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瑉感覺自己老板最近走路帶春風,說話帶細雨,像是被佛祖點化過開了光,終於學會慈悲為懷。

“老板,”抱著資料上樓簽字的齊助帶著全公司的殷切期望來探口風:“您和夏先生……”

遲凜沒說話,齊瑉將他嘴角柔和的弧度自動翻譯,大喜過望。

深鞠一躬:“祝老板和老板娘百年好合!”

“順便去一趟財務部,”遲總大方發喜糖:“下個月各個部門多一項獎勵,一人三百。”

“!!!老板萬歲!”

那晚留下他後,男人再沒回過自己家。

夏宸衍感覺自己每天都處在一種暈乎分裂的狀態,工作時他是細心嚴謹冷靜理智的同傳;下班後見到遲凜,卻像是活在冒著粉紅泡泡的童話濾鏡裏,享受被騎士守護的最高待遇。

沒辦法,遲凜這個人,看著古板堅毅不解風情,其實就是條忠誠的大狗,不僅溫暖厚實,而且穩重有安全感。

沒有誰說破我搬去你那裏或者你搬過來吧,隻是在一個平常周末遲凜照舊來蹭飯,碗洗了地拖了還把夏宸衍的東西都收拾打包好,然後對站在牆邊默許他忙活的男人:“衍衍,我們同居吧,以後天天做飯給你吃,再養條你喜歡的小金毛。”

夏宸衍覺得可以,這樣他就擁有了兩隻可愛的大狗狗。

而同居後,回家就變成了一天中最幸福的事。

預想裏的磨合和摩擦全都沒有,性格愛好和生活習慣都意外的相投,除了飯是遲凜做,其他家務也沒有明確分工,你洗衣服那我就拖地,你刷碗了我就給你泡茶,我晾衣服你就換床單。

吃飯時看電視新聞,不知不覺就從同性婚姻合法的可行性一路聊到金融市場國際關係,碗都放幹了不好洗;躺在他懷裏看畫冊,遲凜看著報表分心瞥見一眼:“這是穆夏的畫嗎?”

然後……遲總也不工作了,老婆也不看書了,又開始從穆夏聊到沈從文,《第二性》談到弗洛伊德,最後話題結束於三毛。

看他在自己懷裏神采飛揚,興高采烈地說想去馬丘比丘,看一看千年沉寂的古城,聽一聽亡魂風霜的聲音;還想去加納利群島祭拜三毛亡夫,參觀凝結承載兩人愛情的房子。

倒春寒來時,頭挨著頭裹著溫厚的毛毯,夏宸衍蜷縮在遲凜懷裏,桌上煮著水果茶,瓷白的盤子裏放著精致的芋泥蛋糕,眼神明亮專注望著男人,聽他講留學時走過的國家,百年底蘊沉澱下的莊園,和朋友徒手攀岩時摔斷腿的驚險,租船出海差點在海上迷路沒法返航的恐慌,飛去挪威看極光卻被鵝毛大雪困在路上幾乎凍死,還有認識穆時海後兩個人相約飛行跳傘,一個為了求死,一個為了求生。

這是一個經曆過生死,走遍小半世界的男人,卻被一顆更粲然的星星吸引,一生受他引力,自願做顆衛星。

“等忙過這段時間,就陪你去馬丘比丘。”四周氣息溫暖熟悉,熏得人昏昏欲睡,歪進胸膛前最後聽見的,是男人幹淨磁性的承諾。

遲凜從不追問過去的事,也從沒懷疑過夏宸衍是否真的忘記了言之揚,從他喜歡這個人開始,就做好了要接受一切的準備與打算。在務實的遲總看來,人在自己手裏,那就是一輩子都跑不掉了,何況夏宸衍不是一個可以回頭轉圜的人,有時的醋意隻是為了增添生活情趣。

比如他可以在有一點點不開心的時候,委屈拱進衍衍懷裏,討要一個加長版窒息的吻。假裝沒有看見夏宸衍已經看穿的表情,隻注意到那雙星辰奪目裏,濃暈到化不開的縱容和喜歡。

唯一煩惱的,大概是言之揚這顆礙眼的老鼠屎。

遲凜很不理解他這樣的人,怎麽能一邊無情浪**以後,又突然後悔,痛哭流涕心安理得的回來乞求原諒。事實上他並不很討厭言之揚,隻是很厭惡這樣的行為,以及他對夏宸衍帶來的傷害。

所以言之揚來約他見麵時,眉頭都沒皺一下,一口答應了。

“晚飯就不用了,我得回去給衍衍做飯。”遲凜口氣很淡:“找個地方談一談,地方你定。”

“好,晚上十點,窺春三樓,房間名微暈,遲總可別不敢來!”電話另一頭的言之揚惱羞成怒,氣衝衝摔了電話。

望著桌上遲凜的資料還有兩人親密的照片,言之揚心頭攪成一團酸楚,瀲灩的桃花眼裏有萬千熊熊烈火,嫉妒和憤怒衝昏頭顱,將他燒成灰燼。

遲凜,英國遲家非婚生的唯一男丁,剛出生就被母親帶走,下落不明。十八年後前往英國留學,才被遲家發現蹤跡。可惜老遲總剃頭挑子一頭熱,遲凜卻態度冷淡,避而不見。

不是沒想過做點什麽,但有遲家在,言之揚動不了手腳,出了事,他爸第一個打死他。

撥通夏宸衍的號碼,意料之中被掛斷,不死心的打了七八次,終於把人惹火了:“言之揚,你要是再打來,我就去告你騷擾。”

“別掛!小衍!別掛!我有事和你說!關於遲凜的!”

“我不想聽,”對麵的人語氣冷漠:“有什麽事我可以自己問他。”

“小衍!你不覺得奇怪嗎?遲凜才三十出頭,怎麽會擁有一間這麽大型的公司?他有和你說過家裏的事嗎?你不要被他騙了!”

“你是來挑撥離間的?”

“我是擔心你!你……”言之揚的話被無情打斷,肩膀一點點慫落灰敗:“不需要你來擔心我,有什麽事我會自己問他,不需要從外人嘴裏聽到;”

“畢竟我曾經從很多外人嘴裏聽見你的事跡,讓我非常厭惡這一點;”

“自己過好自己的生活,別操心別人的事。我不想聽你說有關遲凜的任何好壞,你沒有資格來評價他;”

冷酷掉斷電話:“你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