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興一年,小皇帝初登基,百廢待興,大權旁落在裴淵明手中。
大秦雖延綿數代,但期間不缺乏外姓人把持朝政,皇帝隻是傀儡的局麵。迄今為止,無人真的篡位成功,多少還是信了秦三世哪句話——世上僅有秦姓者為帝。
一個人、一句話,能影響後世千百年。
裴淵明把辦公場所挪到了玄光殿,小皇帝早起上朝,下午上課,晚上還要看奏折,熬了一個月,小臉蠟黃。
他開始罷工了。
裴淵明:“陛下為什麽不看奏折。”
小皇帝板著一張臉:“有裴卿看就夠了,並不需要朕,反正朕看的,也不過是裴卿批好的奏折。”
裴淵明行了一禮:“陛下,上天孕育蒼生,並不是為了君主,但上天立君主,卻是要君主為人民做事。您身在其位,要謀其職,臣隻是臣子,並不能取代君王,還請您盡快的成長起來,君臨天下。”
小皇帝冷冷道:“裴卿說的好聽,可你真的拿我當君王嗎?”
裴淵明:“這是自然。”
小皇帝:“那朕要讓你還政於朕,我要自己批閱奏折,有賞罰的大權,而不是凡事隻能聽裴卿安排。朕才是皇帝!應該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裴淵明很討厭這句話,他袖子一甩,一步步上進。
小皇帝嚇得一跳,蜷縮起來,在他的陰影裏。
裴淵明居高臨下地說:“我之出而仕也,為天下,非為君也;為萬民,非為一姓也。”
小皇帝仰頭問:“像他們說的一樣,朕隻是你的一個傀儡?是你成為權臣的工具?”
裴淵明淡淡道:“陛下不是傀儡,我也沒有興趣當權臣,陛下鬧夠了就繼續看奏折吧。”
小皇帝咽了唾沫:“朕是皇帝,你若想要傀儡,可以換一個。你若不想換了朕,你就要聽朕的。”
裴淵明不擅長跟任性的小孩子打交道,頭疼地說:“陛下想要幹什麽?”
小皇帝等的就是這句話,“我想讓李文花和苗苗陪我,皇宮太大了,一個熟人的影子都看不見,我害怕。”
裴淵明:“不行。”
小皇帝擺爛:“朕要親政,你不讓,朕想見人,你還不讓?那跟傀儡有什麽區別?這皇帝我不當了。”
和親政比起來,隻是見別人一麵不過分。
不過這個人是李文花。
裴淵明商量:“我讓苗苗進宮陪你。”
小皇帝:“我要兩個人都來陪我。”
裴淵明口吻加重:“不行,李文花現在大著肚子,走路不方便。”
小皇帝以理據爭:“朕不讓她走,朕讓她在皇宮裏坐車,朕把皇後的車給她坐。而且宮裏的太醫更好,藥品更多,能時時給她把脈診治,有利於她和孩子健康成長。”
裴淵明看了他半天,忽然意識到這孩子不是一時興起而是早有所圖,“陛下早就想好了,您的目的不是讓我還政,是讓李文花進宮。”
小皇帝坦率點頭:“李文花教我的,這叫拆屋效應。”
……
裴淵明回到家中,問:“什麽是拆屋效應?”
李文花最近沉迷甜食,在廚房裏熬飴糖,要搬很多東西,順嘴就說:“你幫我忙我就告訴你。把小麥麥粒洗淨,放入木桶中,加水浸泡,用冷卻水。”
裴淵明擼了袖子邊幹活邊問:“沈騙子呢?正是使喚他的時候。”
李文花翻了個白眼:“做賊呢。這貨最近在想辦法治療裴月,好像要看月月對外界的反應,他偷偷摸摸把裴月抱上樹了,我看月月不害怕,沈騙子雖然不靠譜,但也不至於摔著月月,就隨他了。反正日防夜防家賊難防,管不了他。”
裴淵明:“回頭我揍他。”
李文花:“將麥粒浸泡十二個時辰後撈出,放入籮筐中,每天用溫水淋芽兩三次,你想著點。”
裴淵明用抹布擦了擦手,“那今天的活幹完了,你該給我講一講拆屋效應了。”
李文花:“就是說,人的性情總是喜歡調和、折中的,譬如你說,這屋子太暗,說在這裏開一個天窗,大家一定是不允許的。但如果你主張拆掉屋頂,他們就會來調和,願意開天窗了。先提出很大的要求來,接著提出較小、較少的要求,在心理學上被稱為‘拆屋效應’。你怎麽會知道拆屋效應?小皇帝跟你講的?”
裴淵明麵無表情:“他在我身上用的,天底下就沒有你這樣喜歡給丈夫挖坑的女人。”
李文花忍不住笑:“這孩子提什麽要求呢?”
裴淵明:“想讓你和苗苗進宮陪他,我知道你不喜歡宮裏那個環境,可以不去的,他罷工,餓兩天就好了。”
李文花:“其實沒不喜歡,就是之前活得提心吊膽,如今不一樣了。我進宮陪小皇帝也好,主要是宮裏的禦醫好,擅長接生,我也放心。”
裴淵明笑了:“你們倆真是一個想法,他也說宮裏的太醫好。”
李文花搬回家沒兩天,就招呼著苗苗上宮裏住。
李文苗舍不得沈騙子,就說:“我去宮裏就不能上學了,課業已經落下好多,先生該罵我了。”
李文花:“去宮裏頭也能學習,跟著小皇帝還能蹭一蹭名師。”
李文苗:“騙子哥哥能進宮嗎?”
李文花搖頭:“他不行。”
沈騙子一愣:“我為什麽不行?”
李文花警告的看向他:“你就是不行。”
裴淵明咳嗽一聲,打斷他們兩個對話,“在家裏不準打啞謎,聽著奇奇怪怪的。”
李文花把人支走:“苗苗,你去屋裏把衣服收拾一下。”
李文苗“哦”了一聲,不情不願地走了。
李文花視線落在沈騙子身上,“你是不是傻?”
沈騙子不敢置信,低頭問裴月:“我傻嗎?我可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了。”
裴月不搭理他。
李文花頭疼地說:“李文苗對你有想法,哎呀,我真不想說出來,但你好像真的瞎。”
沈騙子不以為然地笑道:“這是什麽大事兒呀?苗苗還想要嫁給裴淵明呢。”
裴淵明正喝茶,聞言差點嗆到咳嗽了好幾聲。
李文花給他拍著後背,“小孩子不懂事的時候說的,我已經跟她說完不行了。豬蹄這種東西,一個人啃上,另一個人就不能啃了,因為上麵都是口水,太髒了。”
裴淵明神色複雜:“豬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