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婚禮（上）
在劉靜的腦海裏，婚禮應該是頭頂上有一望無際的湛藍湛藍的天空，天空的懷抱裏有大朵大朵的白雲，腳底下有一望無際的草地，草地的懷抱裏有歡快走著的人們。她穿著聖潔的白色婚紗，手裏捧著玫瑰和百合，在人們的祝福聲裏，她挽著她的新郎穿過兩側有美麗花柱的紅毯，此時，空中有玫瑰花瓣落下，在花瓣雨中他們款款走上高台，在主持人的追問下，她和新郎篤定地回答著我願意和他（她）相伴一生。新郎有深情款款地告白，她有感動的淚花落下。他們相泣相擁，互相交換戒指……有幾分莊嚴，有幾分肅穆，有很多歡樂，有很多感動。
然而，現實的情況是，天還沒亮，她就被父母叫起來催促著去化妝，到了化妝的影樓，大門緊閉，幾經催促，半個小時後，化妝師打著哈欠、邁著小碎步、不緊不慢地走過來，看到劉靜，化妝師故作慌張地跑了幾步，虛情假意地說著不知道為什麽鬧鍾沒響啊抱歉之類的。
化完妝回到家，譚振蓉給劉靜端到餐桌上一張大蔥和豬肉做的餡餅：“吃了它，結了婚圓圓滿滿，從從容容的。”
“我不想吃，剛化了妝，吃完了該把口紅都擦掉了。”
“擦了口紅再吃，吃完了再塗，餅得吃，這是習俗！”譚振蓉斬釘截鐵地說。
劉靜一邊吃餡餅一邊疑惑地問：“媽，咱門上怎麽沒貼‘囍’字啊？”
譚振蓉沒好氣地說：“嫁閨女哭還來不及還貼什麽‘囍’字，人家男方家裏添人高興才張燈結彩貼紅彤彤的‘囍’字，有的地方嫁閨女不僅不貼字還要大哭呢。把餅都吃了啊。”
“哦。”
劉靜補了補妝，七大姑八大姨都來了，一陣寒暄後開始拍照，姥姥家照了，奶奶家照，姊妹們照了，閨蜜們照，各種排列組合，到最後，拍照的都不知道該怎麽樣組合，照相的笑得不知道該怎麽樣笑了才作罷。
閨蜜楊麗娜問劉靜：“結婚的心情如何啊？”
“沒啥心情，感覺自己和木偶一樣，牽到哪裏去哪裏，讓笑就笑，讓哭就哭。原來電視劇裏結婚的場麵都是騙人的啊。”
“結婚都那樣。電視劇裏那些美好的場麵都是假的，那些悲慘的場麵倒都是真的，現實甚至還會比電視劇更悲慘，這就是生活。”
趙明達接新娘的隊伍是左等左不來右等右不到，劉鋼鐵有點著急了：“靜靜，你趕緊打電話問問趙明達怎麽還沒來啊，他爸不是說八點準時過門嗎，這都六點半了咋還沒到，別誤了時間！”
“哎，靜靜，可不能問，好像我們要催著、上趕著嫁給他一樣，不能問，什麽時候到算什麽時候。”譚振蓉阻止道。
“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說這個，真是頭發長見識短，你不問我問！”
劉鋼鐵掏出手機的功夫，隻聽外麵鑼鼓陣陣，由遠及近，趙明達來了。
鞭炮聲，鑼鼓聲震耳欲聾。緊接著，趙明達想上樓接新娘，樓門緊鎖，樓裏麵的人大喊：“紅包拿來，給紅包才讓進門！”
趙明達嬉皮笑臉地說：“紅包有的是，不給開門怎麽遞給你。”
“從門縫裏塞進來就開門。”門裏麵的人嬉笑著，毫不示弱。
“門縫太小，紅包太厚，塞不進去。”
門裏麵的人“咯噔”開了鎖，趙明達說時遲那時快趕緊使出吃奶的力氣推開門順勢鑽了進去，把紅包往裏麵人手裏一遞往樓上跑去，後麵和趙明達一起來接新娘的人也跟著湧上前。
趙明達一進門朝著劉鋼鐵和譚振蓉親熱地說：“爸，媽，我們在路上堵車來得有點晚了，我們動作得快點，要不然耽誤了算好的過門時間，靜靜呢？”
“再快也得把程序走完啊，新女婿宴都給你擺好了，趕緊吃吧。”說著劉鋼鐵指指前麵一桌子的杯杯盤盤。
趙明達象征性地吃了幾口想離席，他抬頭瞟了一眼陪著的幾個人，沒有說話的，他又不好說什麽，看著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離著指定過門的八點越來越近，他硬著頭皮說：“各位，抱歉啊，不知道你們吃飽了沒有，我吃飽了，過門時間定的是八點，眼看就到了，我得趕緊接著新娘走了，真是不好意思啊，以後有機會再好好陪大家喝兩杯。”
作陪的幾個人忙起身：“恩，恩，接新娘要緊，接新娘要緊……”
在旁邊人的指揮下，趙明達亦步亦趨地又是獻花，又是單膝跪地地一頓折騰，終於旁邊的人說：“可以抱著新娘上車了，可不能讓新娘腳落地啊。”趙明達一聽這話趕緊抱起劉靜往樓下走。單純抱著劉靜走這件事吧，並不難，劉靜隻不過一百斤出頭並不重，可是，架不住別人的左推右搡，扛不住在人群中左奔右突，幾次都感覺人馬上就要滑落下來，劉明達咬緊牙關加快腳步，很快突出重圍，最後，終於“哐當”一聲把劉靜扔在了婚車的後座椅上。
“咦，我說，趙明達，你就不能輕拿輕放啊，你就不怕把我給摔碎了！”
“忍忍吧，媳婦，幸虧沒摔在地上。”趙明達邊擦汗邊說。
一隊婚車在高速路上飛速前進，眼看就要到出口了，前麵卻堵著一條長龍。
趙明達的同事們紛紛從後麵車上下來了，不停地敲打著趙明達的車窗。趙明達心想不好這是要鬧新娘了，他連忙把新娘換到中間的座位上，他和伴郎一左一右擋著新娘。
劉靜最討厭婚禮上的這些惡俗，鬧新娘，鬧新郎，本來是人生中最美麗的一天，非得鬧得新娘和新郎狼狽不堪。
趙明達給劉靜打預防針：“他們要是小打小鬧，你可不許翻臉啊，結婚不興翻臉，他們要是鬧得太過分，我會先不樂意的，不用你站出來。”
“唔……”劉靜從喉嚨眼裏噴出一個字。
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們已經把車門給打開了，他們先上來幾個人一把把趙明達拖出車外，又上來幾個人把手無縛雞之力的劉靜架了出來，他們嘻嘻哈哈地喊著：“一二三，拋”，說著，齊心協力把劉靜往天上扔去。嚇得劉靜直吆喝：“哎，拋起來不要緊，最重要的是要接住我啊”。“放心吧，放心吧”耳邊七嘴八舌地應付著。向來沒有安全感的劉靜緊張地閉緊了眼睛，在墜落的一瞬間她仿佛聽到了自己的腦袋碰撞地麵的破碎聲。
不知道拋了幾個回合，劉靜的耳邊響起了二舅媽氣沉丹田的救命聲：“哎，哎，趕緊把她放下來，我們這邊不興鬧新娘啊，新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你們這麽一折騰都給折騰毀了，本來是美好的回憶都變成不堪回首的驚嚇了，放下來！放下來！”
趙明達的同事悻悻地散去。二舅媽朝著趙明達埋怨道：“我以為鬧你呢，鬧你媳婦你也不管管！”又轉而戳著劉小明的腦門指責道：“還有你，她是你親姐，你姐姐被別人鬧，你就這麽幹等著，在旁邊看熱鬧，真行啊，你！我一開始還以為是鬧新郎呢！”
二舅媽幫劉靜整理了一下婚紗和頭飾不容置疑地說：“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