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待業青年
憑著劉靜的基礎,本來她可以順利地考上研究生,繼續她的學業。(
對於那些聽說劉靜得病就找出各種借口與劉靜保持距離的人們,劉靜果斷地切斷了與他們的一切聯係。劉靜能理解他們的趨利避害,但是劉靜絕對不需要這樣的朋友。劉靜需要的是,當危險突然襲來的時候,能等她“穿鞋”的朋友。
其中,為劉靜雪中送炭的就有劉靜大學以來最要好的兩個朋友,蘇夏和王麗。
蘇夏,是一個溫柔乖巧的姑娘。長著一雙大大的眼睛,皮膚微黑。長著一張和姚晨一樣的大嘴巴。中等個頭,身材纖細。蘇夏無論遇到什麽事情都能保持頭腦冷靜,這和劉靜恰恰相反。蘇夏生在一個家境頗為殷實的知識分子家庭,父母都是中層幹部。可是她卻從來不因為父母的位置而趾高氣昂,或者因為家境的殷實而鋪張浪費。蘇夏上大學的時候,揣著一塊父親不用了的像磚頭一樣笨重的舊手機。當大家譏笑蘇夏手機的過時時,蘇夏忽閃著她那一雙大眼睛,不解地問:“難道我們不就應該用父母替換下來的嗎?我們是寄生蟲,我們沒有資格用最好的啊。”劉靜第一次見到蘇夏的時候,蘇夏穿著一件粉紅色的襯衫,藍色的牛仔褲。不多說一句話。那時,劉靜就確定,她們肯定會成為朋友。
王麗,是一個敢愛敢恨的內蒙姑娘。做什麽事情按部就班,有計劃,是個行動力極強的人。雖然王麗上麵還有個哥哥,她卻一點都沒有小妹妹的壞脾氣,極懂得關心別人。又有上進心,大學裏雖然沒再開設早讀,她依然嚴格要求自己,給自己製定了嚴格的作息計劃。
當電話那頭傳來劉靜生病的消息,在外地教育實習的蘇夏和王麗再也坐不住了。她們巴不得馬上飛回學校看看劉靜。(
張新與劉靜、蘇夏、王麗在同一所大學讀書。不過,他是標準的理科生,邏輯縝密,思維大條,直來直往。他不具備白馬王子的一切特征。他身高1。72,體型偏胖,眼睛不大、嘴巴不小。他一直對王麗懷有好感。而對白馬王子抱有無限憧憬的王麗卻一直沒有答應他。張新和劉靜、蘇夏都是山東人。一來二往,張新和王麗沒成為戀人,大家卻都成了很要好的朋友。
張新一聽說劉靜生病了,義不容辭地在學校與醫院間穿梭。為劉靜送生活用品,送衣服,送書,送零食。在別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時候,張新讓劉靜在陰冷潮濕的南方冬季感覺到了春天般的溫暖。王麗基本上一天一個電話,詢問劉靜的醫院生活。劉靜除了匯報病情,又多了一個內容。不遺餘力的誇讚張新。
“張新不是騎著白馬來的王子,卻絕對是能托付終身的漢子。”
“張新是一個有責任感的人,不要錯過了。”
“張新不能給你童話般的愛情,但是他能給你腳踏實地的生活。”
……
一實習完回到學校,蘇夏和王麗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到超市裏買了點劉靜平時愛吃的東西直奔醫院而去。
劉靜那時候正是最難受的時候,每隔一天要從脖子上紮針,把藥送進氣管,進而流入肺裏麵直達病灶。每天還要吃很多藥。劉靜吃什麽吐什麽,甚至不敢大口大口的喝水。連醫生都找不到症結所在,一度懷疑劉靜是不是幹了什麽越軌的事情以致未婚先孕。劉靜隻是搖頭,沒做任何解釋。劉靜向來不喜歡解釋。了解你的人不需要解釋,因為他懂得;不了解你的人沒有必要解釋,因為他不值得。(
劉靜討厭這樣毫無生機的自己,蒼白、無力,好像隨時都有可能隨風而去。
劉靜看到蘇夏和王麗出現在病房門口,又高興又害怕。她慌忙戴上口罩,披上外套,穿上托鞋領著她們走出病房,來到醫院後門外的小山上。劉靜笑著和她們聊了幾句,就催促她們回去。蘇夏和王麗看著消瘦的劉靜,心裏一陣酸楚,不知道她是怎麽度過這一個又一個蒼白的日子,明明比較脆弱,還要假裝堅強、故作輕鬆地和她們談笑風生。
兩個月後,劉靜終於可以出院了。蘇夏、王麗還有張新來接劉靜出院。劉靜高興極了。劉靜走出那段圍牆,呼吸著牆外自由的空氣。校園裏的香樟樹那麽清香、翠綠,樟樹上麵的白雲仿佛伸伸手就能夠夠到。劉靜的心提前進入春季。
終於,在大學裏的最後一個情人節,張新如願以償地牽起了王麗的手。
在大學裏的最後一個學期,當一部分同學工作已經有了著落,輕鬆地等待著大展宏圖時,劉靜、蘇夏和王麗才開始滿世界的找工作。她們三個跑到最便宜的市場置辦了一身找工作的行頭,白襯衫、黑色的西裝和褲子,還有一雙不算太高的高跟鞋。
她們仨興致勃勃地先去參加了大學城的招聘會,原以為是去赴一場來自春天的約會。到了目的地一看,招聘會上人頭攢動,人聲鼎沸,地上到處是紙,雜亂不堪,心頓時涼了一截。這讓劉靜一下就想到了農村裏的大集。隻不過不同的是,大集上咱是興高采烈地去別人的攤子上挑菜,而現在咱是到別人的攤位上去讓人家興高采烈地挑咱們。
劉靜、蘇夏和王麗轉了一圈,基本上都是要理工科的,電氣專業、橋梁與結構專業、建築專業……看得她們眼花繚亂就是沒找到她們熱烈期盼的“漢語言文學”的字眼。
“哎,那裏那個要漢語言文學”眼尖的王麗指著角落裏的一個攤位,兩眼放光。(
“您好,請問一下,你們要漢語言文學專業的嗎?”王麗理了理頭發,擺出事先準備好的不深也不淺的笑容,抑製不住得激動,聲音都有點發顫。
那個比她們大不了幾歲的男子坐在攤位後麵,連頭也沒抬,扔過來一句話:“我們隻要男生”。
“謝謝。”王麗抑製住心中的失望和氣憤,依然保持了自己認為應該有的禮貌。
她們耐著性子朝前走,在另一個攤位前看到了“漢語言文學”的字眼。又認真地讀了幾遍他們懸掛的招聘啟事,發現自己沒有不符合條件的地方。才開口:“您好,請問一下你們需要漢語言文學專業的畢業生嗎?”
攤位後麵的女子抬起眼,沒有任何表情地問:“你們是哪個學校的學生?我們隻要‘211’工程院校的學生。”
她們灰溜溜地轉身就走,也顧不得禮貌還是不禮貌。
她們轉了一圈,連一張簡曆都沒有投出去。
“我們回去吧。找工作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我們也該吃飯了。”王麗提議。
“恩”劉靜和蘇夏應和道。
她們非常沮喪,一路上也沒人說話,仿佛是消化著今天發生的一切。
回到學校,她們踢掉腳上的高跟鞋,脫下束縛人的正裝,頓時,渾身輕鬆,心情也好了許多。揉著飽經高跟鞋蹂躪的雙腳,三個人又恢複了生機。(
“這找工作和找男朋友是一樣的,哪會那麽容易就找到合適的,我們看上人家,人家也得看上咱啊。”
“是呀,一碰就碰到合適的工作,這還叫找嗎?”
“慢慢來,肯定會有一份合適的工作在某個拐角處等著我們呢!”
“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
她們在網上投了幾份簡曆,又在人才網上篩篩選選了一整天,整理出了幾個靠譜的公司,準備到這幾家公司看一下。
她們穿上中規中矩的正裝,再次出發。
她們來到第一家公司,應聘辦公室文員。找到人力資源部,她們不知道迎接她們的是低著的頭還是冰冷的臉,王麗抬起手剛要敲門。卻,停在了半空。屢屢被拒,說是不在乎,還是留下了陰影。
“敲吧,不管門後麵等待著我們的是什麽,打開門才能知道。”劉靜衝著王麗堅定地點了點頭。
“請進。”
“聽說您這裏招聘辦公室文員,這是我們的簡曆。”
“恩,放下吧。如果被錄用,我們會電話通知你們。原則上我們優先錄用有工作經驗的。”
“打擾了。”
她們又來到了第二家。
“您好,請問你們在招聘文秘嗎?”
“恩”,招聘專員上下打量了一下劉靜、蘇夏和王麗,補充道,“我們需要有工作經驗的人”。
“我們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適應本工作,我們會滿足你們對本職位的一切要求。”王麗急切地回應道。
“培養一個新人我們需要時間、精力和金錢,我們耗不起。一個有工作經驗的人,馬上可以投入工作,而你們最快的也需要一個月。”
第三家。
“您好,你們在招聘行政助理嗎?這是我們的簡曆和相關材料。”
“好,放在這裏吧。你們的獲獎證書還真多。等電話吧。”
“打擾了。”
她們坐在路邊的長椅上休息。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不時有“當當,當當當”的高跟鞋經過。高跟鞋的主人也和她仨一樣,頂著燙傷的蓬鬆而幹枯的頭發,穿著西裝,高跟鞋歪歪扭扭地敲打著路麵。劉靜不禁悲從中來,這才領悟到“求職”中“求”的個中涵義。
從此,她們晚上不敢關機睡覺,唯恐錯過了任何一個求職的機會。然而,等了很久,也沒接到一個通知麵試的電話。不久,省裏舉行公務員考試。她們買來《行測》和《申論》開始一絲不苟地準備考公。
那天,她們早早地起床,潦草地吃了點飯,等公交車去考試。站台上,已經等了一層又一層的人,不同衣服、不同高度、不同麵孔的人們,表情竟然驚人的相似。大家朝著公交車開來的方向,伸直了脖子,瞪大了眼睛,緊張而焦急地等待著公交車,他們就像參加運動會百米賽跑的運動員,正聚精會神地等待著發令槍一響,朝著目標飛奔而去。她們三個一看時間還早,就想著,人這麽多,坐下一班車吧。
然而,等下一班車的人絲毫沒見少,人群就像汛期的河流,源源不斷,滾滾向前。劉靜心想,再這樣等下去,一定會遲到。劉靜和蘇夏、王麗商量:“車來了,我們上吧,還不知道考場是什麽情況,萬一找教室找不到,浪費點時間,我們恐怕考不成了。”
“好。”
她們仨拿出吃奶的力氣衝刺,才算擠上了公交車。車上人多倒也有人多的好處。劉靜的包根本就不用自己費力提著,早就被擁擠的人群夾住了。同時,劉靜徹底領會了書本上曾經出現過的一個詞語“立錐之地”。
她們跟著人群走,就到達了考點,又看了看考場分布,跟著支流走又輕鬆的找到了考場。她們分別到達了屬於自己的位子。這倒是出乎她們的意料。
考試結束的鈴聲一響,有的人笑,有的人哭。
“感覺題目不算難,有幾道題我好像碰到過,估計這次能差不多了。”
“我還沒做完呢,就到點了,嗚嗚……”
“這次是完了,明年再考吧。”
“管它呢,反正是考完了。”
一個月後,成績公布在了網上。劉靜、蘇夏、王麗的成績都不算太差。70。6、71、68。9。但是,她們都沒有擠進麵試。在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戰爭”中,她們都無一例外的落入了橋下。
日子在尋尋覓覓中度過,天氣在眾裏尋它千百度中變熱。驀然回首,它卻沒有在燈火闌珊處等著她們。麵對骨感的現實,她們自食其力的心變得脆弱。
劉靜突然想到了一個人。
她做家教,教的學生叫鄭可。她教了鄭可三年。鄭可剛剛順利地考上了本科院校。鄭可的爸爸是省電力的老總。她每年春運回家的臥鋪票都是他幫著買。他或許可以幫助她們!
一想到這,劉靜激動起來,仿佛找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單中堅強;每一次,就算很受傷也不閃淚光。我知道,我有雙隱形的翅膀,帶我飛,飛過絕望……”劉靜的手機不遺餘力地唱起了歌。
劉靜一看,竟然是鄭可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