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售貨員也是鐵飯碗，家裏有關係，才能站在百貨商場的櫃台裏。
她能跟沈月棠溫聲細語地說話，並不代表她就能白受沈雪嬌的閑氣。
不耐煩地打量了沈雪嬌一眼，“你穿不上，試了也沒用。”
沈雪嬌氣得直瞪眼，她和沈月棠都是顧客，女售貨員居然搞區別對待！
她哼了一聲，“我是顧客！我讓你給我叉下來，你就得給我叉下來，你管我穿上穿不上？”
女售貨員翻了個白眼，“你穿不上，又不買，不是耽誤別人買衣服嗎？”
沈雪嬌：“誰說我不買了？這件衣服多少錢，我買。”
女售貨員：“二十六塊錢一件！”
旁邊，沈雪嬌的朋友們好心勸她，“雪嬌，二十六塊錢，扯花布自己做的話，能做三件了，不合適，要不算了。”
“我們去看看其他的也行啊。”
沈雪嬌也一陣心虛，她隻帶了十塊錢。
沈月棠看出來了，朝沈雪嬌笑道，“你不會是買不起吧？”
被說中了心事，沈雪嬌更氣了，可又不願意在沈月棠麵前丟了麵子，更想跟女售貨員鬥一口氣，“誰說我買不起了？”
“我就相中這件了，就買這件！”
“喂，你快點給我叉下來！”
頤指氣使的語氣，氣得女售貨員很想拿掛衣鉤把她給叉出去。
啪地把衣服放在櫃台上。
沈雪嬌想伸手拿，卻沒拉動，女售貨員按著棉衣，哼道，“你不是要買嗎？買的話，錢呢？”
沈雪嬌：“我還沒試呢！”
女售貨員冷嘲道，“行行行，你試去吧，試過了買不起也沒關係，我也不會對你強買強賣的。”
沈雪嬌恨恨把衣服抱在懷裏，轉頭對身邊幾個人說，“你們跟我一起去試！”
幾個人麵麵相覷，沒人動腳步。
沈雪嬌出門的時候，就跟她們炫耀了，說是明天要去棉紡廠上班，今天拿了十塊錢出來，買件體麵衣裳。
可她現在非要買這件明顯不合適，又貴的衣服。
肯定要跟她們借錢呀！
沈雪嬌急道，“走呀，你們還是不是我好朋友了？還想不想以後我給你們介紹工作了？”
幾個人跟著她走了。
女售貨員對著幾個人嘁了一聲，轉頭問沈月棠，“這女喊你姐，你們真是姐妹？”
長得也不像啊！
性格更是天差地別。
沈月棠無奈歎氣，“我堂妹，我爸從小就偏心她，給她吃肉，我吃菜窩窩，給她買衣服，讓我穿她的舊衣服，讓我替她下鄉，她在家裏享福。”
女售貨員憐憫地看了眼沈月棠，“算了，都過去了。”
又打探地問，“對了，那她挺有本事啊，還能給人介紹工作？你都不知道，現在工作特別難找！”
沈月棠也覺得奇怪，搖頭，“這個……我也不太清楚。”
這時，沈雪嬌眾星捧月地從試衣間出來了。
旁邊人表情誇張地誇讚，“哇，雪嬌，你穿這個衣服簡直太好看了，就像是給你量身定製的一樣！”
“紅色特別趁你，你抹的是什麽雪花膏？怎麽臉這麽白？”
“還有你看這個腰身！這個屁股，真是要什麽有什麽。”
女售貨員無語地看著沈雪嬌，再看看沈月棠。
要是沈雪嬌這種五五開的直板身材，幹黃的臉，也能叫膚白腰細身材好，那沈月棠這種真正白皙又該鼓鼓，該翹翹的，又算什麽？
沈雪嬌被誇得明顯有點飄飄然了，驕傲地走到鏡子前，對著鏡子美美地左照照，又照照。
又問沈月棠，“姐，你覺得我穿這件衣服怎麽樣啊？”
沈月棠認真地看過後，中肯地評價，“這件衣服不管顏色，布料，繡花還是剪裁，都挺好的。隻是……”
“隻是什麽？”
“你穿得太醜了，腰線撐得太滿，沒有餘量了。胸部又沒有撐起來，肩膀更難看，其實你有點高低肩，還駝背，你應該把背挺起來，而不是把整天仰著下巴，用鼻孔看人。”
櫃台旁邊，有個過路人噗嗤一聲笑了。
沈雪嬌氣的鼻子都歪了，指著沈月棠，“你，你就是嫉妒我！”
沈月棠笑道，“我嫉妒你什麽？嫉妒你駝背，嫉妒你黃牙？還是嫉妒你沒我高？”
沈雪嬌連忙捂住嘴，又覺得自己這個動作太心虛，哼了一聲，從兜裏掏出一疊毛票，炫耀道，“你就是嫉妒我有錢，嫉妒這錢是你爸給我的，隨讓你媽跟你爸離婚了？以後他賺的錢，也都是我的！”
沈月棠挑眉，看來沈建國沒告訴他們，他現在塌了一屁股債，以後說不定還要靠二叔他們接濟他。
她順著沈雪嬌的話說，“對對，你有錢，我爸願意給你花錢，那你隻買一件兒棉襖可不夠，還得配上新褲子，新皮鞋才行。”
沈雪嬌揚起下巴，“那是當然！以後我去了棉紡廠上班，每個月工資都有五十六塊錢，每個月都能買新衣服……”
沈月棠抓住重點，“棉紡廠？你拿了我的介紹信？”
沈雪嬌也有些懊悔，自己怎麽就把去棉紡廠上班的事兒，在沈月棠麵前說漏嘴了？
心虛隻是一瞬，她擰著眉頭，拔高聲音道，“什麽拿了你的介紹信？你以為就你有關係拿到介紹信？你還不知道吧，我能去棉紡廠上班，是你爸，花錢讓我進去的！”
沈月棠緊盯著沈雪嬌的臉，沒有放過她一絲的表情變化。
沈雪嬌覺得被盯得渾身好像被針紮了一樣，怒道，“你不信？不信可以去看你的介紹信在不在呀！”
沈月棠現在可以確定，沈雪嬌在撒謊。
因為每次沈雪嬌撒謊的時候，都會眼珠子往左邊轉動。
她笑了，“我信，我爸能給你買個棉紡廠的工作，我也能拿著介紹信，去棉紡廠上班。以後咱倆就是同事了，我也得回去準備準備了，明天就去棉紡廠報到。”
沈月棠跟女售貨員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沈雪嬌站在原地，臉色一陣陣發白。
本來說好的買皮鞋，也不買了。
拿上自己的舊衣服就往商場門口跑，她要趕緊回家，把沈月棠明年就要去棉紡廠報到的消息，告訴大伯和爺爺奶奶！
一定要讓他們組織沈月棠去棉紡廠報到！
留下跟沈雪嬌一起來的幾個女同學，還站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個個臉露擔憂。
“剛才沈雪嬌她姐說，是沈雪嬌拿了她姐的介紹信，才能去棉紡廠上班的？那不是冒名頂替嗎？她不會被攆回家去吧？”
“怎麽辦？我剛借給她了五塊錢呢！她說能介紹我去棉紡廠上班，我才借給她的，她不會不還吧？”
“我也借了三塊。”
“我借了七塊錢……”
“要不，我們也去她家看看？”
“走！她要是真的投了她姐的介紹信，咱就讓她還錢，她不還，就讓她家人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