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現在看到錢到賬。”

“行,小於,轉五十萬給沈先生。”程羲眼神示意了一下。

坐在副駕駛座的秘書立刻轉賬,手機振動了一下,沈忱意低頭,錢果然到賬了。

程羲說:“拿到錢你就要離開A市,其他時間我不管,但是兩年內不準回到這裏,和這裏所有的人,包括你的父母斷掉一切聯係。”

“可以,但我要定期給他們轉生活費。”沈忱意冷靜道。

“這個行,另外,你不能再和程聿懷有任何聯係,我會給你安排住的地方。”

“你放心吧,我見到你兒子就會躲得遠遠的,絕對不會和他有任何瓜葛。”沈忱意冷笑,說完拉開車門,沒有一絲猶豫地離開了。

初春的A市來了一波倒春寒,三月份的天居然飄起了鵝毛大雪。

雪花飄飄搖搖灑下來,輕柔地蹭著人的臉頰,鼻頭和嘴唇,像是頑皮的小孩,惹人心生歡喜。

路過小吃攤,程聿懷讓司機停一下,沒有等司機拿傘,頂著風雪走到小吃攤前。

“還有炸臭豆,腐賣嗎?”程聿懷不喜歡這股油煙味,眉頭微微皺起。

“當然有,帥哥要大份還是小份”攤販樂嗬嗬道。

程聿懷想了想說:“大份吧。”

“好嘞!”攤販輕車熟路地夾了十塊丟進油鍋裏,臭豆,腐特有的味道夾雜著油煙的熱氣化為一團稀薄的白色霧氣升騰而起,程聿懷不由地後退了一步,大半個身體露在遮傘外麵,很快染上了白雪。

小攤販笑嗬嗬搭話:“帥哥應該不喜歡吃這個東西,買給女朋友的吧?”

程聿懷頓了一下說:“嗯,他喜歡這些東西。”

“這年頭像你這樣喜歡女朋友,為了女朋友冒著風雪買自己不喜歡的東西的人真的不多了!”

聽見攤販的話,程聿懷愣了愣,低喃了一句:“喜歡”

兩個字從唇齒間冒出來的瞬間,心髒立刻被一股溫暖而輕盈的東西充滿,程聿懷如夢初醒般又重複了一遍那兩個字。

微涼的雪花落在溫熱的唇上,立刻化成水汽消失不見,程聿懷嘴角微微上揚,漆黑的眼眸裏**漾著溫柔的波光。

“老板,這附近還有開著的奶茶店嗎?”程聿懷問。

“有是有,就是有點遠,在街那頭,他們家一直營業到淩晨兩點。”

“謝謝老板。”程聿懷微微點頭。

到了別墅,遠遠地看見裏麵開著燈,程聿懷下車前把裝著臭豆,腐和奶茶的袋子放在一起,一同藏在大衣裏麵,快步朝燈亮著的方向走去。

門打開,程聿懷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別墅裏站著一排黑衣男人,抬眼看去,程羲悠閑地坐在沙發上。

“少爺晚上好。”保鏢們自覺地讓開到兩邊,鞠躬道。

程聿懷冷下臉,大步走過去。

“什麽味道?一天天的,就喜歡搞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程羲不悅地皺起眉頭。

“隻是吃的東西,”程聿懷拎著袋子,沒有放下,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圈四周,道,“你怎麽知道這裏的?”

“當然是有心人告訴我的,沒想到,你會在這裏買套房子。”

“這是用我媽的錢,和你沒有關係。”程聿懷絲毫不給麵子,“看也看過了,你們可以離開了。”

程羲難得沒有被惹怒,靠在沙發背上,開口道:“從進來到現在你好像在找人,讓我猜猜是誰,是一個叫沈忱意的男人吧?”

程聿懷的臉色驟變,沉下臉,冷聲道:“你對他做了什麽?”

程羲聳肩,扔了一根錄音筆在桌子上,說:“你自己聽聽吧,不要一天天的,讓我給你收拾這些爛魚爛蝦。”

說完,程羲拄著拐杖站起身,帶著一群人離開了別墅。

“離開你兒子可以,給我五十萬。”

“我要現在看到錢到賬。”

刺啦一聲響,隨後沈忱意冷笑的聲音響起:“你放心吧,我見到你兒子就會躲得遠遠的,絕對不會和他有任何瓜葛。”

程聿懷薄唇繃成一條線,重新播放錄音,一遍又一遍。

平時很熱鬧的街道因為忽然而至的寒潮變得冷清,醫院門口隻有三兩個賣水果的攤販,他們裹著厚厚的棉襖,打算著今晚早點休息。

沈忱意就這樣在門口站著,他的頭發和黑色的外套上堆積了一層白色的雪。

一個婦女左右張望兩下,走了過來,拉過沈忱意站到簷下,壓著嗓子說:“你幹啥啊?這麽大雪在門口站兩個小時,想凍死啊?”

沈忱意想說話,凍得發僵的嘴唇張了張,隻喊了一聲:“二姑,我爸醒了嗎?”

婦女抓緊沈忱意的手,點點頭說:“醒了,還不能說話,二姑知道你擔心,但你爸要看見你了,指不定又會氣到。”

“謝謝二姑,”沈忱意眨了眨眼,沾染上雪花的睫毛被熱意融化,濕潤的顫動著,視線裏一片模糊,“我媽還好嗎?”

“你媽老樣子啊,不過情緒稍微穩定了一些,這種時候你可千萬別跑他們麵前。”二姑說著拍拍沈忱意的手背,語重心長道,“小意啊,二姑知道你是個聽話的好孩子,這段時間就讓你受委屈了。”

酸澀從鼻腔竄上來,沈忱意低下頭,輕輕嗯了一聲。

忽然掌心傳來一股熱意,沈忱意睜開朦朧的淚眼,視線裏是一塊冒著熱氣的紅薯。

“二姑從家裏帶來的,快趁熱吃了,早點回去,有什麽情況,我在這邊聯係你。”

二姑說完就急匆匆地回醫院了,留下沈忱意獨自一人站在台階上,他盯著手裏的紅薯看了幾秒鍾,再也忍不住,蹲下身子哭出聲來。

寂靜冷清的醫院門口,時不時有出來透氣的家屬,他們從沈忱意身邊走過,停留一下實在找不到什麽話又走了,畢竟這是醫院,像這樣的情景每天都在上演。

“沈先生……沈先生”西裝男伸手拍了一下沈忱意的肩膀,男人這才轉過身,眼裏是未來得及掩飾的迷茫,“不好意思,我喊了您好幾聲。”

“是嗎?”沈忱意眼底閃過一絲看不懂的情緒,隨後道,“我剛才在想事情而已。”

“護照辦喃凮好了,十一點的飛機,”西裝男把所有的證件和機票遞給沈忱意,“對了,這是我在意大利那邊朋友的名片,沈先生在人生地不熟語言也不通,希望能給你點幫助。”

“不需要。”沈忱意冷冰冰道,隻接過證件和機票,拖著行李箱,朝候機廳走去。

經過一天一夜的旅程,飛機在晚上八九點鍾到達意大利的一個不知名的小城鎮。

拖著行李箱走到這片異國土地上,沈忱意有一瞬間的恍惚,好像自己身處在一個漫長纏綿的噩夢裏,再怎麽掙紮也無法醒過來。

肩膀被重重撞了一下,沈忱意踉蹌幾步差點跌倒,轉過身,就看見兩個留著絡腮胡的男人說著聽不懂的外語,惡狠狠瞪了他一眼,從他旁邊走過去。

沈忱意看了看旁邊,他剛才站著的位置擋著出口了,難怪別人會生氣。

手指不自覺摸了摸左耳耳垂,還是一點聲音都沒有,他以為過段時間就會好了,但從那天晚上後,左耳的聽力沒有一點起色。

還好小城鎮上英文的標語很多,沈忱意根據這些英文的標語找了家小賓館,打算先住上兩天。

賓館裏的設施破得不能再破,讓沈忱意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還生活在二十一世紀。

洗了個半冷半熱的澡,沈忱意頭發還沒有擦幹,便鑽進了被窩,矮小的鐵床因為承受不住發出難聽的吱呀聲。

因為把錢都轉給了老沈的卡上,他身上隻留了一點錢,最多夠過一個月。

要立即找個便宜的房子住下,地下室也行,然後再看看附近有沒有他能做的活。

想著想著,沈忱意陷入了沉沉的夢裏,夢裏什麽人都有,一會兒是抱著他溫柔的程聿懷,一會兒是指著他的蔣司凜……

“是他勾引我的。”

“死基佬勾引有婦之夫……”

“忱哥真的那麽喜歡我嗎?”

“等我回來,忱哥。”

“以後發生什麽事,就告訴我,我會立刻趕到忱哥身邊。”

沈忱意眨眨幹澀的眼睛,艱難地伸出手,想要抱住麵前溫柔的少年,忽然,少年笑了,漆黑的眸子裏滿是嘲諷,他勾起薄唇,說:“嗬,還真好騙。”

沈忱意從夢中驚醒,後背生了一層冷汗,衣服被浸濕,黏膩地貼在身上。

他剛想起來衝個澡,忽然樓底下傳來一陣激烈的聲音,仔細聽居然有槍聲。

門外響起木質樓梯吱呀吱悠悠的聲音,沈忱意瞬間驚醒,翻起身,從敞開的行李箱裏拿走重要的物件,沒有一絲猶豫地從二樓的窗子翻出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腳底下傳來陣陣刺痛,沈忱意才停下來,縮在一個牆角,懷裏抱著從行李箱裏拿走的錢包和一條針織的圍巾。

看到圍巾,沈忱意愣了愣,忽然鼻子一陣酸楚,淚水撲簌簌落下來,他蜷縮著,把臉埋進溫暖的圍巾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