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前沒有明月光,地上卻開始凝結著白白的冬霜。客棧中的暗夜,與野外並沒有不同,不過是少了一堆篝火。現在正是寅時,客棧裏的人都已入睡,就連廚房裏的狗、圍圈裏的豬,都睡得格外香甜。

房間裏寂靜無聲,嶽不群卻醒了過來,或者說,他壓根就沒睡著過。悄悄地掀起被褥,正打算起身,不想,同床的寧中則竟是格外的警覺。也對,畢竟是在外麵、在客棧裏,不如在家裏那般沒有防範,要是不警覺一些,不小心被采花,第二天傳出華山寧女俠與‘田伯光’共赴雲雨,一夜啼聲不斷,那真是虧大發了。

迷糊地感覺到丈夫起身,寧中則問道:“師、師兄,這大半夜的,你這是要去哪?”

見妻子在迷糊著,嶽不群眉頭微皺,小聲說:“晚上的菜太鹹,茶水喝得有點多,我去起夜,沒想到吵著了你,先睡吧,我回來的時候盡量小點聲。”

“哦”,寧中則翻一個身,緊了緊被褥,不一會就又陷入酣睡中。嶽不群長舒口氣,並不點燈,躡手躡腳地穿好衣服,便輕輕地推開房門,朝著林平之的房間而去。

雖然已經是寅時,但嶽不群還是小心翼翼地,生怕遇見真個起夜的投宿客。廢了一番功夫後,才來到林平之房前,嶽不群輕啟腳步,將耳朵貼在房門上,知道聽見裏麵勻稱的呼吸聲,才滿意地點點頭,知道林平之已經完全入睡。

心中冷笑一聲,嶽不群離開幾步,仗著並未下降多少的深厚內功所帶來的微暗視覺,來到一盆觀賞樹前,扯下一片樹葉捏在手裏。然後來到紙糊的窗前,左手食指在口中沾了些唾沫,往窗質上一戳,立時便刺出一個破洞來。幾次之後,窗紙上便形成一道三指寬的裂口。

夜很是寂靜,但因為蘸了口水的緣故,紙張的破裂並未發出響動,床上的林平之也沒有被驚醒,暗夜下的陰謀也還在繼續著。

嶽不群湊到裂口處往裏望去,確定著林平之的位置。隨後,嶽不群微微後退,右手食、中兩指拈著剛采摘的樹葉,手腕輕輕一抖,樹葉便激射而出。在嶽不群的刻意控製下,急速破空而去的樹葉並未發出呼嘯的聲音,一聲輕呲之後,樹葉已是準確地打中林平之的頸後睡穴,林平之便在睡夢中被點了穴道,陷入更深層次的睡眠中。

點點頭,嶽不群對自己這一手認穴打穴、飛葉傷人還是相當滿意的。在解決了林平之之後,嶽不群四下裏張望,確定沒有人經過,便伸手入懷,取出一把小巧的匕首,然後持著匕首來到門前,探出匕首在中線門縫處撥弄著。‘啪嗒’一聲輕響,門閂便被撥開,嶽不群滿意地將匕首收入懷裏,雙手輕輕一推,房門便被推開。

閃入房間之後,嶽不群再一次將房門關上,轉身侵到床頭,冷笑著望向睡得死死的林平之,不屑地說:“原本以為你們林家已經失去辟邪劍譜,再也沒有了利用價值,看在你最後給我留下萬兩銀子的份上,原本打算教你些真功夫,叫你有個盼頭。沒想到,這一路上,你還弄出幺蛾子來,存心欺騙於我,真是大逆不道,哼!”

在屋內掃視一眼,並不見異樣,嶽不群也不氣餒,目光遊移到林平之身上,見他雙手緊貼在胸前,像是保護著生命東西,嶽不群眼睛一亮,俯下身去將林平之的雙手掰開,伸手探入他的內衣裏摸索著。

直到撥開最裏麵的一層睡衣,忍著雞皮疙瘩,在裏麵摸索一陣後,嶽不群神色大喜,從裏麵掏出一塊滑*潤的布料。將布料舉到眼前,細細展開,入眼就是‘辟邪劍譜’四個大字,雖然早有準備,嶽不群還是大吃一驚。忘了仍舊毫無知覺的林平之一眼,嶽不群陰笑著說:“好小子,真有你的,藏得這麽嚴實。可惜,還是被嶽某人拿到手。餘滄海啊餘滄海,縱你千般算計,怎麽也想不到辟邪劍譜竟然到了平之這小子的手裏吧!哈哈,還不是嶽某得利?”

想到興奮處,嶽不群差點大笑出聲,好在他腦子還算清醒,沒有被得到辟邪劍譜的喜悅衝昏頭去。望著平躺在床上的林平之,嶽不群心中一狠,惡向膽邊生,舉起右掌就想要劈落下去,將他斃於掌下。

就在林平之即將死於非命的危急時刻,門外突然‘啪嗒’一聲響,之後又有腳步聲傳來。嶽不群立即凝神戒備著,時刻準備著發動攻擊,不給對方絲毫的機會。卻不曾想到,就不見來人推門進來,反而傳來了‘劈劈啪啪’的雨打芭蕉聲,之後腳步聲遠去,再一次傳來關門聲。

嶽不群又好氣又好笑地搖搖頭,暗道:原來是個起夜的,還真是會挑時候。

他卻不想一想,他不也是和寧中則說起夜麽,雖然是假的,但在寧中則的眼裏,並不會有任何區別。隻是被那人這個一腦,卻陰差陽錯地救了林平之一把。這一次,嶽不群並不打算將林平之殺死,一是因為對於辟邪劍譜,嶽不群有些顧忌,怕林家還有些保留,如此一來,留著林平之還是極有必要的;二是在客棧裏殺死林平之,會引來意外的麻煩,對寧中則以及眾弟子都不好交代,沒道理一個華山弟子死在客棧裏,而身為師父的嶽不群毫不過問的。再想到就算放過林平之一次,今後也有得是機會殺死他,好好謀劃一番,說不定還能更順利一些,也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既然不打算立即殺死林平之,嶽不群便決定離開,他出來的時間已經不短了,這麽長的時間,就算是來大號,也已經足夠,為免寧中則懷疑,還是早些回去為好。

將劍譜藏在內衣裏,並林平之擺放成之前的姿勢,嶽不群便出了房間,置放門閂調整好位置,把門關攏後,用匕首輕輕一撥,門就被拴好,與之前一模一樣,叫人看不出有人進入過。對於窗紙上的唯一破綻,嶽不群卻並不理會,因為作為行走江湖的常備招式,手捅窗戶紙是再普通不過,就連阿貓阿狗都會來上一手,這就注定了窗紙的多災多難,對於上麵的破洞,誰也不會去在意,因為根本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什麽人捅破的。

‘君子劍’嶽先生的第一次偷盜行為圓滿成功,猶如嚼蘿卜、吃白菜幫子一樣輕鬆。緊張又愉悅的嶽先生勉強壓下心中的激動,並不立即閱讀劍譜,而是腳步輕快地回到臥房,在寧中則的哼唧聲中鑽入溫暖的被窩中,繼續著睡覺大業,隻是他又哪裏睡得著,勉強閉合著圓瞪的雙眼,腦海中卻是思緒萬千,一會回想師父的交代,一會幻想華山的輝煌,直到淩晨才勉強再次入睡。

次日清晨,林平之從睡夢中醒來,絲毫沒有察覺到昨夜已在鬼門關前轉了一圈。按照這些天的習慣,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摸入懷中。

動作還是那個動作,林平之的心事也為放在上麵,不過是尋求些心裏安慰,但是,與往常不同,懷中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林平之下意識地一愣,疑惑地在胸口摸索著,直到將胸口處找了個遍,絲毫不見袈裟的蹤跡,到了這個時候,他才清醒過來,心中咯噔一下:劍譜不見了?

林平之連忙起身,也顧不得冬日裏的天寒地凍,就那麽直愣愣地站在床前,手忙腳亂地解開身上的睡衣,在解開外麵一層的時候,林平之心中暗暗叫苦,知道事情不妙了;果然,當第二層內衣也被解開後,林平之的臉色已經發白,身上空蕩蕩的,哪裏又有什麽劍譜了。

愣神片刻,林平之像發了瘋一般掀開被褥,兩隻手掌各抓著被褥的一腳,拚命地抖動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床頭,希望能夠看到那抹紅色從被褥中抖落出來。隻是,這些無謂的動作除了證明他的瘋魔之外,並未給他帶來半點奇跡。

雙手抖動的頻率漸漸慢下來,最後將被褥扔在床頭,林平之雙腿一軟,癱坐在冰涼的地麵上,嘴裏喃喃道:“丟了、丟了,真的丟了!”

突然之間,林平之從地麵竄起,快步奔到房門前,細細地查看著門閂,又蹲下來查看著地麵,之後便見他伸出右手大拇指和食中兩指,在地麵上夾起一事物。細看之下,原來是一根斷裂的絲線,林平之冷笑一聲:“昨夜有人進來過......真的是你嗎?可是,既然你已經取到了劍譜,又為何不殺了我?嗬嗬嗬,得到劍譜又如何?你敢練嗎?哈哈哈哈。”

此刻的嶽不群並不知道,他雖然沒有破壞門閂,還複原了現場,但是,他並沒有發現,疑心太重的林平之竟然會在門閂上綁著一根絲線,而他大意之下,並未主意絲線斷裂的輕微響動。小小的一段絲線,引起了林平之的懷疑,而在林平之的心裏,能夠在奪得劍譜之後還有心思還原現場的,除了嶽不群便不會再有他人。

這個時候,林寒還不知道,辟邪劍譜竟然又流落到嶽不群的手裏,並將在未來給他帶去無窮的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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