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想著明天的事,季言輕和薛剛隊裏那三人確認了一遍他們之前離開的路線。

薛剛隊裏那三人天亮之後就離開,因為知道城裏有覺醒喪屍所以他們一路都非常小心,但前麵一半的路程很順利,這也讓他們慢慢開始掉以輕心。

他們是在中午十一點多休息時被襲擊的,那時他們正因為炎熱的天氣而昏昏欲睡,再加上掉以輕心,他們直到被那兩個覺醒喪屍近身之後才發覺問題。

那之後就是一下午地逃亡。

一路下來他們折了兩個人,直到天黑時才總算逃到季言輕他們所在的這樓樓下。

“也就是說你們還沒有到達城市邊緣?”季言輕若有所思。

“沒有。”

“從這裏要出城,除非往回走回樹林,否則最近的出城的路都需要一整天的時間,這還是在不繞路的情況下。”

“怎麽?”夏沈書看向季言輕,季言輕問這個做什麽。

“明天的路可能會很難走……”季言輕簡單把自己的想法說了遍。

聽完他的想法,本就處於極度震驚之中的幾人眉頭紛紛皺起。

他們覺得季言輕說的有些匪夷所思,可他們卻無法反駁,畢竟那些覺醒喪屍的聰明他們都已經見識過,他們會在城市邊緣布防似乎也理所當然。

“要不咱們回樹林?”藍梓提議。

“那還不如死在這城裏。”三人中一人反駁。

“還是想想其它辦法吧,之前咱們能從樹林中出來,運氣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因素,再來一次未必還有那麽順利。”這點夏沈書倒是讚同。

屋裏一時間陷入沉默,所有人都轉動腦袋思考接下去該怎麽辦。

一旁,季樂摸摸自己餓壞了的肚子,他正準備跟它說不要咕嚕叫,他的手就碰到自己衣服上的袋子。

他的袋子鼓鼓囊囊,裏麵放著他之前省下來準備等季安病好了之後給季安吃的小麵包。

季樂喉結滑動了下,把小麵包掏出來。

麵包不大,外麵的包裝袋中充滿了氣體,這讓整個包裝袋都鼓起來,鼓到他一隻手都抓不住。

季樂一隻手牽著季安,一隻手拿著那小麵包,他有些為難地看向季安。

“你哪裏來的?”季安看見。

“爸爸給的。”

“你不是餓了?”

季樂為難地看看小麵包再看看季安,軟軟道:“可是我想等你病好了給你吃。”

季安肯定是因為吃的東西太少,所以才生病。

季安愣了下,他之前才哭過還紅彤彤的眼睛再一次通紅,他一把抱住季樂,季樂和他一樣小隻,他短短的手臂可以把季樂整個人都抱住。

“哥哥?”季樂不討厭季安的抱抱,但他不知道季安為什麽突然要抱他。

“我會保護你的。”季安吸吸鼻子,他原本奶聲奶氣的聲音中滿是梗咽和隱忍。

他除了季言輕最喜歡的人就是季樂了,所以就算他變成小喪屍了,他也會記得季樂也會保護季樂的。

“你痛嗎?”季樂聽出季安聲音中的難過,有些緊張。

“沒有痛。”季安放開季樂。

季樂打量季安,見季安眼眶紅彤彤,他回頭看了眼季言輕,季言輕正皺著眉頭思考明天該怎麽辦。

“你不是餓了,快吃。”季安催促。

被提醒,肚子餓得咕嚕響的季樂看向自己手裏那個小麵包。

小麵包是奶油味的,隔著包裝袋他似乎都嗅見那股甜甜的蛋糕香味,他喉結不受控製地滑動。

他還在猶豫,還在掙紮。

他真的很餓,但他也真的很想把它留下來給季安吃。

“吃吧。”季安推推季樂的手。

季樂沒忍住,他有些費力地撕開包裝袋,從裏麵取出那米黃色正正方方的小麵包。

蛋糕的香味摻雜著奶油的甜味迎麵撲來,讓季樂口中唾沫溢出,他又饞又餓。

季樂沒有直接拿著麵包就啃,而是把那本就很小的小麵包掰成了兩份,他看看後把有著更多奶油的那一份遞給季安,“哥哥吃。”

季安好不容易才不再滾燙的眼眶在看見那蛋糕時再次發熱,他用手背抹了抹眼角,接過蛋糕。

就算他變成醜醜的喪屍了他也肯定會記得季樂的,季樂是他弟弟。

見季安接過麵包,季樂不再忍耐,拿了自己手裏的那塊小麵包就往嘴裏塞,甜甜香香的奶油肯定很好吃。

蛋糕塞入嘴裏,舌尖觸碰到奶油,季樂淺淺的眉頭卻皺起。

“怎麽了?”季安問道。

季樂看看手裏的麵包,有些困惑,“不好吃……”

季安愣了下,拿了麵包嚐了嚐,蛋糕依然讓他覺得有些惡心但並沒壞,它依舊是蛋糕原來該有的味道,“不會啊,和以前——”

季安話到嘴邊戛然而止,他臉色煞白地看向季樂,季樂難道也……

季樂有些失望地看看手裏的小麵包,再次把它塞進嘴裏,麵包沒有他想的那麽好吃讓他有些失望,但他還是把它吃掉。

尋找食物是很困難很危險的,就算不好吃也不可以浪費。

季安看見,高高懸到嗓子眼的一顆心放回肚子裏,如果季樂也變得覺得食物難吃變得想吃血,他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季安看看手裏的麵包,也把麵包遞進嘴裏,他強忍著那種不想吃的情緒把它吃下。

如果他一直不吃東西,季言輕肯定會發現他正在變成喪屍的。

如果他真地變成喪屍,季言輕絕對會殺掉他。

黑暗中,季言輕幾人又簡短商量了會卻始終無法想到能夠安全離開這座城市的方法後,隻能放棄思考先休息。

季言輕回頭看去時,季安和季樂已經縮在牆角互相依偎著睡著。

季安和季樂太小太瘦,他們互相依偎的場景看著讓人覺得暖心,也讓人覺得心酸。

如果是在以前,這個年紀的他們肯定是全家人的寶貝,沒人會舍得他們渴著餓著,他們肯定會被養得白白胖胖。

季言輕看向一旁的臥室,深吸一口氣後強忍著心中的抗拒向著臥室而去。

進門,他無視**互相擁護著的三具屍體,拿開衣櫃充裏麵找出一床冬天的被子,把它抱到客廳。

把被子放在地上,從中間對折,季言輕小心的把兩個小家夥放進其中,然後拉了被子給他們蓋上。

他們很瘦,對折的被子對他們來說甚至還顯得有些大。

做完這些,季言輕在被子旁邊坐下。

“呸。”夏沈書靠著窗口吐著什麽。

季言輕看去,窗外又已經開始下雪。

大片大片鵝毛般的雪從天空降落,覆蓋在這座早已死去的城市之上,讓這座城市多出一份詭異的美感。

夏沈書剛剛伸手接了窗外的雪在嚐。

吐完嘴裏的雪,夏沈書把窗戶拉上走回客廳時對上季言輕的視線,他道:“還是苦的。”

早在發現這座城夜裏會下雪時,薛剛隊裏的人就已經挖了雪嚐過,然而雪化之後的水透露著一股奇怪的苦味。

“估計是那些樹散發出的氣體。”夏沈書猜測。

這座城市距離旁邊的那山脈還很近,那樹林裏的樹如果真的會散發出有問題的氣體,確實很有可能會汙染空氣中水汽。

季言輕從自己的背包中取了水遞過去。

夏沈書看見,沒接。

季言輕直接扔了過去。

藍梓受傷失血過多,急需補水,這兩天的時間夏沈書把他和藍梓的水都喂給藍梓喝了,他現在已經沒有水。

水砸到懷裏,夏沈書沒再拒絕,擰開小喝了兩口。

喝完水把蓋子擰上,他又把水扔回給季言輕,季言輕也已經隻剩下半瓶水。

一旁已經準備睡下的薛剛隊裏那三人看見,喉結忍不住跟著滑動。

其中一個人從自己背包中取出隨身攜帶的水喝了兩口,無視他身旁另外兩人灼熱的視線,又把水放進背包中。

回來的三個人隻有一個拿槍,另外兩個隻是普通隊員,拿槍的人有著薛剛單獨分配的單獨物資,另外兩人卻沒有。

季言輕沒去做那個好人,收好水之後閉上眼睛。

夜已過半,剩下的時間白天睡了一覺的夏沈書守夜。

知道這城中危險,季言輕覺少,天邊才剛剛微微亮時他就睜開眼。

下了一夜的大雪把整個城市都覆蓋,從窗口望去白皚皚一片,如同一個嶄新無垢的世界。

然而沒能被雪覆蓋的那些建築側麵依舊透露著死灰,它們時時刻刻提醒著眾人這裏是個什麽樣的世界。

季言輕在窗口小站了會,讓窗口縫隙透進來的涼氣把他徹底吹醒。

季言輕叫醒所有人,讓他們提前準備,天再亮些後他們就出發。

被叫醒,一群人沉默地開始吃東西。

把東西按分量分好後,季言輕把屬於自己那份裏的食物多分了些給季樂和季安,季安還在發燒,季樂昨晚就在叫餓。

他們的食物有限,必須控製。

他無法讓季安和季樂擁有特權,但他可以把自己的份分些給他們。

季言輕才把東西放下,季安就把自己那份食物全部推給季言輕,要全部讓給季言輕吃。

季言輕伸手摸摸季安的額頭,季安額頭還是燙得厲害,燙得他臉頰都通紅,“還是吃不下?”

“嗯……”季安不安地低著頭。

季言輕護目鏡下的眉頭皺起,眼底深處是淡淡的擔憂。

“多少吃點。”季言輕從一堆食物中拿了些更頂餓地遞給季安。

一旁季樂看見,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滿滿的都是擔憂。

“嘶……”藍梓倒吸冷氣的聲音傳來。

季言輕和季安、季樂都看去。

夏沈書快速吃完東西後,拿了在屋裏找到的還算幹淨的衣服撕成布條,要在出發之前替藍梓重新包紮一次傷口,順便再打一次針。

藍梓臉上脖子肩膀上的布正被取下,她布下的傷口露出。

傷口不是特別深,但因為沒有縫針的緣故幹枯的血痕和結痂的傷口看著非常可怕,就像三條扭曲著身體的大蜈蚣趴在她皮膚上。

“你很在意?”藍梓突然道。

季言輕眼神困惑,不明白藍梓指什麽。

藍梓看向一側的臥室房門,雖然季言輕並未說什麽,但他們都已經感覺出來,季言輕不是很喜歡臥室裏麵的那三具屍體。

那屍體確實瘮人,再加上那種環境之下透露的絕望,他們一屋子人沒有一個人喜歡,那就像一塊巨石壓在他們胸口,但季言輕透露出的抗拒卻比他們所有人都重。

季言輕垂眸,“沒有。”

“我是家裏的老大。”藍梓道。

有些布條粘在她傷口上,夏沈書不得不用些力氣把它們扯掉,藍梓痛得實在厲害,她試圖找人說話轉移注意力。

“早些年我家沒什麽錢,所以我父母在生下我之後就出去打工,我小時候一直跟在我爺爺奶奶身邊。”藍梓倒吸一口冷氣。

“大概我八/九歲的時候,他們在城裏買了房子,我本來以為他們會把我接到城裏去讀書,但他們沒有。”

“買房的第二年,他們給我生了個弟弟。”

“他們把我弟弟帶在了身邊,理由是他們現在有條件了,不想我弟弟再留在老家吃苦,讀個書還要每天走半小時山路。”

“我打那之後就特別恨我弟,總覺得是我爸媽隻喜歡男孩子不喜歡我,重男輕女。”

“第三年的時候,他們又給我生了個妹妹,他們仍然把她帶在城裏帶在身邊。”

“那時候我突然就明白了,他們隻是不喜歡我而已。”

藍梓倒吸了口冷氣,她紅著眼眶看向季言輕,“高中的時候我必須到城裏讀書,所以就開始住校,我一個月去他們的房子裏住一次,平時的周六周日都住學校。平時生活費他們會直接打在我卡裏,有時候還會忘掉。”

“我一直挺不明白,開始工作後我才總算鼓足勇氣問他們這是為什麽,你猜他們怎麽說?”

季言輕看向藍梓,藍梓這轉移注意力的方法確實好用,她更多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聊天內容上,她甚至都沒注意到她肩膀上的傷口有地方裂開有血在往下流。

“怎麽說?”季言輕問。

藍梓笑笑,“他們說我被我爺爺奶奶帶壞了,不親近他們,還喜歡和弟弟妹妹斤斤計較。他們不想我弟弟妹妹也變成我這樣,所以才把他們帶在身邊自己教,而我已經長大,他們實在沒有精力管教。”

藍梓看向季言輕,“你呢?”

季言輕垂眸。

藍梓並未追問什麽,她隻是想轉移注意力,而且即使季言輕什麽都不說她也能猜到。

季言輕肯定有著一個很完美的家庭。

他父母有沒有錢她不知道,但他們肯定很愛他,因為隻有從小被愛著長大的孩子,才能養成季言輕這樣的性格。

在這末世中,薛剛那種人誰處可見,但季言輕這種,末世大半年下來她卻就隻見過這麽一個。

她和夏沈書或許也算不上是什麽壞人,但季言輕絕對是個好人。

“好了。”夏沈書出聲。

藍梓看了眼身上的布條,長長吐出一口氣,她傷口依舊在火辣辣痛。

夏沈書到一旁拿了早就準備好的消炎止痛藥,準備給藍梓注射。

季言輕收回視線,看向季安和季樂。

他回頭,卻對上兩雙濕漉漉亮閃閃裏麵充滿好奇的眼睛,季安和季樂正一臉期待地看著他。

“嗯?”季言輕看向地上,季樂已經把自己的東西吃完,季安卻還是什麽都沒吃。

“爸爸……”季樂語氣軟乎乎奶糯糯。

“爸爸。”季樂抓住季言輕的手指。

他們自打有記憶以來麵對的就是這崩壞的末世,末世之前的事情他們大多都已經不記得,他們隻是曾經聽其他人無數次提起過。

他們對那個世界充滿向往。

更重要的是,他們對季言輕充滿好奇。

季言輕看向季安,“把東西吃了把藥喝了我就告訴你。”

季安看看放到自己麵前的那些食物,小臉上擺出一副大敵當前的表情,他猶豫片刻,拿了東西就開始往嘴裏塞。

東西不多,季言輕拿了水兌好藥時,他已經一臉痛苦囫圇吞棗的把所有東西都咽進肚子裏。

季言輕把藥遞過去,他也很快喝下。

看著季安吃完東西喝完藥,季言輕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出發。

天已經慢慢亮起。

“爸爸……”季安仰著頭巴巴地望著季言輕。

季樂小尾巴似的跟在他後麵。

季言輕嘴角微微勾起,“下次告訴你們。”

說著,他故意無視兩個小家夥臉上的不可思議,走向門口。

沒想到季言輕會耍賴,第一次麵對這種狀況,季安和季樂不可思議地對視一眼後,趕緊小跑著要去抓季言輕。

“不可以耍賴!”

“爸爸!”

季言輕早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走到門邊,見兩個小家夥咚咚咚地跑向自己,他眉宇間是淡淡笑容。

季安和季樂逐漸變得像個正常小孩。

剛開始被撿到的他們,別說撒嬌追問他的事情,他們連說話都不敢。

季言輕摸摸兩個小家夥的腦袋,抬頭看向其他人,提醒眾人該出發。

他抬頭,卻對上一雙幽深如海的黑眸。

封亦莫正靜靜看著他,那眼神仿佛把他看透。

季言輕微怔一瞬後,狼狽地移開視線。

“這個你幫忙背下。”夏沈書把藍梓的背包遞給封亦莫。

藍梓肩膀上脖子上都有傷不能背東西,他路上要照顧藍梓,一旦遇到危險他還得警戒戰鬥,也沒辦法背。

“麻煩了。”藍梓語氣虛弱。

封亦莫看去,視線在那背包上停留一瞬,沒接。

他並不在乎藍梓的死活,也不在乎夏沈書對他的看法,他並不討厭他們,他隻是不在乎。

在他看來,這世上所有的人以及喪屍都和路邊隨處可見的雜物、車輛是一樣的存在,他為什麽要去幫一輛車一塊石頭?

“背包裏裝著物資,不能把背包扔了。”季言輕看去。

人少能帶的物資就有限,一旦有人受傷能帶的就更少,大部隊人多雖然也會帶來更大的危險和消耗,但同樣的他們能帶走的物資也更多。

接下去如果夏沈書或者他也受傷,隊伍隻有一兩人能帶東西的情況下,他們就必須優先扔掉不必要的東西,例如衣服,例如那些他們好不容易從醫院找回來的藥。

畢竟不吃藥一時片刻死不了,不吃東西不喝水卻很快會死。

季言輕看了眼藍梓幾人,認真考慮起是不是該組建個求生隊。

封亦莫視線在季言輕臉上停留一瞬,伸手接過背包,背上。

夏沈書嘴角勾起,笑眯眯,腦子裏卻已經開始琢磨要不要找機會套封亦莫麻袋。

季言輕幾人站在門邊等了片刻,等另外三人也準備好後,季言輕深吸一口氣,帶頭向著樓下而去。

知道要出發,季安和季樂不再玩鬧,他們牽著手認認真真跟在季言輕身後。

房門打開,冰冷的空氣迎麵撲來。

感受著那猶如刀刃刺得皮膚發痛的冰冷,所有人都打了個寒戰,所有人收起笑容嚴陣以待,重新回歸這殘酷世界。

快速穿過樓道來到樓下,季言輕小心翼翼把鐵門打開從縫隙中朝外張望一圈,確定外麵空地中並無喪屍,他才快速把門推開出去。

出門,季言輕確認完大概方向,立刻帶著眾人向著住宅區右側的那條馬路而去。

那條馬路是出城去往高速路的主路,隻要沿著那條路直走他們就能出城。

他們現在處於城市中央偏向左側的位置,就算他們走直線距離想要出城最快也得天黑,這還是得在他們一路順利的情況下。

馬路距離他們之前呆的房子不遠,過去總共也就隻用了三分鍾不到。

到達馬路附近,季言輕讓其他人留在建築後方,自己小心靠近馬路看了看。

路上遠遠望去一個喪屍都沒有,隻一路各種廢棄車輛。

季言輕快速回到人群中把情況跟眾人說了一遍,同時帶著眾人沿著馬路旁邊建築後方的巷道繼續前行。

他沒有選擇直接走馬路,馬路太寬視線太空曠,遠處的喪屍都能發現他們。

“一個喪屍都沒有?”夏沈書一邊戒備著四周一邊皺著眉頭確認。

“嗯。”

夏沈書看向昨夜回來的那三人,“你們之前回來的時候路上有喪屍嗎?”

他隱約記得他們之前穿過這條馬路時路上喪屍還挺多,就算一部分喪屍被薛剛那群人吸引走,也不至於整條路上都沒有。

“有。”三人斬釘截鐵。

季言輕回頭看了眼,臉色凝重。

那些喪屍不可能全部在一夜之間自己離開。

喪屍會被聲音和光線刺激吸引,但平時他們並沒有到處串門的習慣,大多數時候他們都會在固定的範圍內無意義地排徊。

一路往前走了大概有五六分鍾後,他們在前方看見一道在路口徘徊著的身影。

季言輕沒有驚動她,帶著所有人花了些時間從旁邊繞過。

繞過她,一群人繼續前進。

臨走出一段距離,季言輕猛然停下腳步回頭看去,他隱約感覺到一股若有若無的視線,那讓他全身汗毛都豎立。

“怎麽了?”額頭已經一片細汗的藍梓看向季言輕。

季言輕視線在身後所有建築上一一掃過,確定沒有看見任何身影,他才收回視線。

他搖搖頭,繼續帶頭往前走去。

沿著馬路快速前進一個多小時後,他們徹底走出之前的住宅區,進入一片工業區。

六點多天色徹底大亮空氣中溫度開始升高時,他們在路上看見薛剛他們的痕跡。

工業園另一頭的市區中,一條不大的巷道裏,一大片新鮮的血跡逐漸從融化的雪被下露出,刺鼻的腥味伴隨著寒冷讓他們忍不住捂住口鼻。

薛剛他們的人應該在這死了不少,但整個路麵除了雪跡不見任何屍體也不見任何喪屍。

幾人沒停留,快速從那巷道通過,盡可能快地遠離。

一口氣快速往前跑了十來分鍾,直到幾人都有些氣喘,藍梓已經有些站不穩,季言輕才再次停下。

臨時找了地方停下休息,季言輕趁著其他人休息的功夫繞著周圍建築轉了一圈。

路上依舊沒看見喪屍,但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那種若有若無的注視感變得更加強烈,已經讓他如芒在背。

九點多,天氣已經炎熱無比時,他們再次在前方看見幾隻喪屍。

那幾隻喪屍有大有小,分散開徘徊在一個小區門口,正好堵住他們前行的道路。

“走這邊。”夏沈書指向左邊,他們繞路。

“走。”

繞過那群喪屍,就在所有人都要繼續往前時,季言輕突然轉彎往回走去。

他快速來到小區邊緣一棟建築後,從牆角看向之前那幾個喪屍。

夏沈書幾人看見,紛紛停下。

“季言輕?”

季言輕退回拐角後,他再看向幾人時臉色相當難看。

見他如此,夏沈書和藍梓對視一眼,臉色也跟著變得難看而凝重。

“那些喪屍在看我們。”季言輕道。

夏沈書和藍梓再次對視一眼,他們頭皮發麻,一身雞皮疙瘩全部炸起。

“什麽叫作在‘看’我們?”跟著他們身後的三人中一人問。

如果那些喪屍已經發現他們,肯定立刻就會衝過來,他們又不是覺醒了的喪屍還會思考。

季言輕不得不作最壞的打算,“我們應該已經被發現了,從早上、不,很有可能昨夜就已經被發現了……”

“怎麽可能?”

“那些喪屍為什麽沒有趁著著眼攻擊我們?”夏沈書問,昨夜他們還以為他們很安全,所以除了守夜的其他人還睡了一覺。

季言輕搖了搖頭,他也想不明白對方到底是怎麽發現他們的,但事實就是如此,剛剛他確實看到小區門口那一堆喪屍裏有人轉頭“看”向他這邊。

“那現在——”

“那是什麽?”夏沈書到了嘴邊的詢問還沒來得及說完,藍梓就打斷。

藍梓正看向他們右側一條街道的盡頭,那地方距離他們這邊有段距離,但也已經能夠看清。

街道靠左側一家店鋪牆角的位置,一個黑色的旅行包被扔在地上,包被塞得很滿,上麵沒有灰塵,和街道上的垃圾格格不入。

季言輕幾人對視一眼,快速向著那邊而去。

靠近,夏沈書第一時間去拿那包。

那包應該是薛剛他們的人的,裏麵還裝著衣服、食物、半瓶水以及一部分子彈。

夏沈書快速把子彈、食物、水裝進自己的背包,同時轉動腦袋檢查四周。

季言輕注意力被店麵旁邊一道向上的樓梯吸引。

這街道不算繁華,是住宅區底樓改的小店鋪,賣些五金雜貨,街道上好些地方都有通向樓上的通道。

季言輕麵前的樓梯上有腳印,血腳印。

看見那血腳印,所有人緊繃神經。

季言輕拿著斧頭靠著牆壁上前,夏沈書幾人有槍的都把槍上膛。

樓道很狹窄,越往上越是一片漆黑,二樓的平台連接著一整排出租房大門,遠遠望去髒亂而破舊。

“有人嗎?”季言輕開口。

他嘴上說著,視線已經順著地上的血腳印看向其中一間出租屋。

無人應聲,漆黑的通道中一片死靜。

季言輕看了眼拿著槍戒備著的夏沈書幾人一眼,人站在牆壁邊,手裏的斧頭向著那扇門而去。

他試圖用斧頭頂開那扇門。

門被從裏麵反鎖,頂不開。

季言輕收回斧頭,他稍微退開些距離後再次開口,這次他聲音比之前稍微大了些,“有人嗎?薛剛?”

這次,門後隱約傳來動靜,好像有什麽人把門後的東西稍微挪開了些。

緊接著,門把手轉動,一張帶著淚痕和極度驚恐的男人的臉出現在縫隙處。

視線看來看見在門外的季言輕幾人,那人聲音沙啞地抽泣了下,旋即趕緊回頭說了句什麽。

兩分鍾後,門口的東西被移開,房門徹底被打開。

不大的單間出租屋裏,三十來個有男有女有大有小的人或坐或蹲,他們全部狼狽不堪滿臉淚痕眼神絕望,好幾個人身上還帶著傷。

屋裏沒看見帶槍的。

“薛剛他們呢?”夏沈書問。

“跑了……”剛剛來開門的那個二十來歲的男人道。

夏沈書眉頭皺起,“跑了?”

“那些喪屍就好像會思考,怎麽甩都甩不掉,薛剛就拿槍威脅我們讓我們去引開他們,然後他們自己跑掉了……”男人說話時仇恨地看了眼季言輕隊伍後方那個帶槍的男人。

他也是薛剛隊裏的人。

“那混蛋……”藍梓扶著牆壁罵道。

夏沈書心中憤然卻又並不是那麽驚訝,這確實像是薛剛能幹的出來的事。

夏沈書看向季言輕,以眼神詢問季言輕怎麽辦。

季言輕注視著屋裏那群人。

薛剛的求生隊原本有三百多個人,在樹林裏時折掉一半,但離開樹林時也還有一百三十多人,可現在這屋裏卻已經隻剩下三十來人。

這一切僅僅發生在三天之內。

三天,三百多個大活人。

“你們準備怎麽辦?”季言輕問。

屋裏一群人都被問地一愣,旋即有哭泣聲傳來。

被薛剛逼著去吸引喪屍之後他們一路不停死人一路逃跑,直到逃到這裏。

躲進這間單人間時他們本以為他們必死無疑,但他們卻撐過了昨夜,然而一夜之後眼見著天色亮起,他們卻並不覺得開心,反而更加絕望痛苦。

他們根本沒有自保的能力,那些喪屍還聰明得可怕,一旦他們離開這間屋他們必死無疑。

門外傳來動靜時,他們好些人都直接崩潰直接哭出聲。

季言輕視線一一在屋裏那一張張帶著淚水和絕望的臉上掃過,隊伍裏甚至還有三四個瘦骨嶙峋一看就沒滿十四歲的孩子。

“如果你們沒地方去,那要來我的求生隊嗎?”季言輕微微壓低嗓音,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更加冷冽沉穩。

聽著季言輕的話,屋裏一群人都是一愣,同樣愣住的還有夏沈書和藍梓。

夏沈書和藍梓都錯愕地看向季言輕,他們並不是驚訝季言輕決定帶上這群人,而是驚訝季言輕嘴裏的“求生隊”。

之前他們人少,總共也不到十個,所以他們從來不以“求生隊”自居,在他們眼裏所謂的“求生隊”指的也是那些有著一定人數的大隊伍。

驚訝之後,夏沈書笑了,他早就在等這一刻。

因為傷口而一身冷汗的藍梓亦是如此。

他們之前的目的一直是尋找一個求生隊然後加入其中,但現在一切都不同。

“決定好了嗎?我們要走了。”季言輕道,他們沒時間在這裏耽誤。

這城裏的屍王肯定早就已經發現他們也肯定不會放過這群人,他們留不留在這裏都是死,與其如此不如拚上一把。

而且既然他已經決定要組建求生隊,那這就是一次機會。

錯過這機會下次再想要見到活人還不知道什麽時候,他不可能在這茫茫末世中舉著旗幟到處喊他們求生隊收人,那樣招來的絕對隻有喪屍。

屋裏一群人回神,麵麵相覷。

他們都知道季言輕,畢竟季言輕之前也跟著他們走了一路。

屋裏是一片安靜。

季言輕沒有給他們慢慢思考的時間,直接帶頭轉身向著樓下而去。

見季言輕要走,首先是靠近門口開門的那男人,然後是其中幾個,緊接著一屋子人都慌忙拿了東西湧出門跟上。

他們都不想死在這裏。

至於其它,如果他們能活著離開這座城,那倒時候再想也來得及。

季言輕沒有回頭,直接帶頭向著樓道中走去,拐過拐角看清楚下方的路麵,季言輕腳步停頓。

他身後,原本急趕著跟上的那群人腳步也停頓。

樓道盡頭下麵的路麵上,十來隻普通喪屍正在路上徘徊。

察覺動靜,所有喪屍同時轉頭看向樓道中的他們。

麵對那一張張腐爛扭曲的臉,麵對那一雙雙青白的眼,樓道中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手腳冰涼如置冰窖。

季言輕深吸一口氣,拿著斧頭繼續向著下方走去,該來的總歸要來。

下到底樓,季言輕放眼看去,整個街道上足有五六十隻普通喪屍,然而這並不是最讓人頭皮發麻的,最讓人頭皮發麻的是前方屋頂上那隻覺醒喪屍。

跟著下樓的其他人看見那覺醒喪屍都陷入慌亂之中,就連夏沈書和藍梓臉色也慘白。

“其他的交給你們。”季言輕道。

夏沈書和藍梓看了眼季言輕,又看了一眼對麵屋頂那覺醒喪屍,嘴角翕動,卻沒能說出話來。

“找準機會再跑。”季言輕側頭看了眼身後不安著的那群人,提醒。

正慌亂著的一群人紛紛看向季言輕。

季言輕讓他們跑?

薛剛讓他們去送死去吸引喪屍,以找機會自己逃跑,季言輕卻要自己去對付那覺醒喪屍,讓他們找機會逃跑?

“我會來找你。”封亦莫冷清的聲音如同一道清泉,讓季言輕整個人都冷靜。

季言輕看去,不解。

封亦莫看了眼季言輕身旁緊緊抓住他衣服的季安和季樂,季安和季樂會保護好季言輕。

封亦莫收回視線,他轉身看向街道盡頭,下一刻他不等季言輕伸出的手抓住他他就快速衝向來時的方向。

他去殺了醫院那屍王。

“封亦莫!”季言輕瞳孔猛然瑟縮,他試圖把封亦莫追回來,他才跨前兩步周圍那些喪屍就撲上來。

季言輕手中斧頭揮舞開,一同響起的還有夏沈書和藍梓的槍聲。

現在在這裏的隻有一隻覺醒喪屍,他們不能再繼續拖下去,再拖下去會有更多的喪屍聚集而來。

現在他們拚一拚還有一線生機,再拖下去他們才真的必死無疑。

場麵一時間混亂無比,季言輕隻來得及看一眼消失在街道盡頭的封亦莫的背影,就不得不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在麵前的喪屍上。

封亦莫快速跑過街道,左拐,進入建築旁邊的那條馬路。

他順著馬路一路往前,向著他們之前來時的方向跑去。

他速度放開越跑越快,他化作一道閃電快速穿過大半個城市。

“嗷?”一直蹲守在距離封亦莫有段距離之外的黑色野獸扔掉嘴裏正啃得嘎嘣脆的喪屍骨頭,從建築中抬起頭。

他看向封亦莫所在的方向,見封亦莫周圍隻他一人,它猶豫一瞬跳出建築跳到馬路之上。

它放開腳,跟著封亦莫向著前方跑去。

巨大的體育館內,有著人類的形態整個人卻胖得肚子都快拖地的巨大屍王坐在瘋狂生長的草地中,他一雙有著雙瞳的眼轉動,看向在體育館內側牆壁上爬動的那四隻覺醒喪屍。

那四隻覺醒喪屍比起之前已經有了極大的不同,因為他再次分出血液給他們,讓他們再一次進化。

他們身上開始長出堅硬的鱗片,他們的速度力量變得更快更強大,如今的他們已經接近半個屍王。

“哇……”他喉間發出如同野獸的怪異聲響,那四隻覺醒喪屍立刻回頭看向他。

昨夜被派出去的覺醒喪屍其中一隻突然被控製時他就已經察覺不對,他驚出一身冷汗,他沒想到這世界上居然還有人能夠覆蓋掉他的精神印記。

那之後,他緊急把所有的覺醒喪屍召回。

那之後,他就開始布防,他離開了之前所在的醫院,轉移到了與醫院相隔半座城的體育館。

現在,他已經沒什麽可怕。

“咕……”

四隻已經接近死亡的覺醒喪屍在他一聲令下,快速向著體育館的大門而去。

不管覆蓋掉他精神印記的那屍王到底是誰,對方都找不到他,而他也已經針對在那棟建築裏的人作好布防。

接下去他隻需要等待,等待他派出去的覺醒喪屍把食物和那個覆蓋掉他精神印記的屍王帶回來。

他閉上眼睛,他開始感覺自己體內的巨大力量,初步覺醒後他很快就二次覺醒進化成了屍王,那之後他一直保持進食,就在前段時間他突然有了一種奇怪而新穎的感覺。

他好像馬上就要迎來第三次的覺醒。

屍王之上的覺醒。

他馬上就能變成屍王之上的存在。

“咕……”他喉間發出興奮的聲響。

“哐!”厚重堅固的牆壁被什麽東西硬踹出個洞,一道修長高挑的人影出現在洞口。

聽見動靜,原本正興奮著的那屍王緩緩睜開眼,他兩雙眼四隻瞳全部直直看向封亦莫。

看清楚對方,感覺著對方身上的殺意,他瞳孔緊縮,不可能,封亦莫怎麽會找到這裏?

“咕……”

他承認,封亦莫很聰明,居然看破他的計劃,甚至趁著他把覺醒喪屍派出去後再偷襲。

“這裏不是醫院?”封亦莫讀懂對方的意思,帶著淡淡殺意的眸茫然。

“……”

四隻腳邁開以最快速度跟上的野獸屍王聞言,來不及刹車,一頭懟在牆壁之上,把體育館牆壁懟出個巨大的洞。

它看看洞口裏麵從地上站起來的那醜陋肉球,再看看封亦莫,默默往旁邊挪了一步,要和封亦莫分出界限。

他們不認識。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