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忱意搖了搖頭,低聲說:“我吃不下。”

巫憲歎了口氣,知道再勸什麽也沒有用,便坐在了沈忱意的旁邊,和他一起等著。

一直到晚上十點半,手術才結束,程聿懷被推出手術室。

還好手術順利,剩下的就要看程聿懷自己了。

時間過得很快,兩個月的時間眨眼就過去了,今年的冬天悄然而至。

早上臨出門前,沈忱意給暖暖係上圍巾,戴好帽子,然後拉著她的小手出門。

天氣預報一個星期前就報要下大雪,但這雪總遲遲下不來,灰蒙蒙的烏雲壓在天邊,天地間蒙上了一層朦朧的霧氣。

路過賣冰糖葫蘆的攤子,暖暖眼饞地看著,扯了拉沈忱意的衣袖,說:“爸爸,我可以吃一串糖葫蘆嘛?”

“當然可以。”沈忱意揉了揉暖暖的頭發,問小販買了一根糖葫蘆。

暖暖接過糖葫蘆問:“帥叔叔今天會醒嘛?暖暖想給他留一顆~”

沈忱意頓住,眼眶微微發熱,攥緊暖暖的小手,輕聲說:“應該會吧,爸爸也不知道。”

“肯定會的!”暖暖笑容燦爛,“暖暖昨晚做夢夢到帥叔叔醒了,夢裏他還答應要當暖暖的媽媽!”

胸口翻湧著苦澀的情緒,沈忱意半蹲下身子,看著暖暖,一臉認真的問:“暖暖真的想要帥叔叔當媽媽嗎?”

暖暖立刻點點頭,說:“當然啦,我喜歡帥叔叔!”

“好,那等帥叔叔醒了,爸爸就和他說,讓他當暖暖的媽媽。”沈忱意說。

“噢耶!爸爸最好了~”暖暖一把抱住沈忱意,開心道。

兩人坐公交車到醫院附近的站台,又穿過熱鬧的街道來到醫院門口。

路上有個老奶奶挑著一擔子花賣,那些顏色豔麗的花束在這片沉悶灰蒙蒙的區域像是一盞燈,照亮了一小片天地。

“這束花怎麽賣的?”沈忱意拉著暖暖走過去問。

老奶奶笑嗬嗬道:“十五塊一束。”

“我要了。”沈忱意說著從口袋掏出十五塊錢遞給老奶奶。

老奶奶把花束包裝了一下,遞到暖暖的手裏,笑嗬嗬道:“小美女長得真漂亮~”

暖暖難得紅了臉,抱過花躲到沈忱意腿後,怯怯地瞅著老奶奶。

“和奶奶說謝謝,小東西。”沈忱意揪了揪暖暖的小辮子。

“謝謝奶奶。”暖暖小小聲說,圓乎乎的臉蛋紅彤彤的,十分可愛。

“哎,不用謝,”老奶奶很高興,從擔子裏抽了一根紅色的花花遞給暖暖,“來,送你的。”

“謝謝。”暖暖伸出手接過花花,臉上終於露出笑容,仰起頭看向沈忱意,“爸爸,奶奶給的花花和學校裏發的小紅花一樣哎~”

“那是奶奶給你的小紅花,誇你長得好看呢。”沈忱意彎腰把暖暖抱了起來,對老奶奶說,“謝謝奶奶。”

和老奶奶告別後,沈忱意就抱著暖暖進了醫院,不知道為什麽,一路上他的心情都十分愉悅,可能是這束花,也可能是懷裏的暖暖。

在到走廊的時候,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下雪了!快看!”

一下子,很多人一起看向了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白色如棉絮一般的雪花紛紛揚揚落下來。

真的下雪了。

“沈先生!你終於來了,程少他醒了!”迎麵而來的高鑫臉上滿是驚喜的笑,“剛剛才醒!我準備打電話給你來著!”

沈忱意愣愣地站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半晌,顫抖地從喉嚨裏擠出一句話:“程聿懷醒了?”

“是啊!剛醒就在喊你的名字,我趕緊出來準備打電話給你來著!”高鑫從沈忱意懷裏接過暖暖,說,“你快進去吧,他在等你。”

沈忱意感覺自己好像身處於一場夢境,窗外紛飛的大雪,眼前明亮豔麗的花束,都好像是虛構出來的。

“爸爸!拿著花花!”暖暖把花束塞到沈忱意懷裏,一臉小大人的表情,“快點去啊!帥叔叔在等你呢!”

沈忱意如夢初醒,抱緊懷裏的花,跌跌撞撞朝病房門口跑去,在到門口的時候,他停下腳步,緩緩推開門。

潔白的病**,程聿懷虛弱地靠在病**,側著頭看向窗外的大雪,聽見開門聲,他動作遲鈍地轉過頭。

當看見站在門口的沈忱意時,他瞳孔微微一縮,低低喊了一聲:“忱哥。”

“嗯。”沈忱意點了點頭,淚水猝不及防滾落下來,砸在花瓣上。

程聿懷剛想說話,下一秒,沈忱意如一陣風般撲了過來,緊緊地抱著他,花束積壓在兩人的中間,芳芳的花粉飄散,程聿懷忍不住咳嗽起來。

聽到咳嗽聲,沈忱意立刻回過神,鬆開手,緊張兮兮拍著程聿懷的後背,擔心說:“沒事吧?我馬上去喊醫生!”

他剛站起身,手腕就被拉住,沈忱意低頭,對上程聿懷含笑的眸子,眼眶又熱了,他用袖子重重擦了擦眼睛,哽咽道:“你嚇壞我了。”

“對不起。”程聿懷低聲說,“讓你受苦了,忱哥。”

明明開刀做手術的是程聿懷,最受苦的那個人應該是他才是,但程聿懷卻不假思索地安慰他,和他道歉,滿懷歉意地對他說辛苦了。

胸腔裏充滿了委屈,難過,以及一直以來壓抑的恐慌,沈忱意知道這樣很丟臉,但他還是忍不住的哭了,像個小孩子一樣。

程聿懷拉著他的手,輕輕地把他抱在了懷裏,一下又一下,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

“沒事了,沒事了,忱哥別怕。”程聿懷安撫著。

高鑫抱著暖暖站在病房門口,看到這種情況一時不知道該進去還是該出去。

暖暖看見哭得傷心的沈忱意眼眶也紅了,剛要喊爸爸,就看見程聿懷抬頭,眼含笑意,食指抵唇,衝她做了“噓”的動作。

“不要吵到爸爸,乖。”程聿懷小聲說。

暖暖慌忙捂住嘴巴,乖乖點了點頭。

一個星期後。

大雪紛飛的街道上,一輛敞篷車停在路邊,引得很多路人好奇的張望。

巫憲一隻手捂住臉,側著頭,不想讓人看見他的臉,忽然不遠處響起一個豪爽的聲音。

“巫憲!我買了一把大傘,夠咱倆打了!”高鑫穿著灰色大衣,樂顛顛跑過來,拉開車門坐進去。

巫憲麵無表情掃了一眼那把藍色喜羊羊雨傘,繼續扶額,歎了口氣,開口:“你今天腦子出問題了?開個敞篷過來,不知道會下雪嗎?”

高鑫忽然臉色變了,抓著方向盤,冷哼一聲,說:“不就是敞篷跑車,老子也有,平時不高興開出來而已。”

巫憲莫名其妙看了一眼高鑫,冷淡說:“燕燕把你甩了,脾氣別發我身上。”

說到這件事高鑫更鬱悶了,他千算萬算沒算到,燕燕居然為了一個女人和他分手,這世界是怎麽了?異性戀這麽難被認同嗎?身邊放眼望去,不是男的喜歡男的,就是女的喜歡女的,他快瘋了。

“哼!你們一個個,為什麽就喜歡和自己一樣性別的人?身體構造是有哪裏不一樣?自己看自己不都夠了。”高鑫不滿道。

巫憲眉頭緊蹙,看向高鑫,半晌,說:“你要不試一試?”

高鑫正在氣頭上呢,冷不丁聽見這句話,一臉懵逼道:“啥意思?”

巫憲收回視線,目視著前方,麵無表情道:“字麵上的意思,你沒聽懂就算了。”

“誰說老子沒聽懂了!”高鑫連忙道,隨後聲音又壓低了些,把傘往下壓了壓,湊到巫憲旁邊,問,“你說的是真的嗎?什麽時候讓我看看?”

巫憲感受到周圍聚集的人群越來越多,咳嗽一聲,耳後根發熱,推開高鑫,說:“後麵再說,先去找程聿懷。”

“那說好了啊,不準反悔!”高鑫笑得嘴都咧開了,露出一排大白牙。

沈忱意拎著大包小包,扶著程聿懷站在醫院門口等著,忽然一輛十分惹眼的藍色敞篷跑車停在麵前,駕駛座前排兩個人撐著一把藍色喜羊羊的大傘。

看到這一幕,沈忱意和程聿懷都沉默了。

“下這麽大雪你開敞篷跑車?”程聿懷挑眉。

高鑫笑嗬嗬道:“這不是高興程少出院慶祝慶祝嘛!”

程聿懷忍了又忍,最後實在忍不下去,看向巫憲,問:“你就這麽讓他把敞篷跑車開出來了?”

巫憲一臉無辜,眼裏同樣是滿滿的無奈,說:“這和我沒關係,他是在半路接我的。”

“那個,這麽大雪,沒有遮擋怎麽坐?”沈忱意弱弱開口,程聿懷的身體才好,可不能著涼了。

高鑫一臉你問對了,我早就料到了的表情,從車裏拿出一把粉色的傘,傘麵上依稀可見美羊羊的臉。

沈忱意沉默了,看向程聿懷,說:“我們打車吧,也要不了錢。”

他可不想成為明天的頭條新聞。

程聿懷點點頭,表示了讚同,兩人立刻轉身要去打車子。

高鑫連忙說:“哎!現在下大雪沒有車子,放心吧,車子擋風很好,就是漏個頭,沒事的!”

事實確實如此,找了半天沒看見一輛出租車。

不得已,兩人最後還是坐上了敞篷跑車,沈忱意無比慶幸今天沒接暖暖過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