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花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手心都摔破皮了,她忍著痛,聲音微抖:“陳管家,你幹嘛呀?”
“……”陳管家一言不發地關上了門。
“你不是說老爺在這等我嗎?”
“這裏隻有你我。”
門窗緊閉,光線昏暗,陳管家的影子被拉長變成了凶猛的巨獸。
李文花意識到了自己可能要成為第六個受害者了。
她從錢氏那出來,陳管家將她叫住,說老爺請她過去。
她跟著來到了降雪軒外時察覺到了不對,找借口要走,卻被陳管家捂著嘴拖拽著一把推進屋裏。
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成了第六個受害者。
就像之前和顧生分析的那樣,她沒有生的價值,也沒有死的價值,按理說應該沒人費力去殺她。
可是陳管家將她帶到此處,陰沉不語地看著她。
李文花喉嚨動了動,裝傻充愣,說:“這是四少爺不喜歡我了,想讓管家將我發賣出去嗎?”
“你知道的,我要殺你。”陳管家直言。
李文花拖延時間,麵露惶恐:“我做錯什麽了?四少爺要殺我!”
陳管家強調:“是我要殺你。”
李文花:“……”這個天是聊不下去了。
他們早就猜到了凶手一定是王府內的人,但沒想到這個人是陳管家。
李文花和陳管家接觸過幾次,人還算和善好說話,有時候也會凶一凶,但都是罰工錢。看他平日裏的樣子,當真想不到是裝模作樣的殺人凶手。
陳管家把李文花拽起來綁到了柱上,自言自語地說:“我要放把火,讓你被活活燒死。”
李文花掙紮不過一個男人,被迫雙手環柱,被繩索捆住雙手雙足,麻繩剌的手腕破皮生疼,臉貼著冰冷的石柱,忍不住哆嗦起來。
她跌跌撞撞活到現在,實在不想死於一場謀殺。
“陳叔。”她聲音裏都帶著哭腔,“平時我在廚房裏做飯都給您帶一份,尊敬有加,從未冒犯,何以殺我?”
陳管家看著她,眼底竟流露出一些悲傷:“我為啥殺了你?”
李文花一看準有隱情,連忙道:“我就算是死也想死個明明白白,求陳叔告訴我。”
陳管家:“我不知你為何要死。”
李文花:“是四少爺要殺我嗎?”
陳管家搖了搖頭。
這個府邸能驅使管家的人,除了四少爺,那就隻有老爺了。
李文花的心一沉:“簪纓世家,清流子弟,何以虐殺一侍妾?”
陳管家將硫磺粉撒在了李文花身上,捏著火石卻沒有下一步動作,他像是下不去手一般。
李文花盡力讓自己鎮定,說:“陳叔,我真的不理解。”
“不是什麽簪纓世家。”陳管家小聲說:“我跟著老爺的時候,我倆窮的吃上頓沒下頓。好不容易考上科舉了,在翰林院裏熬資曆,日子還是窮,但是夫人持家有道,吃不上大魚大肉,但不至於餓著。”
李文花意外:“可是外邊都說,你們老爺是琅琊王氏的子弟。”
陳管家說:“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老爺就成了琅琊王氏子弟,日子過得越來越好,都成了一地太守,托老爺的福,我也享福了,也該報答老爺了。”
李文花聽見火石碰撞的聲音,渾身一個哆嗦。
哢嚓。
火星四濺。
隻要一點火燒到她身上,她就會被活活燒死。
“陳管家,殺人是要下地獄的,你這輩子報答了他,那你下輩子怎麽辦?”
“……”
陳管家捂著臉,眼淚滲透出來:“我必須要殺了你。”
哢嚓。
這一次火燒著了。
“故意縱火或為毀滅罪證,報複,放火害命者,死後打入銅柱地獄。小鬼們扒光衣服,讓人抱住一根直徑一米,高兩米的銅柱筒。在筒內燃燒炭火,並不停扇扇鼓風,銅柱筒通紅,令鬼再死一次。”
他們跑到了府邸東麵,有諸多院落。
皆善厲聲:“你們家哪裏有柱子?”
四少爺腦袋嗡嗡作響,看著閣樓林立,手往東南角最裏側一指,吼著道:“降雪軒裏有一個通天柱,這地方荒廢了很久,人煙稀少。”
皆善一路狂奔,降雪軒門房緊閉,用力的踹了兩腳竟然踹不開,他快要瘋了。
緊接著屋裏濃煙四起,從門縫裏往出湧。
他後退好幾步,猛的撞了過去,撞的整扇門都跟著抖,來來回回好幾下,最後砰的一聲直接將門撞塌了。
轟隆一聲,轟鳴砸地,烈火和濃煙向外湧去,衝著他的臉,肌膚被烤的要著了一般。
大火當中,桌椅皆被點燃,房梁被燒得塌陷,地毯被燒得蜷縮,火光衝天宛若一條火龍盤旋了整個屋子,肆無忌憚的吞噬一切,占據整個大廳,企圖燒盡所有活物。
皆善眼底映照著火光,這個場麵無比熟悉。
“著火了,這麽大的火不能進去會被燒死的!”四少爺跑來的遲,大口大口的喘。
皆善毫不猶豫的進了火場,衣角如蝴蝶,在奔跑中翩翩起舞。
第一次闖火場,是為了眾人。
第二次闖火場,是為了愛人。
為了這兩種人,他從不猶豫。
沈騙子扭頭就開始找水,拉著四少爺。
四少爺絕望地說:“沒有人能從那場大火裏出來,火勢太凶了!”
沈騙子冷靜地說:“裴淵明,命數未盡。”
四少爺驚訝:“你知道他是誰?你們認識!”
沈騙子微笑:“不明顯嗎?”
坍塌烈火的嘈雜背景下,人生都被燒得扭曲了。
“李文花——”
皆善看見了陳管家,沒空管他。
陳管家滿麵悲傷,麵對熊熊燒來的烈火不躲不避:“是我殺人了,是我殺了所有人。”
濃煙嗆著,火光四濺。
皆善看見了大柱子後麵的衣角,想也不想的直接衝了進去,烈火烤得人皮開肉綻,地麵被燒得滾燙,塵埃飛舞。
他看見了被綁在柱子上昏迷過去的李文花,用盡全身的力氣,肌肉繃緊,猛的勁拽開了兩個手指粗的繩索,一把將滑落的人抱起來,飛奔著往出衝。
房梁轟然墜地,濺起來的碎木劃傷了臉頰,空中漂浮著灰燼,火蛇洶湧的追趕著,要將他們吞噬掉。
李文花被濃煙嗆得半昏半醒,世界好像突然安靜了,她隻能聽見皆善心髒猛烈的跳動聲。
還好很早就決定愛他了,即使現在結束,愛也不少。
她實在是抬不起頭來,否則還想再看月亮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