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薑還是老的辣
“這丫頭,總算長大了點,知道關注吃喝玩樂之外的事情。”說起心愛的小女兒,李治口中不免多了幾分寵溺。
“她哪兒懂得什麽戰事,還不是被薛家的小丫頭鬧的。”武媚娘笑著拿過折子隨口應道,貌似不在意的說道。
“薛家的小丫頭,你說的可是薛愛卿家的那位?”李治揉揉眉心問道“太平跟她走的很近?”不得不說剛才那句話讓他聽了不是很高興,沒有哪個父親喜歡自己的孩子被別人當槍使,這薛家的小妮子也太滑頭了一些吧,竟然懂得從太平這裏迂回的打探消息。
武後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他語氣的變化,仍然是略帶輕鬆的笑著說“是啊,她經常跟太平一起混著玩兒,太平有事總喜歡找她商量的。似乎她挺得賢兒喜愛的。上次賢兒還跟你求過娶她呢,隻是那個時候你身子不舒服就讓我出麵了,我看孩子們年紀小也沒怎麽當回事,現在看來,”說道這裏武媚娘笑了一聲“我們似乎不久之後就要多個兒媳婦呢。”
“哦,原來賢也喜歡她啊,那想必她跟其它幾個孩子相處的也還不錯?”李治若有所思地問道,隻是這時的聲音就顯得冷多了。聽到武媚娘肯定的回答之後心中非常不舒服。
“是啊。去年她不在長安城,還有不少人在我耳邊念叨著她呢。就連阿輪都說過想麗娘姐姐呢。”武媚娘嘴角含笑著回答道,“我也聽得太平說她在的時候,隔三岔五的就會送些小東西來玩兒。在宮裏人緣兒頗好。”
“那媚娘瞧著這孩子怎麽樣?”李治貌似不在意地問道。
“這個,我不好說。”說起家事來武媚娘自然一臉的笑意“小孩子家家的事我哪兒有空去過問,隻不過見過幾次,是個小美人胚子,性子及其潑辣灑脫的,我聽得說她在賢兒府裏也半個主人似的發號施令呢。嗬嗬,果然是小孩子家的脾氣。不過就是有點不好”最後一句仿佛有些遲疑“就是有點太聰明過了。”
李治聽到這裏隻是淡淡地哼了一聲,武後見狀也似乎不在意,隻是低眉順目的問道“我正想問你這件事呢。賢這幾天就回來了,肯定還要在提就話,這王妃的事,我是答應好呢,還是不答應?”說完又是一聲類似於自責的抱怨“這事算是家事。後宮地理該歸我管,可是我想著這王妃的人選關係到賢兒一輩子的幸福,你這當爹的也得拿拿主意是不是?”
“沒想到薛卿家那麽忠厚至純之人,竟有這麽個聰明的女兒,真是讓人大感意外。”李治歎了一聲氣,點點頭麵上似乎有惋惜之意,口中卻是說道“我覺得那孩子性格跳脫,賢兒性子溫吞,應該合不來。小孩子家不懂事。你看這辦就好,還是給他娶一個溫柔端莊地才是良配。”
聰明是個褒義詞,但是也得看用到哪兒,武媚娘褒揚的話在這裏就恰恰起了反作用,勾起了李治心中的反感。李治的生性最不喜歡狡猾奸詐之人。他聽得薛麗娘既與太平交好,又經常通過太平來打探一些她不應該知道的事情,心中已有不喜。再聽得她處處交好皇親,自然更加反感。而武媚娘暗示她所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今後鋪路時,反感而已經變成了厭惡。他知道自己的兒子生性軟綿,萬一真的娶了個這麽的主兒,隻怕今後都要聽老婆的話了,偏偏這個老婆又極聰明兼不安分,那就讓李治心中更是疙瘩。
除了私人感情之外地,還有就是政治上的考量。目前太子的病越來越嚴重。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李治心中也隱隱有預感,隻怕自己要先白發人送黑發人了。萬一李弘病逝,那來接替他的人選當仁不讓的就是李賢了,這麽一來今天的王妃就是明天的皇後。皇後是一國之母,不得不慎選之。那姑娘一聽就是極有野心與手段的,再加上娘家勢大。外戚地問題不能不讓李治心生警惕。他自己就深受外戚之苦。直到皇權被架空的滋味是什麽樣子的,所以給自己幾個兒子選媳婦的首要標準就是家世尊貴但沒有權利。不願讓兒子再受自己受過的苦。
現在李賢想去薛麗娘,那為了遏製外戚勢力就隻有一種方法,就是將她娘家人封高官而無實權的圈養起來。如果是別人家,為了兒子的喜好李治也許會可考慮這個可行性,可是因為是薛氏,李治不得不否定這個做法。原因很簡單,現在朝廷缺乏將領,老一輩地如劉仁軌等都已經六七十歲了,薛仁貴年輕也都已經五十多歲了,下一代的將領中他頗看好的幾個人才都是姓薛的,而且有一個還是薛麗娘的親哥哥薛訥。有道是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更何況在現在這個時候將領更是難得的人才。對於皇帝來說,美人永遠沒有江山重要,他寧肯留給兒子一員可以守江山的猛將,而不是一個他喜歡地美人。
美人,天下要多少有多少,何必僅執此一家。李治淡然地想到,片刻之後覺得自己之前說地話還不夠,怕武媚娘心疼兒子,母子兩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暗渡陳倉,讓兒子收了她做妾,所以想了想補充道“我看賢兒正室的位子空了太久,你看看幫他找個好人選填了吧,要品性淑良地,對了,還要才學與樣貌都不輸給薛家那丫頭。”
“恩,人選的事我自當盡力去辦,雖然難些但也不是不可能,隻是我怕他不情願。”武媚娘說的含蓄,但是其中的意思兩夫妻兩個人都明白。
“他又不是小孩子,自然知道什麽是對自己最好的,如果有什麽不滿讓他到朕這裏來申訴好了。你盡管去辦。”李治淡淡的說道,但是連朕字都搬了出來,自然看地出是動了真格的。
“是。”武媚娘笑的眉眼彎彎,自然是萬分柔順,一副以他的旨意為旨意的模樣。
夫妻兩人說了好一串閑話,等到夜深了李治批注完重要的奏章,被人扶著下去先休息了,而武媚娘則仍然在那裏處理剩下的奏章。
不知道過了多久,隻聽到裏麵更漏一點一點的滴漏聲。忽然聽到內殿裏傳來當場皇後清冷的聲音“婉兒在外麵候著?有事進來說話。”
“是。”上官婉兒應了一聲,輕微地活動了一下已經站的發麻的手腳,盡量悄無聲息的走了進去。
“娘娘叫婉兒有什麽吩咐。”恭敬的低著頭站在台階下麵。
“走上來吧。”武後發令著,一份探開地文書擺在上官婉兒的麵前,“這個是你整理的?”
“是。”匆匆的瀏覽過上麵。是自己的字跡,卻不知她為何發問。武後輕輕一笑,笑聲在空蕩蕩的房間裏十分清晰,“你倒是對他的事上心。賢寄來的文書固然不錯,可是他講事沒什麽條理,每次想說的事情太多太雜反而不能很好地表達他的主旨。你倒盡心,竟然把他那麽多封文書一一過目,整理歸納總結,寫出一份如果精悍完美的折子來。真是有心了。”
“婉兒是為娘娘盡心,娘娘每天要看那麽多文書,替娘娘盡力篩選不必要的信息是奴婢的本分,並不是為了其他。”上官婉兒低著頭說道,言語中表達著對主上的忠誠。
武後翻翻精致的小楷書,這麽多東西,豈是一晚兩晚上能做的出地?若是沒有其它心思,誰又會費力將那些無用東西再一一抄寫一遍?她並不認為上官婉兒一天的工作有那麽輕鬆。閑到可以抄幾十分文書。想到歸檔的文書明顯被人換過的痕跡,一抹了然的微笑浮上唇角,小孩子的把戲又怎麽能蒙的過她。
“很好。”武後點點頭,“既然婉兒這麽盡心,我肯定要賞你些東西。賞什麽好呢?胭脂水粉,金銀珠寶都賞厭了,那這次換個花樣怎麽樣?恩。我特許你不用將私藏地那些書信還回來,做個念想如何?”
“娘娘,婉兒知罪。”上官婉兒一聽到這話,普通一聲跪下,難道她私藏書信的事被發現了?難道自己的心事被洞察到了。
“起來吧,不過是一些廢紙,你想收集說一聲就好。何必偷偷摸摸。”武後淡淡的應道。卻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隻是就這攤看的奏折問道“這個是你寫的。你可說說這些條例是否可在全國內大規模實行?”
“可行。”說起正事兩人便都嚴肅了起來,上官婉兒點點頭很中肯的評論“沛王上來地奏折已經有比較完整地規劃了也提到因地因時製宜的變通之法,再加上在鄭州地實行也提供了很多實踐經驗,依照這個實行的話,災年荒民的死亡人數會大大減少,當然當年朝廷花費會大一些,可是從長遠來看流民安頓好之後三四年之內創造的賦稅便能補足這一漏洞,所以還是很劃算的。除此之外其中很多點子,例如以工代賑等點子都十分新穎,奴婢從來都沒有想到可以這樣。”
武後聽到這話微微點頭讚同,“這次賢的很多辦法都是連我也沒有想到過的奇思妙想,往往作用也十分顯著。不過,你知道這些想法是誰想出來的?”武後頓了頓音,饒有興趣的問著上官婉兒。
“難道不是沛王殿下自己?”上官婉兒遲疑的說道。
“賢兒的舉動向來是中正平和的,幾時有過這種驚世駭俗的大膽想法?就一個換糧就用盡了坑蒙拐騙的招數,這不是和他往日的風格差的太遠了?你應該知道,他當時身邊有誰在場吧?”
武後此言一出,上官婉兒頓時有些傻眼,不敢相信的看著自己的自給“您的意思是,這些,都是她想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