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初見
劉靜講完課,胡金娜的手在空中不停地比劃著說:“劉靜,你講課太嚴肅了,表情太過單一,沒有感染力,你應該表情豐富一點,多一點肢體語言,讓你的課堂活躍一點。”
劉靜點點頭,思考了一下,帶著疑惑弱弱地問:“你不是說學生不好管理,要嚴肅一點才能震得住學生嗎?”
“那是管理的時候,和上課是兩碼事,上課就應該充分調動學生的積極性,我們語文組有幾個老師講得很好,你可以去聽一下她們的課,向她們學習一下。當老師就得嚴慈相濟,鬆嚴有度。”
“哦”劉靜點了一下頭。
其實,劉靜還是很困惑。她更加不知道自己該用怎樣一個狀態去麵對學生,聽起來似乎很容易,上嘴皮碰下嘴皮的事,事實上,很不好拿捏。嚴和慈、鬆和緊,真的不好度量啊。
等到劉文傑和張曉虹都講完課,胡金娜帶領著他們仨去見忠義武校的正校長,也就是大家口中的“大校長”。
胡金娜朝著教學樓的西側走去,她走進了昨天“大鼻子”進的那個樓洞。劉靜暗想:不會那個“大鼻子”就是大校長吧。
胡金娜在二樓中間的一個辦公室前停了下來,她迅速地組織了一下語言,整理了一下她梳地比較蓬鬆的蜈蚣辮,調試好了笑容,輕輕地敲了三下門“咚…咚…咚…”。
“進來。”一個嚴肅而字正腔圓的男低音。
推開門,是一間很大、很氣派的辦公室,沙發、茶幾、文件櫃、辦公桌一應俱全,都是棕褐色、純實木做的。
高端、大氣、上檔次的辦公桌後黑色的老板皮轉椅上坐著一個同樣氣派的人。五十多歲的年紀,大頭大臉大耳朵,眉毛黑而密,眼睛應該本來不算小,卻被比較大的眼袋給擠得小了,鼻子比較挺拔,嘴巴適中,肩膀比較寬,腰板挺得筆直。從整體上看,用老百姓的話說,這個人長得很排場,用時尚點的語言就是這個人很有氣場。一看就是一個當領導的。
胡金娜露出標準的笑容柔聲細語說:“單校,這是剛來的三名老師……”
單校長停住他輕握高檔鋼筆的手,抬起頭,掃了三個新老師一眼,擠出一絲笑容說:“你們坐吧。”
他們三個衝著單校長笑了笑,在離他們最近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胡金娜一個一個指著他們說:“這個叫劉靜教語文,這個叫劉文傑教數學,那個叫張曉虹教英語。”
“他們都是考老師考了前幾名分到我們學校來的,都是出類拔萃的高材生……”
辦公室裏的氣氛很緊張,仿佛空氣都凝固住了。三個新老師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也不知道手應該擺在哪裏,仿佛手放在哪裏都是多餘的。隻有胡金娜喋喋不休地說著。單校長表情很嚴肅,時而讚許地點一下頭。
單校長說:“咱們學校這是第一年辦高中班,好不好、行不行就看你們的了,你們回去好好幹,有什麽事就找胡主任,行啊……”
胡金娜朝著三個人使了個眼色,朝門口努了努嘴,示意他們可以走了,她又衝著單校長笑著說:“那我領著新老師們先回去了,單校。”
三個新老師紛紛說:“我先走了,單校。”
單校長點了點頭,從嘴裏擠出來一個字“唔”。
從校長室出來,劉靜和張曉虹拍拍胸口,異口同聲地說:“啊,好緊張啊!”
走在前麵的胡金娜,回過頭來朝她們笑了笑,心裏想:畢竟是年輕啊。
中午臨放學,胡金娜找到劉靜說:“你家離這裏遠,中午回不去,你可以去三樓的女值班室休息一下,睡點午覺。”
劉靜非常感動。胡金娜雖說是主任,卻一點架子都沒有,總能適時地去關心別人,熱情地伸出自己的手無私地給別人送去溫暖,哪怕隻是一句話。有的人,或許,就連一句話的好意都不想給予呢。劉靜動情地說:“胡主任真是麻煩你了,謝謝你啊,都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了!老給你添麻煩!”
“不麻煩,不麻煩,都是應該的。”胡金娜笑著拍拍劉靜的肩膀。
中午放了學,劉靜隨便吃了點飯,轉悠到教學樓的後麵準備去看看胡金娜口中的“教職工宿舍”。
教學樓的後麵有一排坐北朝南的平房,淡黃色的牆,棗紅色的門和窗。窗戶是向外推的老式的木質窗子。中間有兩個大訓練房。訓練房的東側有三間房子做宿舍,訓練房的西邊還有一間房子,學校管財務、後勤的副校長郭文勇和他的妻子劉芳在裏麵住著。平房的前麵是幾個健身器械。健身器械再往前,是一片空地。空地的地皮**著,上麵雜草叢生。郭文勇住的房子門前還亂七八糟地堆放著生活垃圾。
劉靜敲了敲東邊第一間宿舍的門。一個五十歲左右的阿姨探出了頭,她和藹地說:“姑娘,你找誰啊?”
劉靜說:“阿姨,我是今天正式上班的新老師,我家離得學校比較遠,聽說還得上晚自習,教務處的胡金娜胡主任說這裏還有空床,讓我住在這裏,她跟您說了沒有?”
“噢,來吧,來吧。她可能忘了和俺說了,俺正好缺個伴,這裏就是條件差一點,可上班便宜啊,轉到前麵去上班一分鍾也使不了啊。”
阿姨把劉靜讓進宿舍,屋子很黑。宿舍後麵的窗戶已經用水泥給封住了,前麵的窗戶也不透光。前麵窗戶上的玻璃已經看不出玻璃的顏色,黑乎乎的。大白天屋子裏也必須開著燈,不然就像生活在深深的山洞裏。屋子倒是不小。裏麵一共放著五張上下鋪的床,阿姨隻把最裏麵左側的床的下鋪當成了睡覺的床。這張床的上鋪阿姨整齊地擺放著行李箱。右邊的上下鋪,阿姨掛滿了衣服,把它當成了衣櫃。外麵的三張床上阿姨整齊地擺放著各種生活用品。臉盆、刷牙的杯子、吃飯的缸子、米、油、鹽、醬、醋、茶應有盡有。最外麵的那張床的一側還緊貼著牆擺放了幾張桌子,桌子上麵有切菜板和菜刀。桌子旁邊是一個冬天取暖用的爐子,夏天閑置在這裏。門的一側,前窗戶的正下方,放著一張別人廢棄了的寫字台,已經看不出顏色,斑駁、憔悴。寫字台上麵放著電磁爐、鍋、碗、勺、蒸籠等炊具,想必這裏是阿姨的烹飪區。
劉靜禮貌地說:“阿姨,請問一下,怎麽稱呼您呢?”
阿姨淳樸地說:“什麽稱呼不稱呼的,俺叫石玉娥,俺兩個閨女都嫁出去了,俺老頭死得早,俺的地被征用了,俺在家裏實在悶得慌,莊稼人幹活幹慣了,閑不住,俺大閨女,這不,從這個學校的食堂裏給俺找了個活,俺在這裏幹了都快十年了。”
“哦”劉靜點點頭。
劉靜又不好意思地說:“石阿姨,您能給我勻出來一張床嗎?”
石玉娥忙說:“怎麽不行,你想要哪張床啊,閨女?”
劉靜看了看說:“那我就和您頂著頭睡吧。”
石玉娥笑著說:“行,俺這就給你拾掇出來。”說著,石玉娥就麻利地把這張床上的臉盆、缸子等東西挪到了其它的床上,反正她們有的是床。
“石阿姨,你別著急,慢慢收拾,我今天下午才搬過來,不著急啊。”劉靜看著石玉娥忙得熱火朝天,有點不好意思了。
“不要緊,不要緊,俺盼著你早點搬進來,俺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怪悶得慌。”石玉娥露出她整齊的牙齒,樸素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