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與‘蓋婭’的對話（五）
“我無法行使我的權利是因為你的不配合。”莉歐娜毫不留情的指責，讓‘蓋婭’那由數據形成的眼眸閃爍的越發頻繁。可是，就算它擁有每秒１３０.?86兆兆次的運算速度，也無法解決莉歐娜擺在它麵前的現實。
就如莉歐娜所說的那樣，踏入‘聖階’的羅賓已是共和國最強的男人，就算受‘蓋婭’直接支配的紀律部隊接受了‘蓋婭’的抹殺指令，實際上他們也沒有能力完成抹殺。
更何況人類並不是隻懂得聽令行事的機器，人類有屬於自己的思考方式，人類會自己判斷對與錯。毫無理由的抹殺掉一個共和國英雄，這是任何一個理智的共和國公民都無法接受的事，或許隻有在受到貪欲誘惑的時候，人類才會戰勝自己的理性，但這種行為模式卻同樣與‘蓋婭’的主程式相違背。
“別忘了，我也是一個人。七賢中的每一個人也都是活生生的人類，我們同樣會自己思考，我們並不是為你服務的機器人。相反，我們還擁有與你辯駁的權利。”說到這裏，莉歐娜用犀利的目光直視著‘蓋婭’:";父親為你設定了一個錯誤的核心程式，他太過理想主義化的烏托邦社會注定隻適合一個封閉的環境。在這種模式下，生活在這個封閉社會中的人類就如同是被關在了與世隔絕的籠子裏。他們被切斷了與外界的聯係，時時刻刻處在你的嚴密監管下。假如這樣的狀況持續一百年或者更久的時間，或許你真的可以將共和國人完全洗腦成功，從思想和身體上完全奴役他們。但慶幸的是，聯邦的入侵打破了這個籠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真該感謝聯邦和安斯艾爾，比起羅賓，他們才真正拯救了共和國。”
莉歐娜居然直接質疑馬丁?赫維，這在以往是從未有過的事。而她的這一論點，更是直接否定核心程序的合理性，這頓時讓中央電腦‘蓋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在人類的曆史中，無數國家都是被人類私欲所引起的陰謀和叛亂推翻。人類在擁有私欲的同時，不可避免的會傷害到其他同類的利益，除此之外，過度膨脹的私欲會徹底摧毀整個世界。‘父親’為我設置的核心程序，是希望我的存在能限製人類的私欲，隻有限製私欲才能杜絕人類個體對其他個體的危害，才能讓共和國永恒的存在下去。”在靜默了一段時間後，‘蓋婭’試圖用人類自己的曆史來詮釋人類本性中的私欲對文明所造成的危害，並以此來鞏固核心程序存在的合理性。
“永恒？永恒這個詞本身就是不合理的。”‘蓋婭’話音剛落便遭到了莉歐娜的無情反駁:";宇宙的規律便是不斷的膨脹、壓縮，通過爆炸形成一次又一次的輪回。而自然界的規律便是優勝劣汰，讓種群中的優秀個體繁衍下去，自然淘汰那些不夠優秀的個體。因此，世間的法則本來就不存在永恒。連宇宙這個大環境都無法永恒，那寄存在這個世界中的生物又如何完成那不可能的永恒？”
“至於你說過度膨脹的私欲會徹底摧毀整個世界……”莉歐娜不屑的冷笑:";生物的天性便是不斷擴張，不單單是人類，任何一個物種都不會停止擴張的步伐。地球會變的一片生機昂然，難道不是生物擴張的結果嗎？而地球會因擴張而被毀滅本來就是自然規律的結果，完全符合宇宙的輪回法則，這是生物天性，是不可逆轉生存法則。現在，事實已經證明在你統治之外的其他人類國度更優秀，而由你所統治的這個人類種群反而是最弱小的，難道這還不足以證明你核心程序的錯誤性？”
“共和國的嬴弱是受限於資源和時間，這並不能作為否定核心程序的依據。”遭到莉歐娜全盤否定的‘蓋婭’立即反駁莉歐娜的這一依據。
“是啊，資源和時間。羅賓的這套方案不恰恰是在給予你資源和時間嗎？可你給我的感覺就像是一個完全不敢涉足於新世界原始生物，你程式中所謂的自我革新根本無法適應外界的改變。那個錯誤的核心程序給了你超越人類本身的權限，讓你在一個自相矛盾的錯誤程序中運行，卻忽略了你被製造出來的目的是為了協助人類，而不是像奴役螻蟻一樣統治人類～”
“……”
莉歐娜的咆哮讓一直試圖為核心程序辯駁的‘蓋婭’完全靜默了，無數的數據字符猶如藍色的螢火蟲一般在其四周浮現，並組成旋轉矩陣鏈環繞在其四周。
‘蓋婭’擁有著全宇宙首屈一指的每秒高達１３０.?86兆兆次的運算速度，這一數值，哪怕是在掌握著大多數頂尖科技的霍夫曼帝國，也沒有任何一台計算機能與‘蓋婭’媲美。
可現在，這全宇宙第一的運算速度卻在莉歐娜的麵前完全敗下陣來。哪怕她的瀏覽速度早已將人類長達五百萬年的曆史搜索千遍，將所有的人類個案都進行無比複雜的推演，也找不出任何一條可以反駁莉歐娜的理由。
事實正如莉歐娜所說的那樣，共和國的贏弱主要來源於資源的貧瘠以及短暫的建國時間。而這兩點卻恰恰是羅賓能為共和國提供的關鍵性要點，假如羅賓的計劃完美實施，共和國將一舉解決資源貧瘠的困境。同時，將聯邦一分為二，讓布萊爾?雷克斯和安斯艾爾?奧斯維德處於無休止的內鬥當中，也可以為共和國爭取到充分的恢複時間。
假如單單從利益上來衡量的話，任何一名有遠見的統治者都會毫不猶豫的采納羅賓的建議。可現在的問題卻是羅賓並不滿足於現狀，他希望通過這種一國兩製的政策爭取到國內民眾的支持，並利用共和國民眾建設巴納德星係的過程來反客為主，一舉改變共和國目前這種壓抑人性的極端共產製度。
毫無疑問，羅賓是企圖挑戰馬丁?赫維為‘蓋婭’設定的核心程序。而‘蓋婭’一直是以核心程序為最高宗旨的，因此，羅賓的挑戰在‘蓋婭’的估算中已經變成了比聯邦入侵更為危險的政治入侵，它會做出抹殺羅賓的指令，也正是根據核心程序的優先權所做出的判斷。
可現在，‘蓋婭’的這一決策卻遭到了莉歐娜的強烈反對。利用‘七賢’所特有的辯駁權，莉歐娜據理力爭，矛頭直指‘蓋婭’的核心程序，指出是這個不合理的核心程序延誤了共和國的發展，並最終會導致共和國的毀滅。
按照馬丁?赫維確立‘蓋婭’統治地位時所做修正的程序，任何一位‘七賢’都有權質疑‘蓋婭’的指令，並有權與‘蓋婭’辯駁。假如辯駁的結果是‘七賢’獲勝，那麽‘蓋婭’必須對指令做出修正，反之假如‘七賢’無法在辯駁中戰勝‘蓋婭’，那麽‘蓋婭’則有權無視‘七賢’的質疑，繼續執行原先的指令。
自共和國建國至今，擔任共和國顧問一職的‘七賢’曾數次動用自身所擁有的特權與‘蓋婭’展開辯駁，但最後的結局卻無一例外都以敗北告終。畢竟相比‘蓋婭’那每秒高達１３０.?86兆兆次的運算速度，就算‘七賢’都是各個領域內最傑出的學者，也無法在辯論上戰勝算無遺漏的‘蓋婭’，這使得‘蓋婭’在共和國建國的三十三年內能屏棄一切來自國內的阻力，徹底貫徹馬丁?赫維所設立的核心程序。
但在今天，從無敗績的‘蓋婭’卻在莉歐娜的麵前遭遇了徹徹底底的慘敗。
用事實以及自然學說作為辯駁依據，莉歐娜將‘蓋婭’的核心程序辯駁的體無完膚，甚至對她一度異常尊敬的父親馬丁?赫維都做出了嚴厲批判，認為是馬丁?赫維在霍夫曼的慘痛經曆讓他產生了嚴重的心理扭曲，因此在這一前提下所設定的核心程序本身就是不合理的，是違背了人類發展規律的錯誤指令，並以此認定假若‘蓋婭’繼續以核心程序作為優先選擇的話，其結果必將導致共和國的毀滅。
守護共和國的最高指令、?同‘七賢’辯論敗北後的修正指令，以及馬丁?赫維所立下的維持共產民主製度的核心指令。這三道指令已經在‘蓋婭’的主程序中組成了一個解不開的矛盾旋渦，哪怕是依靠它每秒１３０.?86兆兆次的運算速度，也無法運算出一個可以同時滿足這三道指令的方案。
與莉歐娜的這場辯論讓‘蓋婭’陷入了程序上的死局，假如它隻是不具備自我革新能力的普通計算機，那麽它完全可以根據核心程序，而毫無理由的屏棄掉另外兩條副程序，繼續強製執行原先的指令。但可惜‘蓋婭’卻是可以自我進化並不斷修正的人工智能，強大的運算能力可以讓它自我判斷出不適合時代變化的錯誤程序，並以最合理的方式對程序進行修正。
目前靜默，正是‘蓋婭’在通過強大的運算能力重新核算這三道程序的優先順序，並試圖以改變程序順序的方式，來解開這個程序上的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