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弼時在西柏坡

他是五大書記之一,他更願意大家稱他為“任胡子”。是的,他的身材在五位書記中算是比較胖的一個,而且他留著大胡子。他,就是任弼時。

說密語的“胡子”

在西柏坡,任弼時的住處在一棵古柏的下麵,是個農家的小四合院,院子狹窄得很,好似半截兒胡同。北房兩間,一間辦公,一間寢室。東廂房有任弼時的兩個女兒遠征和遠誌居住,西房、南房是工作人員與警衛員的住室。隻隔一堵牆壁的西鄰,住的是毛澤東;一牆之隔的東鄰,住的是周恩來。他們三家的門前,倒有塊較為寬敞的場坪,場地上的杏花兒開得最早,已是白花花一片了,桃樹的花蕾已努開了紅潤的嘴兒,幾棵垂柳也吐出了嫩綠的新芽。再往前,下個高高的台階兒,便是那塊葦塘,連著葦塘的即是遼闊的稻田。

任弼時由陝北來到這裏,已經住了七個月。每天清晨,他照例是東方一亮就起床,然後走下那個高台階兒,穿過葦塘中間的小路,再到稻田當中的一條大道上去散步。

這天,清早起來,幾名警衛員跟著他走出院子,剛一出門,他轉過身來對他們說:“你們跟著我出去,把早晨這大好時光給浪費了。我轉這麽一小圈兒,用不著警衛,你們都回去學習吧!”

剩了邵長和一人跟著他。他讓小邵把手槍藏在衣襟下麵,兩人肩並肩地走著,像是兩名戰士,一個老兵,一個小兵,一個滿臉大胡子,一個嘴上沒毛的娃娃兵。遇著種田的老鄉,“老兵”總要停下來,問這問那:“一畝田打多少?夠吃不夠吃?”好像他是專門來做調查研究的。朱老總也愛大早出來轉一圈,兩個人常常碰在一起,那就會有不少話要說,甚至研究上了工作。前幾月,小邵常常聽到他倆的對話是:

“動工了嗎?”

“動工啦。”

“幾點竣工?”

“兩點。”

結果是在兩點拿下了一座城市,或勝利結束了一個戰役。這幾天呢?對話的內容全變了,小邵雖然不能全懂,但他可以揣摸得出來,說的是中央要在西柏坡召開一次重要會議,不久還要召開政協會呀、建立新中國呀這些大事。醫生建議任弼時每天出來散步,是讓他休息腦子,但他何曾有過一刻的休息呢?散步回來,路過食堂,他又走進去,看看食堂炊事員,囑咐他們把夥食搞好:“我們的條件還差一些,吃些粗糧也不要緊,隻要做好了就願意吃嘛。這幾天要從前線回來一些同誌,他們都很辛苦,要盡量搞好一些……”

警衛員小邵站在旁邊,默默地聽著,心裏卻在想:在轉戰陝北的時候,“胡子”就負責中央縱隊的安全、後勤等各方麵的工作(任弼時不讓別人喊他書記,包括警衛員在內,一律喊他的名字。如果喊他“胡子”,他更會高興。久而久之,便把他稱為“胡子”了),如今,中央召開重要會議,他仍然要把上上下下都安排周到。他說的“從前線回來一些同誌”,怕是各個戰場的主要指揮員,應該說都是高級將領。可他卻隻說“一些同誌”。看起來,好像是順便到夥房隨便說了幾句,實際是在安排這個會議的夥食。那些炊事員、

管理員,大概會領會首長的意思的。

吃過早飯,毛澤東、周恩來和任弼時三個鄰居,都從“家”裏走出來,坐在一棵杏樹下麵的木墩上。不一會兒,劉少奇和朱老總也來了。他們本來是到主席的辦公室去開會,卻坐在這裏誰也不願挪動了。場坪的四周,有堵土板牆圍著,沒有閑人到這裏來。場坪上暖融融的,不冷也不熱,又安靜得很,除了一群群“嗡嗡”的蜜蜂在為他們奏著樂,便是那花間跳著舞的幾隻蝴蝶,再就是遠處那鳥的歌唱了。

他們各自打開一份文件,一邊看一邊在討論研究。小邵等幾個警衛員在圍牆四周警衛,聽得見首長的說話聲,卻聽不清說的什麽。好像是在會議上的報告,聽到幾句“北平方式”、“綏遠方式”、“由鄉村轉移到城市”的話……他們有時嚴肅認真,有時又談笑風生。一直到樹影子偏東了,才各回各家。

“違犯組織紀律”

夜靜了,任弼時又開始進行他的工作。主席給他派的保健醫生米大夫在門外徘徊了很久,終於鼓著勇氣走進來,懇切地說:“史林同誌,您的血壓今天已經超過了二百,原來給您規定的一天工作不能超過四個小時……”聽說米大夫是蘇聯的醫學專家。

“知道啦,您去休息吧。”

過了一個小時,米大夫又走進來,用懇求的聲音說:“您不能再工作了,史林同誌!”

“這不,我才工作了三個小時吧?還有一個小時嘛!”任弼時看了看表,用手撫摸著滿是胡須的兩鬢和下頰,對著米大夫微微笑了笑。

“那您整整工作了一個白天就不算數了?”米大夫倒認真起來。

“快寫完啦。靈活一點嘛,今天的事情實在是多,您就讓我再工作一會兒吧!”任弼時在跟大夫商量,使人感覺倒好像是在請求領導批準。他說完,看看米大夫還站在那裏,就說:“大夫請回去吧,你也該休息了!”

四個小時,對任弼時來說,那是太少了,無論如何不夠他用的。無論哪一天,最少也沒下了十小時。工作一忙起來,哪裏還想到時間,隻能是沒日沒夜,常常在深夜十二點以後休息,清晨天一亮又要起來,何況這幾天正在準備召開會議呢。

一天夜裏,米大夫走時,把催史林同誌休息的任務交給了警衛員邵長和。小邵一邊值著班,一直在琢磨辦法。他進去催過兩次,都沒起作用。過了一會兒,他望望柏坡嶺東方的天邊就要發亮了,任弼時還在聚精會神地工作,左手托住後額使勁搓了搓,又“刷刷”地寫下去,好像永遠也沒有寫完的時候,已經連續工作了一個整天和一個通宵了。邵長和心裏一動,他拿起臉盆,出去打盆洗臉水端進來,放在盆架上,說:“史林同誌,洗臉吧!”他是想提醒“胡子”,已經到了該起床的時候了,你還不去睡覺?快去睡一會兒吧!

任弼時打了個嗬欠,想去擦一把臉。他從床頭的一條繩上摘下毛巾來,不由往床頭一坐,身子往牆上一靠,手裏拿著毛巾,呼呼地睡著了……他太累啦!

邵長和在一邊看著,心裏多著急啊!他走上前來,想把他叫醒,躺到床上好好睡一覺。可他試了幾次,也沒喊出

聲來,他不忍心把他叫醒。對任弼時來說,能多睡一分鍾是多麽難得的事啊!小邵擔心的是把他喊醒以後不去睡覺,又回到那張木桌前繼續工作下去,所以,索性就讓他坐著睡幾分鍾吧!

任弼時的身體很不好,除了血壓一天天增高,還有心髒病和糖尿病,所以主席才給他派來醫生,專門照顧他。按他的病情,早該脫離工作專門休養了。可是,在這個關鍵時刻,在這要進行曆史轉折的偉大時刻,他無論如何也是休息不下來的!所以又根據這個特殊時期的需要,醫生給他規定了每天工作不超過四個小時。他的幾位夥伴,主席、副主席都勸他注意休息,甚至批評他。別的事,不管大小,他絕不違犯組織紀律,唯獨這件事,老是執行不了。隻給他四個小時,那怎麽行呢?哪天他都工作到四小時的四倍或五倍。

節儉的家風

走進西柏坡石刻園,很多人都會在一組任弼時教子的雕像前駐足沉思。領著孩子來參觀的家長,更是要和孩子一同在這尊塑像前麵合影留念。它是一尊看似普通的雕像,可因為碑文上有“小孩子要用心讀書,現在不學,將來沒用”的話語而變得不普通。

在西柏坡,任弼時教子的故事家喻戶曉。

1949年3月,中央機關準備遷往北平。所有人都顯得很興奮,包括任弼時的小兒子任遠遠。

遠遠這時才8歲,已經懂事地開始給自己的“家當”打包。他把小畫冊用繩子捆成一堆,把玩具都裝進箱子裏。忙活了一陣,就剩下那輛從延安帶來的小自行車不好打包了。遠遠尤其喜歡這輛自行車,平時就特別愛惜它。他想:如果直接把自行車放在車子裏拿走,路上肯定會碰壞或者刮花。該如何把小自行車“保護”起來呢?

遠遠認真地想了想,想了很久,終於想到了一個辦法,那就是給自行車做個車套,把自行車給包裹起來。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姐姐遠誌。遠誌心疼弟弟,就答應幫他完成這個心願。不過,要完成這件事沒有想象中那麽簡單。

當時,經濟條件有限,中央大院實行供給製,所有的東西都得到後勤處領取。遠誌背著爸爸開了一張領6尺布的條子,到行政處簽字蓋章後,交給警衛員小邵代為領取。沒多久,小邵就領回了6尺的包裝布。當遠遠看見這塊布時,高興得手足舞蹈,仿佛已經看見自己的自行車套了保護套的樣子。

不過,自行車的車套還沒做好,事情就被任弼時發現了。他讓警衛員小邵叫來遠誌、遠遠姐弟倆,嚴厲地對他們說:“現在我們還很窮,大家都在省吃儉用,連毛主席都還穿著打補丁的衣服。你們為什麽要領6尺布做車套?”

遠誌、遠遠姐弟倆看著爸爸嚴肅的表情,難為情地低下了頭,默不做聲。

任弼時看著不吭聲的孩子們,語氣稍稍緩和了些,接著說:“今後,再領東西一定要經過我的同意,誰也不能搞特殊,知道嗎?”

姐弟倆點點頭。隨後,遠誌把6尺布又交給警衛員小邵,還給了後勤處。

任弼時一生艱苦樸素。他不僅嚴格要求自己,還嚴格要求自己的子女。他們全家人一直保持著節儉的家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