航線的必經之地和周邊重要的補給星球。”
許落觀察之後說道：“這港口規模雖然比月輪星大將近一倍，但實際三分之二都被軍方、大公司、財閥占用，還有一部分被劃做私人租賃使用。真正用於民用運輸的進出港接駁點少之又少，所以才顯得格外擁擠，效率也特別低。”
“確實。”
程芳菲也發現了，東川星的軍用穿梭機特別多，附近還有很多軍艦。
剛剛在停靠進港之前他們路過一艘大型戰艦，穿梭機駕駛員還特意將所有側板透明化，讓大家近距離觀賞聯盟軍艦，盡情拍照留念呢。
三人並沒有直接前往第一高等學府找安素教授，而是按照計劃直接在港口附近住下。
雖然現在很多事務的處理都虛擬化，通過星網完成，但是為了防止網絡信息追蹤，還是有些特殊的雇傭關係和往來需要在線下完成。而他們要尋找的就是這種特殊的消息。
喬碧按圖索驥，帶著程芳菲和許落鑽進了小巷子裏，連轉了七八個彎，終於來到一扇純黑的大門前。
推開門進去，裏麵是個燈光昏暗還彌漫著煙霧，幾乎看不清兩米之外人臉的休閑吧。
通常這種休閑吧都沒有和官方網絡連接的智能係統，所有安保、信息登記係統都是獨立的，並且隻保留有限時間。這樣既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保護客人的隱私，也能提供安全防護。
程芳菲從來沒進過這種地方，站在門外愣了半晌，還有些緊張。
喬碧和許落卻已經很自然地走進去。
程芳菲於是也不再猶豫。他們臉上都帶著一種特殊的電子麵具，就好像一層麵膜貼在臉上，卻能讓外人看到完全不同的另一張臉。甚至可以設定非人臉。比如程芳菲就選擇了兔子的形象。
幾人跟隨智能導航坐下，很快又有毫不掩飾自己機械改造人身體的女服務員給他們送上淺藍色的**。
但程芳菲顧不上對她的身份驚訝，反而指著那**：“這不會是精神素吧？”
許落拿起杯子聞了聞：“應該就是。這種地方有精神素不奇怪。來的人多少都是為了找樂子，自然要追求強烈的感官刺激。”
他說著看向喬碧：“你要找的人在哪？”
“據說是個常在這裏出沒的掮客，叫雅都。”喬碧說道，“不過我不認識他，也沒見過。隻是聽一個東川星的商人提到過。”
許落想了想，對程芳菲說：“咱們先在這裏坐會兒，觀察一下。”
程芳菲點點頭：“好的。”
不過那杯精神素飲料她肯定不會碰，用手悄悄將杯子推遠了點。
“其實我不太明白。”程芳菲說道，“那麽多人都說方宇輝有問題，封顧也早就知道他背著自己有不少小動作，為什麽不把他拿下？哪怕是把他調離核心位置也好？就算規則院也不能限製他做這個決定吧？”
許落搖搖頭：“不知道。不過這種大家族內部利益牽扯頗多，可能他有自己的考量。”
“或許吧。”
程芳菲想起之前自己也問過周銘賢類似的事。
在她看來將方宇輝這樣一個能力強又有野心的人放在身邊，對封顧來講就是非常危險的事。之後沒有防患於未然，及時止損更是不明智。
在她看來，封氏家族的族長能經曆層層篩選走到頂點，比之古代皇帝登基難上加難，肯定不可能這點道理都不知道吧？更何況她和封顧相處過一段時間，很清楚他雖然沉默寡言，卻絕對不傻，相反是十分聰明機敏，反應迅速的。
再次將自己知道的消息線索在腦海中梳理，程芳菲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但一時又想不清楚。
正在這時隔壁桌有幾個身材高大的人坐下，開始大聲聊天：“最近怎麽這麽多當兵的？附近要打仗嗎？”
“確實挺誇張，今明兩天據說得有十幾艘新式星艦來東川。之前打蟲族也沒這麽大動靜，不知道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還能有什麽比打蟲族還大的事？”另外一人大聲道，“難不成是封家內戰？”
眾人哄堂大笑。
“封家什麽時候有軍方關係了？”
“要打也是軍方和封家打起來吧！”
“說起來聯盟軍方和封家如果真幹起來，誰更厲害？”
“我去，這還真不好說……”
緊接著有人“噓”了聲：“我說你們可小心點，最近封家不太平，說不定真要打起來。當家族長上任還不到一年就失蹤了，他助理直接出來說要代管，不啟動繼承人篩選，你品品？”
“我聽說這個姓方的還要取人家妹妹？”
“說起這個妹妹，我聽說……”
程芳菲正睜大眼睛想要繼續聽下去，卻忽然耳邊的說話聲消失了。
她愣了半晌才意識到是隔壁開啟了私密模式，所以他們的對話外麵都聽不到了。
她看了看桌上的設備，也啟動私密模式。
許落笑道：“放心吧，咱們的麵具上有隱私保護，就算是這間休閑吧的擁有者也聽不到我們說的。”
程芳菲點點頭：“那就好。”
三人等了好久還不見那個叫雅都的人出現。
“奇怪，據說他每天這個時間都會來啊。而且他很招搖，不可能錯過。”喬碧疑惑，“要不我去打聽打聽？也許……”
忽然，遠處傳來一聲尖叫打斷了她的話。聽聲音來的方向，似乎正是休閑吧的衛生間。
“怎麽回事？”
“出事了？”
不少人好奇，紛紛接觸私密模式，有人甚至直接起身離開。
休閑吧裏的迷霧卻更濃了。
許落低頭在個人終端上飛速操作：“衛生間發現一具屍體，男性，76歲。”
喬碧看到他展示的影像，驚呼：“他就是雅都！”
下一秒休閑吧的內部警報響起，所有人都收到了提前結束營業的通知，並限時一分鍾內離開。
頓時屋子裏亂作一團。本來這裏的能見度就極低，人又多又都急著往門口趕，就難免發生碰撞和摩擦。頓時，叫罵聲，呼喝聲接連響起。
程芳菲一個不小心被擠到旁邊，踉蹌了幾步險些跌倒在地。
好在有個人將她扶住，暫時拉到了沒人的角落保護起來。
“謝謝你。”程芳菲抬頭道謝，闖入眼簾的是一張陌生臉孔。
卻那眼神讓她感到非常熟悉。
熟悉到她心跳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