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傾倚在他身上,男人擁著她的肩,勾起她小巧的下巴吮蹭著軟嫩的唇。

女孩剛沐浴過的身上還留有滴滴的水點,寬鬆衣裙潮濕地貼在肌膚上,透出內裏隱約的雪粉。

明明暗暗的光在眼眸開闔間隱約閃過。

恍然記不清如何到了這步,不過是傾訴著兒時的回憶,飄雪的街頭未曾鬆開相握的手。

一同用了晚膳,各自道聲好眠而後各回屋室。

沐浴時刻意撩起的水花折磨著男人聽力極好的耳朵。是她預謀已久的計,早已拋下去的鉤。

寬大的手掌稍用力,將人推倚在靠枕上。長發柔軟如絲,半遮著白皙的容顏。

燈火隔著半透明的輕紗籠在帳中,女孩瑩潤的麵容染了春色,純淨透明的眸子仿若蒙了一重薄薄水霧。

他傾身上來,薄唇落在她光潔的額上,拂開濕軟的碎發,溫柔親吻她的眼角。女孩覆住水眸,手指不安的攥住他的袖子。

雖是名分早已被定下,可她終究隻是個年輕怕羞的姑娘,薛晟呼吸有些重,嘴唇貼在她耳邊,用低沉磁性的嗓音喚她閨名,“傾城……”

她慢慢闔上眼睛,耳畔薄唇緩緩落下去,她輕輕顫著柔弱的肩,強迫自己忽略去心中的恐懼。衣領素淨如雪,霞煙般的輕軟衣料包覆著冰雪般的玉肌。

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指頓了下。薄唇抿緊,冷毅的麵容在朦朧的燈下有些恍惚。

煙霞紫色的綾帶散了開,像盛放開的睡蓮。

男人那雙素來清冷淡漠的眼睛黯下去,如果著意去瞧,便能看出點點星星的火苗迸在其間。

顧傾身子更僵硬了,攥住他袖角的手用力到骨節泛白。

男人覺察到她的恐懼不安,擁住她貼近,小聲在她耳邊低語,“傾城……”

她心中明白,大抵就是今晚了。磨人的過程拉的太長,易令人沒了耐心,反倒掃了興致。同樣的招數用到第三回 ,也便不起效了。

今晚便需交付出去。結束拉鋸的進程。未來會如何,皆是未知之數,但她已經無法回頭,也不可能回頭的了。

女孩麵色如緋,半張開水眸,她仰起臉,咬緊了下唇,不教自己發出聲響。

垂掛的穗子陡然一擺,她閉起的眼睛無助的張開,大顆大顆透明晶瑩的淚珠滾落下來。

男人額頭上青筋隱隱躍動著,耐到此時什麽溫柔體貼,耐心斯文不過是紙糊的麵具。

從沒有過這般——這般狂湧噴薄無法自抑的渴求,幽暗瞳仁倒映著女孩嫵豔蒼白的臉,半垂下來濃長眼睫,覆住鳳眸間回不了頭的冷戾。

……

天際微明,窗紗外隱約透出慘淡的青白。

帳中淩亂非常,金貴的霞煙輕裳揉作一團,隨意地拋在春凳上,繁亂錦被掩著底下濃豔的一抹紅。

熱水蒸騰,白霧氳氳,四扇對摺爭春鬥豔錦屏後水波澹澹。

顧傾伏在浴桶邊沿,每一根手指都盛滿慵懶疲倦。

光潔圓潤的肩頭留有淺淡的指印,水珠從曲線優美的肩背上潑下來,順著誘人的脊線滾入柔漾的水麵。

男人靠近過來,線條硬朗的下巴貼在她頸側,薄唇不時淺啄雪膚,他擁住她,讓她癱軟地倚在自己懷裏。

他堅實的臂膀線條分明,一絲不苟的華貴袍服下是野性健美的肌理。

男人張開巾帛將她裹住,攔腰抱起一路掠過屏風幔帳擁著臥在帳裏。

他眸中漾出淡而溫存的笑意,指尖撥弄她豐軟的頭發。

健臂上印著清晰的齒痕,咬人時姑娘是下了狠力的,奇怪的是他竟覺不出痛楚,心中倒有幾分卑劣的得意。

姑娘埋首在他懷裏,稍稍緩過來幾分氣力,軟軟伸指在他肩臂的齒痕外圍畫著圈,“爺……”

開口就是一聲微嘶,暖融融的熨著他冷硬的心腸。探手捧起雪白的下巴點吮著小巧的唇,氣息含混著,捉弄濕潤潤的小舌。

女孩兒被他按住手腕壓在枕上親了好一陣,失去焦距的眼睛疲累地盯著帳頂滴溜晃**的穗子,“爺,我心裏麵,怕得很……”

薛晟緊擁住她,抬手一下一下撫著她的長發,眼底升騰的火苗幽幽冷下去,薄唇抿成一線。他知道她怕什麽。

縱使刻意冷落疏遠著,五年夫妻,他對林氏亦了解不淺。

她送顧傾來他身邊,固然沒安著什麽好心,姑娘的身契握在她手裏頭,身份上頭始終是個隱患。

如今二人正是熟熱的時候,他想姑娘陪在自己身邊,以林氏的秉性,又豈會順他的意成全?

“我在。”他吻著她的額,沉沉地道,“交給我,傾城。”

顧傾悶悶地點了點頭,她不敢信這話裏有幾分真意。這條路處處機關處處危險,即便被他如此溫柔擁在懷,她也不敢有半點輕忽。大抵是太過倦了,偎著他的手臂閉上了眼睛。

再醒過來時已是午後,彼時麗兒拿扇看著小爐上溫著的湯水,不時回眸瞧帳幕後的情形。大爺出門時交代過,不可驚擾了夫人休息,她一上午輕手輕腳的收拾屋子,擦拭瓶盞動作小心翼翼。

帳簾拂開,那個漂亮得好像天上仙子、人間嫦娥似的夫人擁被坐在床裏,好像在發呆。

麗兒含笑走上去,彎身拾起地上的繡鞋要服侍她穿,顧傾搖搖頭,聲音低啞地命她將熱水放下退出去。

顧傾不習慣人服侍自己,也羞於將自己此時的模樣展現給人瞧。

她披著軟袍站起身,腿-間清晰傳來頓頓的痛澀感。

挪步到鏡前,杏眸微微有些腫,唇上殘留著被狠狠吮吻過的痕跡,臉色蒼白如雪,長發淩亂地披在肩上,她看起來那麽憔悴易碎,那麽不堪風襲雨擾,那麽柔弱可憐。

她對鏡擠出一抹笑,紅腫的唇瓣淒豔地牽開,眼中卻滾滾落下淚來。

她望著鏡中哭泣的自己,狠狠唾棄著,厭惡著。

是自己選擇走上這條路,哭與誰憐?

從賣身為婢的那日起,她就清楚的知道,自己此生都再沒有鳳冠霞帔明媒正娶的可能。

不過是具殘破的皮囊,又哪裏值得傷心祭奠。姐姐走後這些年,她早就懂得眼淚無用的道理。被婆子們折磨打罵的時候她沒有哭,被管事和小廝們戲弄的時候她沒有哭,被一次次踐踏、唾棄、欺淩的時候,她也沒有哭。如今總算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又有什麽值得落淚。

她狠狠地甩了自己一掌,玉雪嬌嫩的臉頰瞬間印上了淡紅的痕跡。

她對鏡扯開一抹笑,抹掉淚水轉頭去穿上了衣裙。

後麵還有真正的考驗等著她,她不能軟弱,不能優柔寡斷,要堅定的一步步朝著自己的目標走下去。她不會停下,更不會回頭。

**

午後,雪落下來,將這座熱鬧繁華的城池裹上了銀妝。

薛晟在外辦事,顧傾獨自帶著麗兒出了趟門。

在伯府裏她是林氏的婢女,要去哪裏做什麽,需得林氏點頭應允,要按時點卯報備。如今離了桎梏,她自由來去,薛晟身邊的人都敬著她。

車在綢緞鋪前停下,顧傾命麗兒去對街買些桂花糕,自行從綢緞鋪後門繞去了醫館。

她帶著帷帽走到坐館先生麵前,“請為我開一副避子藥,我家中熬煮不便,有丸藥可用麽?……”

她不會讓自己懷上薛晟的孩子。

世道艱難,人生太苦,何必連累一個無辜的小生命同來受罪。

林氏想踩著她的骨血博得薛晟的憐惜,坐穩誠睿伯府五奶奶的位子,她怎麽可能不知?她絕不會給林氏去母留子的機會。

麗兒買了東西回來時,顧傾已經看好要買的綢緞,著小二包了起來。

二人又在街上轉了一會兒,天快黑了才歡歡喜喜的回去行館。

薛晟已在廳裏等她有一刻鍾。

今日出去辦事,他整日都在走神。

晚上本有個宴會要參與,布置了數日才得來的大好機會,不知怎地突然就覺意興闌珊。他突然就想回來流連片刻,哪怕不做什麽,在此隨意坐坐也好。這間屋子令他覺得放鬆,覺得舒適。順便,也可再瞧一眼昨晚受了委屈的姑娘。未料她倒閑散,帶著人逛街市去了,隻留一座空落落的宅子,涼衾空帳和冷去的茶盞。

幔帳衾枕已然收拾一新,昨晚的回憶隻存於心裏,肩頭被她咬傷的地方酥酥癢癢提醒著他曾經的溫存,他將手掌覆在那傷處,仿佛還留有姑娘唇齒間的餘溫。

外頭突然有了動靜,他站起身來迎出去,素來冷硬的麵容上有他自己都未曾發覺的和煦。

“爺回來了?”少女抱著滿手的東西,身後還跟著與她同樣提了大包小包的侍女。

今兒穿了身胭脂色的衣裙,罩著厚厚的乳白色夾棉滾毛披風。取下帷帽,年輕明豔的臉如綻開的芙蓉,燈下閃閃晃著人眼。

“麗兒幫我把料子放在**,我先去洗漱一下,爺稍待,麗兒幫忙斟盞茶。”她柔聲交代著,事無巨細的打點房裏的事。自己繞去屏後,旋開領口解下素緞褙子。

衣裳才褪一半,步聲自外傳來,尚未回過神,人已到了身後,環抱住她的腰身。

灼燙的唇蹭在冰涼的臉頰上,她軟聲側過頭去,細聲輕喚。

“爺——”

他掌心扣下來,垂眸貼著她的臉。

冷傲矜貴的男人,莫名多了幾分黏人的孩子氣。

顧傾紅著臉,扭身不再瞧他,快步溜出淨室。

男人半晌才從內出來,抱臂靠在落地罩前,從鏡裏瞧著坐在鏡前卸釵環的姑娘。

“怎麽去得那樣久?”他聲音有點發緊,輕輕撥開緊抿的領子,才覺著自然了許多。

顧傾垂眸撥弄著手裏的珠串,似笑非笑道:“難得能出去逛逛,不想蹉跎了這些自由自在的時日。”

回過頭來,杏眸盈盈地望著他,“爺不會拘著我的吧,對嗎?”

他笑了聲,走近來替她取下腦後的發釵,染著淡香的長發水幕一般披散下來。

他彎身在她發頂輕吻,手掌順著雪嫩的臉頰撫去,顧傾紅臉扣住他的手,仰頭似嬌似嗔地道:“爺還沒答我,不可以這樣含混。”

薛晟忍不住笑,額頭貼著她的額頭,輕歎:“自然不會。不過——若是依著我的本心,大抵便是你害怕聽的那個答案——回來沒見你,還有些不習慣。”

顧傾抬手推開他湊過來的唇,旋身站起,拉開了距離,“原來爺平素那些正經模樣隻是裝給人瞧的,背地裏這樣霸道跋扈,還、還喜歡欺負人。”

燈下美眸似水,盈盈如籠著春池寒月,濃眉淺淺舒開,突然覺著這般閨房裏的逗趣生意盎然,前麵二十幾年孤清歲月竟似白活了一場,至此際,才覺著光陰似乎也可拿來虛度半刻。

女孩兒側坐在床頭,手裏擺弄著鋪在**的料子,他湊近過去,從後攬住她腰身,低聲道:“怎麽欺負人了,昨晚……”

顧傾回轉身來,有些詫異這種輕浮的話竟然出自他口,回頭對上他含笑戲謔的眼睛,突然覺得喉腔滯澀,“不許說。”

薛晟含笑抱著她,擁在枕上扣住她不住掙紮的手腕,“如何不許,凶霸成這般,若不著狠了收拾,將來豈不敢作威作福到我頭上來……”

話音未落,見女孩別過頭眼淚漫了下來。他忙捧住她臉,抹著那淚珠兒輕笑,“罷了,是我錯,哭什麽,傾城……”

女孩捂住臉不教他瞧自己的表情,聲音淒淒地道:“我原是個婢子,在爺心裏玩意兒一樣的人。”

他眸色冷下來,未料幾句戲語弄得她這樣錯會。

“傾城,我從未將你當成玩物。”他將她的手按壓在自己前襟。

掌心下怦然跳動著的,有力強勁的勃動。速度很快,一下下震動著胸腔。她蜷縮了指頭,似被這狂亂的心跳嚇到了。

“與你在一處,我心中十分歡喜。”

姑娘垂著眼,紅著耳尖聽他說,“我對你,從不是玩弄。”

姑娘默然垂首,良久,才甕聲甕氣地道:“那五爺對我,是真心的麽?”水眸熠熠,凝視著他幽深的瞳仁。

“是哪種真心,是憐憫,是將錯就錯,是順勢而為,是覺得不討厭,有一點點的喜歡,還是、還是……”

從未思索過,自己對她是哪一種情緒。一開始是放在身邊並不討厭,後來是日漸習慣了她的溫柔順從,而今,該用一種什麽樣的字句來概括心內這抹酸澀的感覺,不想瞧她落淚,喜歡她歡歡喜喜陪在自己身邊。

他緩緩道:“許是男人對女人,吸引,好奇,欣賞。是我對你,牽掛,渴思,愛憐。”

他眉眼深濃,漸漸在她模糊的視線中氤氳了去。可那低沉磁性,醇厚悅耳的聲線,穿透回旋的風聲一道道送入耳中。

“是作為一個男人,想和一個女人在一起的那種真心。”

“是我需要你在啊,顧傾城。”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