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百家宴
這念頭隻是一閃而過，陸放此時正處在萬分凶險的狀態，自然不會多加思索，在“二十八”和“三十七”淩厲攻勢的夾擊下，陸放隻有集中精神左躲右閃，傻子也能看出他正處在極大的劣勢下，隨時有可能負傷甚至喪命。
~~
?~~
兩位殺手帶起的刀氣卷起了掉落的梧桐葉，在銀色刀鋒的絞動下瞬間化作齏粉，“沙沙”的聲音伴隨著陸放粗重的喘息聲，在寂靜的黑夜中顯得格外刺耳。
同時，戰場之外，“七十一”的那雙明亮的眸子正觀察著陸放的一舉一動，清冷的眼神中透著殘酷的笑意。
突然，之前的那種強烈的念頭再次衝擊了陸放，這次，陸放準確地把握住了那種感覺。在這種感覺作用下，陸放似乎可以清晰地“看見”對方身體內氣脈的流動，滾滾流動的真氣仿佛被化作了絲絲紅線，而這些滾熱的氣流形成的脈絡，赫然是人體經脈中的所有陽脈。十二正經中的少陽經、太陽經、陽明經，奇經八脈中的督統陽氣的督脈等等，此時化作了一條條細長的線索，又宛若奔流的小溪，清晰地呈現在陸放的腦海中。對方經脈中哪兒氣息流量較大，哪兒流動受阻，哪兒又是氣息的交匯點，所有的一切猶如一幅放大了幾十倍的經絡圖，清晰而又明確，陸放甚至可以感受到對方的經脈在一呼一吸間釋放和消耗的能量。
陸放置身在這種奇異的感覺中，仿佛闖入了一個寶庫，麵對令人炫目的財富而不知所措。就在這時，“三十七”在陸放的側身使出一招“撩劈式”，陸放一驚之下，躲閃未及，外套的袖子被劃開一道口子，但經過這一次，陸放清晰地“看到”“三十七”的手少陽三焦經中的肩髎穴出現一團紅色的淤積，在瞬間發力的狀況下隱隱透出暗紅色。
“氣門？！”陸放心中暗呼。腦中靈光一閃，右手當即探入懷中。
“三十七”撩劈式並未使完，一招側身上撩之後，緊接著上步一刀斜劈。陸放右手正在懷中摸索金針，眼見刀光快如閃電，照著門麵劈來，心中大呼不妙，左手駢指，穿過刀光縫隙，狠狠地戳在“三十七”的肩關節處。
一股強大的氣勁在“三十七”的肩髎穴爆開，伴隨著一聲慘呼，“三十七”捂著肩膀倒在地上。
寧靜的秋夜，這聲慘呼格外刺耳。黑夜中，三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場中呆立著的陸放。
陸放此時正打量著自己的手指，心中疑惑萬分，仿佛被自己的那一指給駭住了。“二十八”何曾見過這種場麵，原本待宰的獵物竟然成為手拿屠刀的屠夫，當即大喝一聲，拚著自己最後的勇氣，對著陸放刺去。
一道銀光，快如奔雷，帶著一陣烈風，吹向陸放的門戶。
陸放一驚之下，連忙下腰，刀鋒堪堪對著額頭擦過。“二十八”再喝一聲，刀鋒向下劈落，陸放左手撐地，借力翻轉，右手趁著刀風的間隙，狠狠紮在對方的腰間缺盆穴。
“二十八”悶哼一聲，隨即倒地。
陸放站起身來，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心中感慨萬千。自己因為“元嬰”而遭到不明不白的襲擊，卻也因此獲得了奇特的能力。借著這種能夠感應到脈絡的能力，自己於中醫或武術必然會有極大的精進，而且剛才自己在情急之中爆發出的力量也絕對驚人，似乎自己此時已經算是半個武林高手，至少自保是絕對可以了。陸放剛剛經曆生死交戰，此時卻又絕處逢生，心中興奮異常，腦中閃過無數稀奇古怪的念頭，雙眼一掃，卻發現身後還站著一個人。
看著那帶著一絲稚嫩與執著的眼神，陸放不由笑道：“你覺得你還有必要完成任務麽？”
黑衣少女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的光芒，隨後漸漸熄滅，低著頭走到陸放麵前，雙手舉起細長的苗刀，說道：“請放我一條生路。”
聽到這句話，陸放心中不由生出一絲落寞之情，之前獲得特殊能力的喜悅與興奮蕩然無存。陸放看了眼倒在地上痛苦抽搐的“二十八”和“三十七”，問道：“我如果逼問你是誰雇你們殺我，你會不會說？”
“不會。”黑衣少女毫不猶豫地回答道，語氣十分堅定。
陸放歎了口氣，聲音中帶著一種滄桑與落寞：“那你們走吧。”
“是。”黑衣少女輕輕地一點頭，慢慢收回苗刀，就在這一眨眼間，突然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對著陸放的心口刺了過去。
陸放完全沒有料到黑衣少女會如此陰狠，心念一動，身子便微微側開，同時右手緊緊握住少女的手腕，匕首雪亮的刀尖在陸放胸口堪堪停住。
黑衣女子左手同時出掌，一掌結結實實地打在陸放右胸口。一聲悶響，陸放隻覺得胸口氣悶異常，喉頭湧上腥氣，暈沉沉地倒在地上。
迷迷糊糊地，傳來黑衣女冰冷的笑聲：“告訴你，我的編號是一十七不是七十一，你可以去投訴我，但是，你不會有這個機會了，嗬嗬。”邊說著，舉起了手中閃亮的匕首，對著陸放的胸膛紮去。
陸放腦中瞬間湧現出無數場景：華陽大學氣派的學園，福爾馬林伴著中草藥的氣味的校醫院，一張張和善而生動的笑臉，那個有著短發和明亮雙眸的女孩，一個熱鬧的大雜院，穿著紅色裙子的少女，對著他露出燦爛的笑容,遙遠卻又那般親切……
“啪”，黑衣女子的匕首被突如其來的一隻手給隔開了。
陸放醒了醒神，隻見身邊站著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婦人，粗布白衣，麵容慈祥，赫然是獨孤家的管家——楊嬸。
陸放心中一驚，沒想到看起來如此尋常的楊嬸竟然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高手，抬頭往遠處看去，隻見黑夜中隱隱有一人緩緩走來，青黑色的布衫，柔和的氣勢中帶著微微的煞氣，不用想也知道來的人是陳伯了。
“楊式太極拳？你是楊氏第幾代弟子”“一十七”的聲音微微有些發抖。
楊嬸身上慢慢滲透出一股俾睨天下的傲氣，語氣中帶著一絲自豪之情：“楊氏太極，第三十一代弟子。”
黑衣女子似乎被這句話給震懾住了，許久後才緩緩說道：“楊氏太極的掌門不過是第三十二代弟子……唉，沒想到，竟然在這裏遇到高手。”原本清冷的聲音突然變得蒼老而沙啞，臉上也慢慢顯出皺紋，似乎這個妙齡女子的皮膚正在失去元氣而慢慢幹枯，場麵十分詭異。
“想走？”楊嬸一聲斷喝，也不見她腳底如何動作，身子便已靠近“一十七”身旁，左手畫圓搭上“一十七”的手臂，未及抓緊，黑衣女子便似脫去皮囊一般憑空消失。
陸放何曾見過如此詭異場景，心中一驚，痰氣上喉，便咳出了血來。陳伯趕緊搭上陸放的後背，一股暖流緩緩渡了過去。
許久，陸放醒轉過來，看見楊嬸和陳伯關切的模樣，心中不由一陣感動，正想道謝，陳伯突然問道：“陸小子，你是怎麽打趴這兩個的？”說完用手指了指倒在地上的“二十八”和“三十七”。
陸放把當時自己在緊急情況下的所見所感說了一遍，陳伯聽得眉頭皺了起來，看了眼楊嬸，兩人眼中都滿是詫異。
“如果說是元嬰對真氣的感應，那為什麽隻有陽脈……”陳伯喃喃道，手往陸放的脈上深深一搭，驚呼道：“純陽之脈！”
陸放被陳伯嚇得一驚一乍，但看楊嬸眼中也滿是驚訝，便問道：“純陽之脈？這是什麽意思？”
“唉。”陳伯一聲長歎，說道：“純陽之脈乃是一種奇特的脈象，指奇經八脈和十二正經中由於陽氣過剩而陽氣竄入陰脈，最後陰脈逐漸陽化，變作陽脈。這種脈象一般都是天生所致，陰陽失衡，經脈錯亂，沒想到，你竟然……”
陸放腦中“轟”地一聲，原以為從元嬰那兒得到了好處，沒想到最後竟然是這種結果。陸放對中醫並不陌生，對脈絡更是熟悉，深知陰陽失衡、陰不附陽會有什麽後果，輕則經脈錯亂、肢體癱瘓，重則急火攻心、五髒俱焚……陸放越想越亂，心中一陣憤懣，噴出一口殷紅的鮮血，隨即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