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萬,多麽可笑的數字,一次又一次,像是老天故意和他開的玩笑一樣,任意擺布著他的人生,讓他像隻小醜,滑稽可笑。

“這次你有很多時間,什麽時候想清楚了,什麽時候放你出去。”

砰的一聲響,病房門被重重摔上,沈忱意渾身的血液仿佛停止流動,軟綿綿地倒在枕頭上,愣愣地看著病床前空白的牆壁。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又被打開,沈忱意驚醒,轉頭看過去,是一個戴著眼鏡的男孩,手裏拎著一個袋子。

“沈先生你好,叫我巫憲就行了,我是程聿懷的朋友兼室友。”巫憲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

沈忱意收回視線,低低嗯了一聲。

巫憲繞到床邊,把上半個病床搖起來,又把餐桌放下,打開袋子放到桌子上。

沈忱意低頭,袋子裏是一碗熱乎的白粥。

見他沒有動作,巫憲連忙說:“我問過醫生了,可以喝點粥。”

沈忱意頓了頓,沒有說話,打開蓋子,拿起勺子,慢吞吞喝了一口。

溫熱的白粥從喉嚨流進胃裏,冰冷的身體變得暖和起來,鼻腔驀地湧上一股酸澀,睫毛被蒸騰的熱氣浸濕。

他眨了眨眼睛,低低說了一句:“謝謝。”

吃完粥後,沈忱意感到了疲倦,連打了幾個哈欠,巫憲一聲不吭地替他把床鋪放下去,然後就出去了。

因為吃得飽飽的,胃裏也暖暖的,這一覺睡得很舒服,朦朦朧朧中,沈忱意感到胃部有一隻大掌在輕輕撫摸著,最後一點疼痛也仿佛被拂去了。

沈忱意舒展開眉頭,蜷縮起身子,低喃著:“好冷。”

“忱哥,往旁邊挪一點。”那個聲音說,語氣低沉溫柔。

沈忱意雖然很困,還是乖乖地往旁邊縮,忽然後背懸空一隻大掌托在了他的後背上,將他拉了回來。

感受到**多出來的熱源,沈忱意小貓似的湊過去,貼住就不再鬆開。

耳邊響起一聲沉沉的歎息,發絲被輕揉著,沈忱意朦朦朧朧聽見那個人說:“忱哥,你到底要我怎麽樣才能……”

才能什麽?沈忱意想問,但嗓子眼像是塞了海綿,發不出一點聲音,意識漸漸被拉入了睡夢中。

再次醒來,沈忱意睜開眼睛,看見眼前的一幕,眨了眨,重新閉上,再睜開。

原本閉著眼睛的程聿懷睜開了眼睛,漆黑的眸子像是蘇醒的野獸般,灼灼盯著沈忱意。

沈忱意嚇一跳,下意識往後退,差點從**跌下去,後背覆蓋上一隻大手,一把將他拉了回來。

趴在程聿懷的胸口上,結實的肌肉手感很不錯,沈忱意臉紅耳赤,掙紮著要起來,但腰上的手箍地緊緊的。

程聿懷貼嘴唇貼在他的耳邊,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耳朵上,火燎火燎的,沈忱意慌忙垂下眼眸,一動不敢動。

程聿懷怎麽會在病房裏他不是回去了嗎?

“忱哥考慮的怎麽樣了?”程聿懷說著,嘴唇貼上沈忱意的脖子,發狠地咬下,很快鬆下,舌頭舔舐著發紅的咬痕。

沈忱意身子發顫,脖子上又疼又癢,酥麻的電流從脖子蔓延全身,他咬住下唇,忍著不發出聲音來。

這時敲門聲響起,門外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老板,公司來電話,董事長來了,正在辦公室等您。”

程聿懷眸光暗沉,鬆開沈忱意,側過頭說:“知道了,和他說我正在外麵談生意,一個小時後回公司。”

“是!”男人恭敬道。

董事長……是程聿懷的爸爸程曦沈忱意腦海裏閃過程曦那雙陰冷的眼睛,止不住地顫抖起來,巨大的恐懼籠罩心頭。

兩年前,他答應過程曦,不會再接近程聿懷半步,而現在,他卻被迫和程聿懷糾纏在一起,要是被程曦發現……兩年前發生的一幕又一幕在眼前浮現,沈忱意咬緊下唇,臉色變得蒼白。

“忱哥”程聿懷眉頭微皺,捏住沈忱意的下巴,沉聲道,“你怎麽了?又胃疼了”

沈忱意看見那雙和程曦相似的眸子,嚇得身子一顫,往後一縮,躲開了程聿懷的手。

程聿懷的臉色瞬間冷下去,他坐起身,背對著沈忱意,扣好衣袖扣子,套上西服外套,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辦公室裏。

“我聽李強說,你對會所裏一個陪酒男人感興趣”程曦坐在沙發上,不急不慢道,“都兩年了,你這個毛病怎麽就治不好呢?”

程聿懷頓了一下走到辦公桌前坐下,冷淡道:“您覺得我這毛病還要治,可以繼續把我送回去,但我不能保證什麽時候能治好,可能三五年,也可能一輩子。”

程曦冷哼了一聲,暗罵了句廢物,拄著拐杖站起身,說:“我不管你和什麽小魚小蝦玩,但是我絕對不允許你把人帶到台麵上,你不要臉老子要。”

一聲輕笑,程聿懷食指支著下巴,眯眼道:“原來你還把我當做兒子啊。”

程曦反常的沒有生氣,諷刺道:“我當然把你當做我的兒子,我的傻兒子,別忘記你當年喜歡的那個奶茶店老板,是怎麽欺騙你的,最後還是老子用錢幫你把人收拾幹淨。”

程聿懷拳頭收緊,一拳砸在桌子上,發出砰的一聲響,辦公室裏立刻變得安靜,他抬起頭,麵若寒霜,一字一頓道:“出去。”

“這是男人都會犯的錯,記住,沒有人會永遠忠誠,連你自己都做不到,就不要要求別人。”程曦從口袋掏出一封請帖扔到辦公桌上,“這是我給你找的未婚妻,訂婚宴訂在三個月後,所有一切我已經定好了,這段時間,你去和人家小姑娘聯絡聯絡感情。”

程曦留下這份請帖,轉身離開了辦公室,留下臉色陰沉的程聿懷獨自坐在辦公室裏。

程聿懷這一走就是三天,這三天裏隻有那個叫巫憲的男孩一直過來送餐,沈忱意嚐試過離開這個病房,但是一拉開門就被三四個黑衣保鏢攔住,不管他說什麽都不給踏出這裏半步。

在第三天下午,沈忱意放下勺子,彎起唇角,對巫憲說:“你打電話給程聿懷,說我同意了,讓他過來。”

巫憲有些驚訝,他並不知道兩人究竟怎麽了,程聿懷隻交代他過來照顧沈忱意的飲食,其他人他不放心。

但是他沒有說什麽,點點頭道:“好,我會轉述給他的。”

關上病房門,高鑫站起身走過來,一臉不滿道:“程少到底在裏麵藏了個什麽姑娘啊?看都不讓我看一眼,隻給你進去!”

“還不是你大嘴巴,不靠譜。”巫憲嘟囔一句。

沒想到高鑫聽見了,瞪著眼睛說:“你說我什麽?給我說清楚點!”

“噓,”巫憲食指抵唇,湊近壓低聲音道,“小點聲,這裏是醫院,等會兒說,我給程聿懷打個電話。”

巫憲說完,就拿出手機走到一旁的樓道裏,撥打程聿懷的電話,留下高鑫愣愣地站在原地,臉頰上浮現可疑的紅色。

“老板,老板?”秘書擔心的聲音響起。

程聿懷驚醒,會議室裏的人齊刷刷朝著這邊看,他捏了捏眉心,說:“你們繼續。”

開完會,秘書跟著程聿懷到了辦公室,放下文件時,沒忍住,說:“老板,你已經連續工作三天三夜了,還是回去休息一下吧。”

這幾天程聿懷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晚上也是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眯一會兒。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程聿懷靠在椅子上,低聲道。

秘書前腳剛走,巫憲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忱哥真的這麽說?”程聿懷原本平靜無波眸子裏泛起漣漪,嘴角微微翹起,“好,我忙完這邊的工作,晚上就過去。”

沈忱意看著窗外隨風搖曳的枯樹枝,泛黃的葉子在秋風的折騰下,落了一大半,隻剩下幾片還在苟延殘喘著,過不了多久,最終也會落入泥土中。

晚上除了護士過來給他換吊水,那個叫巫憲的男孩沒有來送飯,不過他也不是很餓。

忽然,窗外響起一陣撲扇聲,一隻不知名的鳥落在窗沿上,細細啄著翅膀,沈忱意看入了迷。

哢噠一聲,門開了,沈忱意以為是巫憲,嘴角揚起的笑容還未散去,自然地打了聲招呼。

“你來了啊。”

沈忱意臉上的笑容在看見門口的程聿懷消散不見,抿緊唇,偏過頭。

看見男人臉上瞬間消失的笑意,程聿懷臉色驀地冷下去,攥緊手裏的袋子,彎唇嘲諷道:“巫憲隻給你送幾次飯就看上了”

沈忱意攥緊被單,沒有說話,胃部又開始疼起來,他低著頭,眼眶一片濕潤。

刺啦一聲,程聿懷重重放下手裏的袋子,居高臨下俯身著沈忱意,眸子裏冒著火星子。

男人低垂著腦袋,黑色發絲底下白色的脖頸隱隱若現。

“忱哥,”程聿懷捏住男人的下巴,迫使他仰起頭看著自己,彎起唇角,“既然你喜歡又帥又年輕的,我不是更好的選擇”

沈忱意仰著頭,這個姿勢很難受,他看著滿懷怒意的程聿懷,同樣一股子氣焰從心底竄上來,開口道:“很抱歉,我不喜歡程先生這種類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