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這個做什麽?”商野的喉結滾了滾,氣息有些不太穩,但因為現場太嘈雜,米純沒有聽得出來。

米純低下頭,眼睛落在捧花裏的鮮豔欲滴的玫瑰上麵:“我剛才聽人說,這個捧花是帶著美好的祝願的,希望你能早點康複。”

“捧花的祝願,不是你想的這個意思。”商野知道米純是那種跟現在這個飛速發展的世界有一點脫節的人,可能真的是不太明白捧花的意義。

米純仰起頭,有些疑惑:“不是美好的祝願嗎?”

“是帶著祝願,希望接到捧花的人,也能很快地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剩下半句他們沒有說出來,一般來說參加婚禮的男士搶到捧花,有伴侶的話會把花送給自己的伴侶,沒有的話也會把花帶回家。

米純一聽,趕緊把花從商野的膝上收回來:“那是我搞錯了。”但也是正和他意,既然他突破重重困難搶到了,那是不是說明,他的緣分就在不遠處了?他想要結婚的願望是不是就快能夠實現了?

米純捧著花,把花湊近了自己的鼻尖嗅了嗅,露出了滿意的笑,然後低下頭去看商野:“我一定會心想事成的。”

商野這會兒卻沒有那麽好受,他給得輕鬆,收回去也是一點不拖泥帶水,明明該欣慰該開心,卻也有些不知名的小情緒在作祟,他從米純的手裏把捧花拿了回來:“不是說送給我了?”

米純一臉驚詫,看商野的眼神裏充滿了不置信:“你不是說這是能夠讓人快點找到幸福的祝願嗎?你為什麽要跟我搶?”

“我隻知道你剛才送我了。”商野雙手捧著花,米純顧及他的右手,沒有上手去搶。

他氣鼓鼓地說:“你不需要這個啊,你條件那麽好,可是我不行啊,我得多加點玄學的力量!”

“那我現在也沒有談過戀愛,我想我是需要的。”商野回答他。

米純皺著眉頭,看著近在咫尺的花卻不能上手搶,他背對著商野,氣鼓鼓的樣子看著讓人心情很愉悅。

“走了,回去了,你不是還有剩著一點就繡完了嗎?”商野用右手拿著花,左手拍了拍米純的腰。

米純一驚,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樣,差點就跳起來,想說什麽又硬生生地忍住了,隻留下脖頸耳後一片薄紅:“走走走,回去。”

商野看著他,不知道明明就隻是碰了一下腰,怎麽就這麽敏感,但這裏人多,他也沒好再問。

那束捧花最終被帶回公寓,米純找了個花瓶插了起來,好好地養了幾天之後最終還是枯萎了,隻是等米純第二天想要拿出去扔掉的時候,那束花已經不見了蹤影,他也沒怎麽在意,可能是商野什麽時候帶出去扔了吧。

自從馮照回國,商野工作日都在公寓裏住,周末就回老宅裏,米純有明顯的感覺一到周五,商野的情緒就不大好,雖然在外人看來商野一直是這樣。

“我給你做了點小零食,你帶回去吃。”周五臨出門的時候,米純給商野準備了一個超級大的盒子,“我周六周日兩天請兩天假,要回一趟老家。”

這件事米純早就跟商野說過,隻是看著他有些下壓的唇角,米純又跟他說了一次。

“知道了。”他看向米純,“什麽時候回來?”

“周末一過就回來。”米純把他的領帶整理好,“我會給你帶特產的。”

商野又問:“機票買好了嗎?”

米純搖頭:“我坐火車。”

商野理解的火車是高鐵商務座,而米純的火車是綠皮火車。

他家在C市的一個小縣城,高鐵不通,從A市過去可以坐一輛直達的綠皮車,大概需要4個小時能到。

“票買好了嗎?”

米純還是搖頭:“我到車站再買。”

商野皺眉,想給蘇佩打電話,被米純按住手:“不用麻煩蘇助理,我都習慣了,不過你要是再不出門,我就來不及了。”

送走商野,米純把公寓裏細細地打掃完,又給樓上的鶯鶯燕燕花花草草都澆好了水,才背著包準備回老家。

不是客運的高峰期,火車上的人不是太多,米純的運氣挺好,買到的票是靠窗的票,車廂裏也沒有吵鬧的熊孩子,讓他能夠安靜地享受這一段旅程。

不是客運的高峰期,火車上的人不是太多,米純的運氣挺好,買到的票是靠窗的票,車廂裏也沒有吵鬧的熊孩子,讓他能夠安靜地享受這一段旅程。

不過他也沒閑著,從前坐火車,一閃而逝的美景都隻是留在了他的腦海裏,而現在他能記錄下來。

米純的家不在縣城,在一個有些偏遠的山村裏,俞子美先前是在縣城裏的紡織廠裏上班,如今年紀大了,就又回到了村裏生活。

米純到家天已經暗了下來,而他家的門前亮著一盞燈,指引著他回家。俞子美已經做好了飯,雖然不能說太好吃,但畢竟是家的味道。

“瘦了些。”俞子美就著有些暗黃的燈光,看著米純弓起的有些單薄的腰身。

“哪有瘦?”米純誇張地扒了一口飯,“我天天都搭著雇主吃好吃的,怎麽會瘦。”

遠行的遊子在外,家中牽掛的親人無論如何也是放心不下的。

米純這次回來,是因為明天就是那個已經離開了的米純的生日,他知道這兩天俞子美總是格外地難受,所以他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會回來陪伴俞子美。

山村靜謐,酷烈的暑熱已經過去,蟬鳴聲也漸漸地消失,偶爾能夠聽得見一兩聲,米純躺在**,手機因為地方偏遠沒有信號,他也沒有玩的興趣,早早地就放在了床頭。

商野挨過了難捱的晚飯時間,回到房間裏看著手機,卻一點動靜也沒有。

之前他回老宅,每天晚上都能收到米純的信息,今天卻一丁點的消息沒有,甚至連安全到家的信息都沒有發一條回來。

商野拿遙控打開了窗簾,夜黑沉沉的,像是整個穹頂都壓在了頭頂,讓人喘不過氣,今天是真的沒有月色。

第二天的一大早,米純就起床做了一大桌的祭品,他這次回來,就是為了給原來的米純上一柱香,因為他是這個時候來的這個世界,而俞子美的親生孩子,也是在這個時候離開這個世界的。

他的墓在深山裏,幾乎是無人踏足的地方。

俞子美被米純攙扶著,走在晨露漫步的山路上,走近一寸,自己的心就痛一寸。

她年輕的時候識人不清,一頭紮進這個叫婚姻的漩渦裏,卻沒有得到好的結果,她的孩子出生就身體不好,藥費壓得整個家庭喘不過氣,她的丈夫受不了了,在一個清晨之後就不見了人影,留他們孤兒寡母麵對前路茫茫。

米純的身體太差了,幾乎就沒有出過家裏的房門,自然也沒有去學校的機會,但俞子美在每個開學季,都會為米純也買一套課本。

日子斷斷續續地過到了米純17歲,那半年像是回光返照,他的身體好了一些,終於能夠走出屋子,看一看自己生活了這麽多年的地方,就在俞子美以為撥雲見日的時候,米純在他的十八歲生日的當夜離開了這個世界。

俞子美沒有驚動任何人,在朝露沒散的時候把自己的孩子埋在了地底,卻在墳邊撿到了從異世而來的現在的米純。

米純手裏拿著一把柴刀,把墳邊的雜草樹枝都砍掉了,讓整個墳包周圍都顯得幹淨清爽起來。

米純借用了他的身份,所以他的墓前連個碑都沒有。

俞子美眼睛看著這個墳包,蹲下來輕輕地摸了摸周遭的土,像是從前那樣輕輕地拍著米純的頭。

米純做完這些事之後就安靜地站在一邊,不去打擾他們母子的相處時光。

回去的路上,俞子美的精神還好,也能打得起精神跟米純說話,隻是聲音還有著壓抑不住的顫抖。

“您放心吧,如果他能去到我的世界,我的阿爹和阿麽人都很好的,家裏也是小有資產。”米純扶著她,看她輕輕彎了彎唇角,又繼續說到,“就是有一點,可能他要嫁人了。”

俞子美拍了拍米純的頭,知道他在安慰自己,心下熨帖:“那你呢?你什麽時候能嫁人?”

米純歎了口氣:“大城市裏的人太複雜了,很多人都是兩幅麵孔,而且很多人都對我這種性向有歧視,一般找不到誌同道合的朋友。”

說著他又怕俞子美為他操心:“不過我交到了幾個不錯的朋友,他們人都很好。”

俞子美輕輕笑了笑:“是該多交點朋友,朋友多了,說不定有人就會給你介紹對象。”

米純笑了笑沒說話,陪她一起走完這一段長長的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