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瞳打了一個寒戰,多年以來,葉孔勝在這堆葉家子弟的心中,身影和威信向來都是無比的高大和壓迫的,是以被葉孔勝的目光逼視著,葉瞳愣了兩三秒鍾,才吞了吞口水,道:“稟家族大人,是這樣的……”
葉瞳一邊回憶,一邊將拍賣場那日的經過徹底說了一遍,而這期間,秦月樓一直用餘光注意著眾人的表情。隨著葉瞳的敘述,特別是說到東方少傑捧著“玉晶石”出現在拍賣台的檔口,秦月樓頓時感覺四周的空氣仿佛變得暴虐起來。
而同時的,那此刻正襟危坐狀的小姨葉婉瑩,臉色更是在瞬間慘白下來。數道質疑的目光朝著她紛紛投了過去。雖然那些目光並沒有持續多久,但葉婉瑩卻是感覺到了這些目光中深深的懷疑。
一種危機感在瞬間襲上她的心頭,這麽多日來的擔心,卻是換來自己兒子背叛葉家的結果,換做任何一個母親,恐怕都會氣暈過去。
這不僅是關東方少傑的事情,對她在葉家地位和威信的衝擊,也是相當巨大的!
隻不過,葉婉瑩雖然心裏已經慌張起來,表麵上卻依然是穩穩地坐在椅子上,不過感受著父親葉孔勝那若有若無朝自己凝視而來的目光,她就感覺坐如針氈。
“都是葉晴那兒子惹出來的禍,他沒來事前,我們東方家一直都好端端的,他一來,什麽禍事都出來了,還把少傑都連累了!”葉婉瑩眼裏夾著憤憤之色,看著站在葉瞳身邊此刻低頭垂眉一言不發的秦月樓,心頭恨得癢癢。
對於葉婉瑩那凜冽的目光,秦月樓心頭揣測著就已能猜測個大半,想到對方現在還有這種心思,他就是一陣冷笑。自從來到葉家,這名義上的小姨,可向來就沒有給過自己好臉色看。想到此處,秦月樓驀地抬起頭,眼裏夾雜著淡淡的嘲諷看向葉婉瑩,對著她莫名地翹了翹唇邊。
秦月樓的瞳仁邊緣,有一圈熒光勾勒的鑲邊,一種不言而喻的情緒,在這雙眸子中,悄然傳遞而出。
看到秦月樓的目光和笑容,簡直是毫無顧忌地在葉婉瑩已是焚燃起來的心髒上狠狠地再澆了一把油!那種感覺,就好像是當著所有人的麵,被扇了一耳光!
葉婉瑩不由想當初姐姐葉晴在的時候,無論是地位還是名望,均是處處壓過自己一頭,本來以為她跟著那姓秦的小子被逐出家族後,自己終於能揚眉吐氣了,卻沒想到,自己卻是要代替葉晴本來的婚姻,嫁給東方家族的!
而對於這個姐姐,葉婉瑩從心底就沒有一點認同和尊敬。隻有著赤裸裸的嫉妒和仇視。想不到她走了,現在她的兒子也敢對自己這般輕蔑!
東方少傑的背叛,大廳中眾人對自己的懷疑,再加上剛才秦月樓那一笑,葉婉瑩感覺自己就好像置身於一個空曠的廣場上,一束寂光,孤零零的佇立,恍惚間,就似回到了十幾年前的那個時光,一臉傲氣的姐姐,將自己扯著她衣裳的手甩掉,滿臉厭惡,“婉瑩,別跟著我,這樣我會很沒麵子的。”
而如今,這抹上挑的笑意,如同刀鋒一般深入骨髓的話語,輕易的抽絲剝繭,在她的內心中狠狠將那片最隱秘最柔軟的地方**在陽光下暴曬。
是以,葉婉瑩不等葉瞳說完,便是暴怒的站了起來,惡狠狠地看向秦月樓,大聲嗬斥道:“秦月樓,你是不是一早就和東方家族串通好的?大哥為了接你,死在東郭老人的手上,也是你和東方家的手筆吧!”
這一刻,場麵在瞬間寂靜下來。
所有人都驚愕地看著此刻沒有了半點風度和雍容的葉婉瑩,站著大廳之中,高聲罵語。
葉瞳也是呆滯住了,看著和平時完全不一樣的小姨,然後又看了秦月樓一眼,在安靜的大廳中首先繼續開口道:“小姨,不是這樣的,我被秦月樓救下後,也懷疑過他,可是事實並非如此,其實這其中,也有我的過錯!”
秦月樓目光毫無感情地看著葉婉瑩,這個女人,還想以此做借口為她脫身嗎?
隻不過秦月樓也清楚現在不是自己說話的時候,看著毫無貴婦人姿態的葉婉瑩,他心頭冷笑不已。
隻是,葉婉瑩已徹底陷入了瘋狂之中,感受著四周的目光,她似是發泄一般,宣泄著自己隱藏了多年的憤怒和不甘:“秦月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你母親一樣,都是吃裏扒外的家夥!”
此話一出,原本大廳中想要勸和的幾人,均是止住了話頭,紛紛將目光看向坐在大廳正上方,此刻擁有著絕對話語權的葉家家主。
而葉孔勝的臉色,越來越陰沉,一股煞氣以他為中心朝著大廳四周擴散而去,顯然是葉婉瑩的話語,已是超出了他的底線。
不過還不等葉孔勝開口,秦月樓的聲音便是冷冷地響起在了大廳之中,隻見他神色冷峻地看著葉婉瑩,聲音如同讓眾人一伸手就可摸到遠在大陸北邊的徹骨寒冰:“小姨,你是長輩,你罵我沒有什麽,可請你別將我母親也落在你的話頭裏!”
“喲,不得了了!”葉婉瑩被秦月樓的態度激怒了,她同樣報以一聲冷笑,道:“看看,葉晴的兒子長成什麽樣了,竟敢開口教訓起我來了!從你上山開始我就覺得你不對勁,現在被我撕破了嘴臉,負隅頑抗嗎?”
“夠了!”葉孔勝一聲暴喝,將所有人都驚醒過來,目光所至,每個人都見到葉孔勝那張原本毫無表情的臉上,烏雲密布,再加上此刻轟然響起的一聲悶雷,瞬間便將還在喋喋不休的葉婉瑩給震住了。
“你還嫌丟臉丟得不夠嗎?”葉孔勝卻依然是正眼都沒有看秦月樓,冷然注視著葉婉瑩,“坐下,一會兒有你說話的時候!”
聲音雖無跌宕起伏,但幾乎聽到他說話的每個人,心都是被狠狠的揪了一揪。葉婉瑩也不例外,被葉孔勝的吼聲愣了愣,眼睛有些發紅,但她知道自己這幅樣子在父親眼中沒什麽憐惜的餘地,隻能憤憤坐了下來。
她現在心中對剛才自己的舉動,已是有些後悔了。
“這麽說,東方家族早就策劃好這一切了?”葉孔勝沒有說話後,大廳裏的氣氛更加粘稠,空氣中如同布滿了糖漿,每移動一下,便能感覺那驚人的濕意。隔了一會兒,在葉孔勝下方的其中一個老者,就悶聲說道。
“大長老,這一切不是很明顯嗎!東方家族以前隻是附庸我們而已,沒想到狼子野,此刻居然敢造反!”第一次來葉家的時,秦月樓看到的那個一臉正氣的五舅此刻激動的站了起來,高聲說道:“據說現在敖東城也在他們的掌握之中,父親,這麽多天了,你依然不下令,隻要你一聲令下,我帶著我們葉家子弟,絕對將他們殺得片甲不留,讓他們記住,我們葉家是他們惹不起的,他們以前敗給了我們,現在也依然是我們的奴役!”
“奴役”這一詞出口,在場幾乎所有有些年紀的老人臉色均是一變。不過他們看了葉孔勝一眼,見到對方並沒有露出什麽格外的表情,隻好咽下話語。
“不著急!”葉孔勝此刻又恢複了那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家主強勢風範,這一次,他終於將目光放到了秦月樓的身上,隻是那目光中,沒有像刀鋒一樣的凜冽,依沒有秋土落葉的溫和,平平淡淡,似是一汪沒有漣漪的深潭,高深莫測:“秦月樓,該你說說,你怎麽離開東方家族的,東方家族為什麽又要留著你不殺,還讓你帶著葉瞳回來?”
秦月樓原本在葉孔勝喝出那一聲後,便是低下了頭,此刻聽聞葉孔勝的問話,心裏雖然咯噔了一下,但還是抬起頭來,畢恭畢敬地道:“外公……”
話沒說完,便是被葉孔勝打斷,“別叫我外公,說重點!”
葉孔勝這種語氣,讓所有人都是一怔,秦月樓咬著牙,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謙恭平緩:“家主大人,具體原因我也不知道,隻是東方家族讓我離開的時候,要我帶給家主大人一句話。”
一時間,所有人的耳朵都豎了起來,葉孔勝眉頭一皺,“什麽話?”
“六日之後,星月閣將會親臨香葉山!”秦月樓麵色平靜,將東方霓裳的話說了出來。
霎時,整個大廳滴針可聞,除了那些不明所以諸如葉婉瑩之類的後輩外,一群老人的臉上驚容遍布,而最令秦月樓的震驚的,則是一向高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的葉家家主葉孔勝,也意外的站了起來。
身上,散發出一股讓人無法對抗,無法逼視的氣勢!
“星、月、閣!”
幾乎是咬牙切齒,葉孔勝一字一頓地說出這三個字。
這一刻,秦月樓仿佛感覺到這大廳裏所有的殺機和濃重煞氣都綿延著朝自己聚集而來,葉孔勝那雙冰冷的眸子,似是受傷後的豹子尋找到了發泄的界點,隨時準備上前撲咬!
這種心驚膽戰的感覺,讓秦月樓這個上階星者忍不住打了數個寒顫,但他沒有退縮,挺立著自己的身軀,強迫著目光的平靜。
汗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地麵上,晶瑩地水漬,折射出大廳裏大部分人倉皇和不知所措的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