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見駙馬,閑雜人等都被攆了出來。
孫有德顯然已經習慣了這種待遇,叫人放下東西轉身就回宮了,李文花卻不能拍拍屁股走人。
她正要去往廚房掂量膳食,卻迎麵看見了張揚。
李文苗回家講過幾次,“張揚總喜歡跟我玩,他人傻錢多,我同他玩玩也無妨。”
李文花為此還斥責過她不許這麽講同學,“你這麽說話像個渣女。”
李文苗一向聽姐姐的話,也不知有沒有改變對張揚的態度。
李文花為人處事一向是秉承著禍不及妻兒的大哥道義。
她喚了一聲:“小侯爺。”
“你是李文苗的姐姐,你怎麽在這兒?”張揚驚訝地問:“你帶李文苗來我家做客嗎?”
李文花說:“不是,我是來給公主做飯的。”
兩人正說著話,突然聽到裏麵重物砸地聲。
張揚往裏瞅:“我母親怎麽了?我想見她,春筍姑姑不讓我見,聽人說我父親回來了,你瞧見了嗎?他長什麽樣,跟我像嗎?”
李文花輕歎一聲:“像,簡直一模一樣。他們兩個在裏頭說話,恐怕不會讓小侯爺打擾,小侯爺要不要跟我來廚房,我可以教你做菜。”
張揚說:“我一個大男人下廚房像話嗎?”
李文花:“裴卿男人嗎?”
張揚眼睛一亮:“當然男人,裴卿領兵時,從打入突厥,掠奪了突厥境內的十一個軍馬場、搶占三個指揮點、奇襲一處大營,摧毀三百件突厥彎刀,四次射倒突厥旗幟,還俘獲過他們好幾個將領。我一直都想裴卿成為我的父親,可惜他娶了你。”
李文花一時汗顏:“你知道的可真清楚,我都不知道。”
張揚責怪地看著她:“你怎麽給人當娘子的?”
李文花:“裴卿娶我,就是因為我廚藝好,裴卿時不時的就會下廚幫我燒火,你要學他就得學全套呀。”
張揚一時沉思。
屋裏頭傳來了安樂公主嘶聲力竭地怒吼:“這世上竟從來沒人愛過我——”
李文花立刻捂住了張揚的耳朵。
小孩子是沒有定型的,他會在大人的捏揉下,長成大人的模樣。
李文花不想再看見第二個安樂公主了。
張揚淡定地躲開了她的手,說:“無妨,母親常這樣。一般都是叫陳玉進去,父親在裏麵,還要叫他嗎?”
李文花果斷搖頭:“肯定不能叫,叫就是修羅場了。”
張揚說:“那我跟你去廚房吧,她得砸一會。”
他們兩個去了廚房,張揚笨拙的抱柴火,下人想幫忙,被他攆走了。
李文花隻挑了素菜,陛下吃素,大家自然不能吃肉,文武百官都得茹素。
大概是消息才傳下來,府裏還來不及準備,大多都是山珍肉類,菜品很少。
李文花挑了一把菠菜。
張揚問:“你要做什麽?”
李文花:“紅嘴綠鸚哥。”
張揚瞅了瞅她手裏的菠菜,“我母親不愛吃素,你把名取得再好聽她也不吃。”
李文花:“那我就該教你一個道理了,隻要事情辦妥了,領不領心意那是別人的事。”
這嫩綠的菠菜巴掌長,明顯是按照規格擇優錄取的,熱水焯燙冷水過涼,攥出來放在大白碗裏待用。
扒了嫩白的蒜丟入蒜缸,再把生花生米也放進十幾粒,倒著蒜杵子開始搗蒜和花生米,通通砸的稀巴爛,稍稍放點涼白開,直接倒在嫩綠的菠菜上。
加鹽加醋加香油和蘑菇精,在來上一勺紅椒油,拌好之後撒上紅椒圈,這嫩綠的小拌菜就好了。
她還要再做點菜,忽然聽到前院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
張揚聽慣了安樂公主的尖叫,此刻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我想去看看母親。”
李文花:“陪你吧。”
張揚生的很好看,是那種精致的好看,眼眸仿佛有一片星光。雖然還沒長大,但輪廓感已經出來了,透著一股跋扈勁,但偏偏眉宇間還稚嫩,像是虛張聲勢,便惹人憐愛。
李文花憐惜幼崽,暗罵安樂公主有毛病,皇帝寵她,她這輩子除了生母早是無憂無慮,沒經過什麽波折,難道就非要把波折都用在男人身上?
她要是安樂公主就養十個八個的麵首,誰還管張代是誰。
兩個人到了房門口,張代推開門,一言不發的走了出來,身上有些血跡。
李文花緊張:“安樂公主還好嗎?”
其實她想問,還活著嗎?
張代點了點頭,疲倦地說:“她割傷了手,你進去幫忙包紮一下。”
李文花要拉著張揚一起進去。
張代攔住了,有些局促地說:“我想跟小侯爺說兩句話。”
張揚顯然也有期待。
李文花便留他父子二人獨處,自個進了屋。她琢磨著安樂公主在張代那聲嘶力竭,應該精疲力盡,應該也沒什麽心思跟自個較勁兒了。
進去一瞧,安樂公主半跪在地上,手上被粗略的包紮過,滿地狼藉。
李文花問:“公主,你手上有傷,可知屋中藥在哪?”
安樂公主不答,隻勾了勾手,示意李文花過去。
李文花磨蹭著上前,兜裏還有一瓶腐蝕性的藥。
安樂公主問:“我的眉毛還好嗎?”
李文花看她,眉毛已經蹭花了,露出原本的樣子,很淺。實話實說:“掉了。”
安樂公主淌出血淚,浸濕她眼上蒙著的白布,“我天生眉毛淺又少,張代說,這是我唯一的缺點,以後要日日給我畫眉,原來終究是沒。”
李文花歎了口氣,見天之驕女狼狽不堪,也沒了先前心藏的怨恨,居高臨下地說:“任何情感在求而不得的時候,都得反求於己。”
安樂公主:“什麽意思?”
李文花說:“你真的了解張代,不是你表麵看你的張代,是真正的他。他的理念、他的抱負、他的追求。”
安樂公主不服氣:“我當然知道,我拚命的迎合著……”
李文花打斷:“張代要自由,你真的知道嗎?”
安樂公主沉默。
李文花:“你如果隻是沉溺在表麵上,本質上你愛的是自己。???我是因為張揚這孩子不錯,才願意跟你說的,安樂,你該醒醒了,你不是隻有十六歲,不能一味的享受父親的寵溺,將自己當成個孩子。”
“父皇寵我?”安樂公主大笑不止,仿佛聽見了天大的笑話:“我小名喚做梔子,大名喚作追兒,你可知為何是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