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欠、嗬欠。”

裴淵明連著打了兩個噴嚏,用袖子遮鼻子,悶聲說:“一想二罵叨咕,一定是李文花在罵我。”

李文苗逗著裴為玩,隨口說道:“我姐現在成天在外頭快活,說不定都把你忘了。”

孩子的話才更紮心。

裴淵明冷著臉,嗬斥道:“小孩子家家的,不懂別亂說。”

李文苗瞅他:“姐夫,我不想住客棧,我想回家睡,客棧裏吵。”

裴淵明淡淡:“那你就回來唄。”

李文苗抱怨:“姐姐不回來,我怎麽回來呀。”

裴淵明故作不在乎:“你讓她回來。”

李文苗歎息:“我讓有用嗎?從來都是我聽姐姐的,哪有姐姐聽我的。我倒是辛辛苦苦的教月月說想回家的話,月月壓根不張嘴。所以,姐夫,不要再頑固了,你趕緊把姐姐接回來吧。”

裴淵明微微蹙眉:“人有是非對錯,我沒做錯,為什麽要像錯了一樣去認輸,她要是總這麽鬧,我就要被煩死了。”

李文苗遞給姐夫一朵假花:“在感情裏沒有輸贏,你要是實在沒辦法下定決心,它可以幫你。你去揪它的花瓣,看最後一枚花瓣是什麽。”

裴淵明將花扔到了桌上,看都不看一眼,“太幼稚了。”

李文苗把裴為塞給裴淵明,哼哼道:“姐姐要是跟人跑了,你就不覺得幼稚了。”說完轉身就跑。

裴淵明看著桌上的花,手指微微蜷縮,終究還是拿了起來,他揪著花瓣,“去道歉、不去道歉、去道歉……嘖,我又沒錯,她還罵我。”

裴為“啊啊吧啊”口水流滿衣襟,裴淵明給她擦了擦,靈機一動:“你娘不要你了怎麽辦?爹去給你說說情。”

李文花的蹤跡一直握在裴淵明手裏,裴淵明連每天去客棧吃飯的人數都清楚。

裴淵明還知道,王曉抱著裴月四處跟人說這是他自己的女兒,所以特意部署工部兩倍的工作量,將王曉累趴下,讓他明白什麽叫做禍從口出。

邊界的小規模摩擦是不可避免的,或者說始終沒停止,顧家幾次請了宮裏的太醫,小皇帝都下旨問詢,賞賜靈藥,裴淵明自然也很清楚。

他來到顧府,驚動了顧家老爺子,全家男丁都來拜會,很莊嚴正式的場麵。

“裴相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六十多歲的老爺子顫顫巍巍的要給他行禮。

裴為從他披風裏鑽出了腦袋,含糊不清的啊啊兩聲,打破了這樣的正式。

眾人一驚,裴相身上長娃娃了。

裴淵明把裴為的腦袋按回去,伸手扶起老爺子,淡定地說:“也不是朝廷上,不用多禮,我今兒個是來探望你家九郎的。”

老爺子:“那孩子不成氣,勞煩配相惦念了,霜降帶人來了,說是有救治的法子。”

裴淵明想,我知道,我就是來看那個人的。

一家子男丁陪著裴淵明前去顧玖院落,走到一半,在廊下就看見了李文花。

她提著裙子,裙角沾滿雪,低頭瞧著,頭上的玉釵在風中微微顫動。裴淵明說了一句,“誰在那?”她抬頭,裝扮穠麗,眉際沁出翠黛,臉兒更是凍得生出嬌紅。

顧老爺子怕被誤會是給裴相塞人,連忙說:“這不是我家的女眷,是霜降請來幫忙的。”

裴淵明:“我知道,是我家的女眷。”

顧家的人驚的麵麵相覷。

兩個人對視。

常恨言語淺,不如人意深。

今朝兩相視,脈脈萬重心。

裴淵明走上前去,厚重披風的衣角微動,氣勢洶洶,先發製人,“你怎麽在這。”

李文花:“……”好氣哦,他把我的話搶了。

裴淵明上下打量她:“打扮的這麽漂亮,平日裏也不見你插玉釵。”

李文花解釋道:“我在廚房做飯弄濕的衣裳,這一身是古霜降借我的,她覺得我臉素淨,壓不住衣服又添了點妝。”

裴淵明挑了挑眉:“你們如今是朋友了?”

李文花:“那倒也不是,人不就是這樣嗎?既要相互蔑視,又要相互追捧。”

裴淵明:“這麽無情的話,像是你說的出來的。”

李文花橫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至少我不會說怨婦一樣的話。”

裴淵明:“……”

他嘴上占不到便宜,幹脆撩了撩衣袍,把裴為露出來。這個小混蛋居然睡著了,正是她哭爹喊娘的時候,她居然安靜了。

“為為,睡得好香呀。”李文花的心一軟,伸手摸了好幾下。

裴淵明想,是時候挾天子以令諸侯了。他剛要開口說話,顧家的人追了上來。

顧老爺子道:“原來是裴夫人,老朽眼拙,竟一直沒認出來。”

年紀大的人做派還是有些老舊,雖然如今的朝堂上允許女子為官,但還是忌諱頗多。哪怕是古霜降這樣的晚輩,他都不怎麽見,何況是李文花這樣的外人出入顧府,家中男丁都避嫌,古霜降也沒有特意表達她身份,隻和顧玖說了,故而大家都不知道。

李文花在外人麵前,是不會給裴淵明臉色看的,微笑著說:“是我不想聲張。”

他們既然遇見了,那就一起去探望顧玖,說了會兒話,裴淵明便詢問治療用的藥,自然而然的提出去見沈騙子。

沈騙子這兩天都在做實驗,總是失敗,人失敗次數多了就急躁。李文花翻來覆去的給他做好吃的,好不容易安撫住了這頭凶獸。

裴淵明將門推開。

沈騙子回頭,一瞬間眼底淚光:“裴淵明,你是來救我的嗎?”

裴淵明:“原本是,可你怎麽胖了。”

沈騙子捏了捏臉:“過勞肥。”

古霜降也在屋內,行了一禮:“裴相。”

裴淵明點頭,問:“你們弄得怎麽樣了?”

古霜降:“稍微有點眉目。”

中醫采用“煉升丹法”煉製,先將明礬、火硝和水銀按照一定比例充分混合,置於耐高溫厚陶罐中,倒扣上一個大粗瓷碗,縫隙用石膏粉調水等方法封固。

用料不同,高溫加熱下產生的東西也不一樣,有時候煉出來的藥毒性過高是沒辦法用的。

沈騙子楚楚可憐:“小花不讓我睡覺,不給我東西吃,不讓我動彈,還不給工資,天天給她賣命,那這是資本家行為,我太可憐了。”

裴淵明問李文花,“隻有一個人要忙到什麽時候去?怎麽不叫工部養的那些道士來幫忙。”

李文花盯著鞋尖,漫不經心地說:“他們忙著搞別的東西呢,這四周的道觀擼了一圈,沒有道士了,他不上誰上。”

裴淵明:“就算是毛驢兒也不能這麽用。”

李文花:“你就聽他編吧。”

沈騙子微微一笑:“對了,小花說她要改嫁顧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