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8
冥河之下其實翻滾的並沒有什麽值得觀賞的東西,不外乎就是一些怨氣、死氣,還有些奇怪的小生物。厄洛斯一點也不介意混沌不堪、望不到底的冥河,拉著美杜莎靠近了船沿。
厄洛斯有些神遊,別人談情說愛都是小溪畔嬉笑打鬧,亦或者一起樹林中相伴狩獵,哪怕哈迪斯都估摸著會找珀耳塞福涅逛愛麗舍樂園,怎麽輪到自己,就隻能看毫無看點的冥河呢?
美杜莎和哈迪斯其實也沒那麽多話可以說,被厄洛斯拉過來也就拉過來了。美杜莎看著這冥河的河水,一時之間反而到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難道該附和一句:啊,這河水底下確實有東西,蠻厲害的。
……好像怎麽想都不太對……
等厄洛斯回過神來,他們已經靠著船沿一言不發很久了。厄洛斯猛然轉頭,怒:“難道我不開口,你就不說話了麽?!剛才明明和哈迪斯說那麽開心!”
美杜莎側了側頭,表情有點淡:“啊,不知道該說什麽。”
厄洛斯哼唧一聲,自覺開始找話題:“什麽都可以啊,比如波塞冬那裏你們打得辛不辛苦,比如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比如你覺得我好不好看……”
美杜莎:“……”
厄洛斯見美杜莎沒有什麽反應,便無力趴在了船沿上:“美杜莎,我很無聊。”
在冥界這略有些黯淡的地方,厄洛斯這自帶發光的特性,竟然也會有些萎焉麽?美杜莎下意識摸了摸厄洛斯的腦袋:“無聊可以找我聊聊。”
厄洛斯感受到了腦袋上的觸感,瞬間活力就上來了,也跟著側過頭,眼睛亮閃閃盯著美杜莎:“美杜莎,如果找到了喜歡的人,你會怎麽樣?”
美杜莎:“……我不喜歡人類,太脆弱了。”
厄洛斯:“不不,不一定是人類,也可以是妖怪啊之類仙子啊!當然最好還是神祇了!”
美杜莎想到自己被厄洛斯坑了一把的金箭,皺了皺眉:“喜歡並不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尤其是在很多時候,或許會有截然相反的態度。太過礙事了。我覺得我恐怕不會再去嚐試這種情感。”
厄洛斯覺得自己似乎被箭狠狠戳了幾把,繼續萎焉趴在了船沿上——總不至於到時候再偷偷動用自己的金箭吧。
美杜莎覺得厄洛斯就像個不停纏著他的孩子,隻要一點點關注點不在他身上,就會趨於惱怒。唔,是因為以前父神不在,厄洛斯經常跟自己在一起的緣故麽?沒有什麽記憶的美杜莎開始胡亂猜測起來。
完全把厄洛斯的情感猜錯的美杜莎勸慰揉了揉厄洛斯的腦袋:“厄洛斯隻要不搗蛋,我還是很喜歡厄洛斯的。”隻要不要再出現金箭事件、打臉事件、醉酒事件等等……
厄洛斯以一種整個世界都明亮的狀態滿血複活,猛地朝美杜莎點頭:“我很乖的。”
阿克忒斯自從上了船就一直處於僵直的狀態,任酒神在旁邊怎麽安撫都沒有用。酒神思索了半天,直接吻上了阿克忒斯,也不顧對方瞬間瞪大的雙眼,和略微推拒的意圖。
哈迪斯看到了,隻是別過了頭,別人的愛情故事在他眼裏,不值得他花一點心思。反倒是美杜莎和厄洛斯無所事事,很認真且毫無羞恥地圍觀起來。
阿克忒斯也注意到了圍觀的美杜莎和厄洛斯,略微的推拒瞬間加大了力度。酒神見阿克忒斯恢複了力道,便也就鬆開了,朝著圍觀的兩位笑了笑。
厄洛斯看著阿克忒斯和酒神,對著美杜莎略帶羨慕地說:“美杜莎,有時候喜歡並不是那麽讓人討厭的。”
船就在這時候到岸了,麵前一片灰色,陰暗而枯燥。
哈迪斯先行一步下了船:“這邊有三條路,中間便是通往我的神殿。”說完便帶頭先朝著自己的神殿前進。
酒神是準備暫時來冥界避難的,也就隨著哈迪斯進去了。這並不是酒神第一次來冥界,隻是上一次,他是來要人,這一次,是來避難。當然,哈迪斯一如既往不想看到他。
美杜莎和厄洛斯也就跟著下了船,腦中回蕩著厄洛斯的那句話:有時候喜歡並不是那麽讓人討厭的。那麽喜歡是怎麽樣的呢?兩個人相愛又會是怎樣的?就像……他和蓋亞當初一樣麽?可是,最後自己還是選擇了遺忘,想來也不是什麽好結局。
“哈迪斯大人,宙斯傳來……嗯?”睡神一副以為自己睡暈了的樣子,揉了揉眼睛,“我是還在睡夢中麽?”
哈迪斯的腳步頓了頓:“醒了?替我告訴他們,冥界並不屬於奧林匹斯山,更不屬於宙斯。”哈迪斯轉向了睡神,“這裏,隻屬於我們。”
睡神顯然很滿意哈迪斯的這句話,慢悠悠揮著翅膀就走了,全然視剩餘的幾位於無物。
美杜莎走著走著停住了腳步:“哈迪斯,酒神他們你就隨便安排一下,我還有些事情要去處理。”
厄洛斯迅速跟到美杜莎身後:“我跟著美杜莎,不需要幫我安排了。”
美杜莎稍微側身便朝著另外一條道上走去,而厄洛斯也隨之跟上。酒神望著那個方向眯了眯眼:“那裏是什麽地方?愛麗舍?”
哈迪斯終於正視了一回酒神:“那邊是深淵。現在,跟上。”
深淵分離後,厄洛斯並沒有再來過冥界,他隻是下意識跟著美杜莎不斷前行。美杜莎將自己的蛇尾放出,雙翼放出,渾身的死氣也肆無忌憚釋放到了身體周圍,形成了一股懾人的力量。
越靠近深淵,越能感受到其中無處不在的壓抑感,空氣中似乎都彌漫著哀嚎,一切負麵的情緒在這裏都能夠找到,這隻是深淵的外延。
一隻渾身長著長毛的獠牙凶獸盯住了前行的美杜莎和厄洛斯,它雖然能感受到美杜莎的強大,卻依舊試圖想要狩獵美杜莎。凶獸嘴角還沒擦拭幹淨的肉末夾雜著血絲,那股腥臭味刺鼻得讓人作嘔。
厄洛斯強忍著腹部翻滾的惡心:“深淵什麽時候多了那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美杜莎彈了彈手指,便讓那隻凶獸被死氣吞噬殆盡:“人類被創造出來得到了許多神祇的偏愛,順著這種生物的誕生,其它生物也被創造了出來,但其中失敗品太多,不少都扔到深淵來了。反正深淵太過無趣,這也算是一種取樂的方式。”
時間最為恐怖的不是廝殺,而是無止盡的幽暗、寂寥,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感受不到滄桑的變化,感受不到萬物的變遷,整個世界仿佛隻有自己一個,連存在都會忍不住去懷疑,那才是最為恐怖的。深淵曾經就是那樣一個地方。
美杜莎向厄洛斯扯了起來:“如今深淵雖然還是很無趣,不過至少比剛開始好多了。對了,你要見見堤豐麽?他還是很喜歡撒嬌。”
“……他的個性還真是長不大啊……”厄洛斯實在還是難將堤豐和撒嬌聯係在一起,勉強附和了一句。堤豐那種方式如果可以叫做撒嬌,那麽這世界還真不能好好玩耍了。
堤豐被打入深淵還是因為直接和宙斯叫板,攪亂了日月星辰。他一個爆發就可以讓奧林匹斯山上一半的神祇敗落,甚至當年還割了宙斯的筋肉,戰鬥力萬分凶殘。再者,堤豐那龐大的體積,也隻能放在深淵才能好好生活。這樣的堤豐,實在難以讓厄洛斯承認他喜歡撒嬌。不過,不愧是塔耳塔洛斯的孩子!
美杜莎察覺到厄洛斯越飛越慢,不知道意識已經神遊到哪裏去,不得不直接攬住了厄洛斯,然後加快了速度:“你是想在這外圍逛到宙斯隕落麽?”
厄洛斯呆滯望著美杜莎的側顏,下意思“哎”了一聲。
美杜莎以極其迅猛的速度穿越了深淵前方本來仿佛無止盡的道路,沿路銷毀了一大片影響視覺嗅覺的妖怪,衝向了深淵最中間的神殿附近。他這回來深淵的真正目的,便是那裏。
被攬著的厄洛斯回過了神,悄悄將自己的雙手也攬住了美杜莎,整個身子微微貼了上去。美杜莎以為厄洛斯並不習慣如今的深淵,隻好將手臂收得更緊了一些。而在他手臂中的厄洛斯整個人的溫度都開始莫名上升。
火神神殿。
一具裸.露著的健壯軀體在火神的手底下慢慢成型,光滑的肌理在火焰的照射下,仿佛有著懾人的力量。火神粗糙的手忍不住摸了一把這具幾近完美的軀體,喃喃低語:“若是我也能換一具軀體就好了。至少可以……”最後歎了口氣,徒留下無限唏噓。
快了,快了,既然已經宣戰,那麽當這軀體正式成型的時候,就可以真正發動攻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