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入山穀不久,定靜便本能地感覺到不對,周圍太安靜了,安靜得可怕,如今不過是秋冬交替時分,蛇蟲原不該絕跡,應當還能聽到蟲鳴之聲才對。

定靜下意識地放緩腳步,小心地四下戒備著。感應到定靜漸漸停下腳步,林寒輕笑一聲,在不遠處的雜樹下等候著。

見林寒停下來,定靜哪裏還不明白中了敵人的圈套,喝問道:“你到底是誰?引貧尼到此有何目的?”

“我不就是淫賊田伯光麽?”林寒笑著說。

定靜連連搖頭,說:“不對、不對,你絕不是田伯光,你到底是誰?”

林寒並不打算扯下麵紗,反而問道:“你不想要知道依琳的下落嗎?”

定靜連忙道:“你將依琳藏哪了?”

“動手!”

“什麽?”定靜駭然回顧,正覷見一團電光從右後方亮起,強烈的閃光立時將她雙目灼個正著,一個照麵之下,心神已是被奪。定靜下意識地閉上雙眼後,感覺到一團勁風向胸口射來,連身向左跳開,之後聽見‘哧’地一聲,一陣刺痛從右肋傳來。

還不等她將長劍揮向右邊偷襲之人,又是一道更為強烈的勁風從左邊向頸脖處斜劈下來。定靜大駭,再也顧不得右邊之人,掄起長劍向左首斬去。

隻聽‘當’的一聲,刀、劍接實之後,定靜手中一震,已是吃了一個大虧。這左邊偷襲之人正是施令威,趁著定靜被丁堅偷襲得手後,全力一刀劈向她。定靜原本已被丁堅刺傷,在施令威以有心算無心之下,匆忙間提起不足八層的功力,以輕靈的長劍硬撼厚重的八卦刀,結果可想而知。

被施令威劈了一刀後,定靜強壓住喉中的一口逆血,勉力想要抓緊手中的長劍。可惜丁堅並不打算給她機會,隻見他握著留在定靜右肋中的長劍,甩腕向外挑出,帶起一捧鮮血。

定靜慘叫一聲,劇痛之下再也握不住手中的長劍,喉中的逆血也壓製不住,‘哇’地噴出一丈之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隻是兩個偷襲之人便已將她打成重傷,若是再不走開,等到之前假冒田伯光的人出手,恐怕一條命都得留在此地。

明了眼前的形勢後,定靜立即便決定退走,當下不再猶豫,更顧不得去撿近在咫尺的佩劍,縱身大步向後倒退。丁堅、施令威兩人哪裏容得她逃脫,對視一眼後,立即追逐出去,手中的刀劍也不歇著,齊齊劃向定靜小腹。

由於定靜見機得早,退走得太過迅速,後縱的步子邁得很大,如果隻有丁、施兩人追擊,她真的有很大可能逃脫。

不過,定靜怎麽也沒有想到,這次的敵人竟然這般看得起她,不隻是安排了眼前三個不遜色於她的人偷襲,後方竟然還有一個高手壓在後麵斷她唯一的歸路。身在空中的定靜已經無力躲避,隻能將全身功力聚在後背,準備迎接這一掌。

砰、噗,前麵一聲自然是偷襲之人如願以償,重重地一掌拍在定靜後背,將她打得一個踉蹌,向前拋飛出去;後麵一聲則是定靜再次吐出一口鮮血。這一次吐血可要比之前一次嚴重得多,不少碎裂的內髒跟著血液飆出。

如此還不算完,向前拋飛的定靜已經是麵如土色,明顯已經沒有活路,可惜丁堅兩人猶不罷休,大刀、長劍頂著她拋飛的力道在她小腹劃過,拉出兩道深深的血痕,鮮血瞬間從中溢出。

見到定靜這般慘狀,林寒不忍地轉過頭去,深深地歎息一聲:林寒啊林寒,你一定要學會麵對,將來或許還會去殺戮更多無辜的人。

此時,定靜仍然沒有死去,猶自堅強地站立著,一字一句地說:“諸位不能讓定靜死個明白嗎?”

費彬難得地安靜下來,歎息著走到定靜麵前,扯下蒙麵的黑巾,以本來麵目望著她。

定靜苦笑一聲,抬手擦拭著嘴角的血沫,咳嗽著說:“原來如此,想不到是費師兄,難怪有如此雄厚的掌力,貧尼死得不冤。”之後又望向丁、施兩人,兩人明白她的意思,卻是不開口說話,並不願報上家門。

再次咳出一口血,定靜對著林寒說:“不知這一位是?”

林寒歎息一聲,將麵巾扯下,說:“林寒見過定靜師伯。”

定靜明顯沒有想到擄走依琳的竟然會是林寒,不可置信地望著他,連連問道:“依琳、依琳......”。

明白她到底是什麽意思,林寒點頭說:“師侄的目標原本就是定靜師伯,並沒有對依琳師妹怎樣,想必她很容易就會被找到,所用的點穴手法也是普通,隨便一個會武功的便能解開。”

聽說依琳沒有危險,定靜大鬆一口氣,隨即便撲通一聲萎頓倒地,原來她之前不過是憑著一口氣在支撐,現在知道依琳無恙後,總算是對得起掌門師妹,鬆懈之下,一口氣也就謝了。在這無名山穀中,恒山派三大支柱之一的定靜師太就此隕落。

施令威歎息一聲,感歎著說:“恒山‘三定’,多麽響亮的名號,沒想到竟然會在這偏僻的山穀中凋零謝幕,無論是正、是邪,繁華落幕之後,終究化成一捧黃土。”

丁堅頷首,說:“施兄說得不錯,一入江湖深似海,百年不得自由身。或許某一天,你我都會有這麽一劫。”

林寒拍拍手,提醒說:“好了,諸位,現在還不是感歎的時候,恒山弟子就快追來,還是先處理定靜師太的屍體為先。”

“就地埋了?”費彬問道。

林寒搖頭說:“不妥,萬一被人起出屍體,恐怕會被人從劍傷處看出門道。”

“那就將傷口處戳爛。”丁堅提議說。

“也不行,就算是屍體傷口部位被戳爛,但是經驗豐富之人還是能夠從中劍部位推測出是哪一門派的武功。”林寒再次否定說。

費彬問:“那該怎麽辦?”

施令威道:“先將屍體帶走,再找個地方火化。”

費彬大喜,說:“好主意,就這麽辦。”

或許是出於愧疚的原因,在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支配下,林寒走到定靜屍首旁,低聲說道:“得罪了。”,隨後一手托在她背部,一手穿過腿彎,將她攔腰抱起,跟隨著費彬三人從山穀另一側出穀而去。

待得林寒幾人離開之後,靜謐的山穀突然有了蟲鳴之聲,夜風依舊,一如之前的每一個尋常夜晚,隻有地上殘留的血跡在無聲地控訴著曾經發生過的罪惡。

“依琳師妹,師伯真的是往這邊走的嗎?”一個聲音突兀地在穀口響起,將鳴蟲驚得不敢再開口高唱。

一群腳步聲傳來,在細微的月光照耀下,顯現出一眾緇衣緇帽的尼姑,正是之前隨著定靜追逐出來的恒山弟子。

受限於功力,她們漸漸地與定靜拉開距離,雖然心中焦急,但還是忠實地沿著腳跡追逐上來。沒想到還沒有追上定靜,卻是被其中的秦娟意外地發現躺在草叢裏的依琳師妹,眾尼立時將她解救出來。

在依琳的指點下,眾尼出現在山穀之前,看著麵前的山穀,較早入門的儀和立時就是一愣,一股不祥的感覺湧上心頭,江湖閱曆不淺的她心中冒出一股‘此地適合埋伏偷襲’的念頭,急切間便問出聲來。

依琳哭泣著答道:“那、那淫賊田伯光將依琳藏好後,就將師伯引到這邊來了。”

儀清上前一步安慰她,然後對著儀和說:“師姐,這邊隻有一條路,恐怕師伯就在前麵。”

儀和哪裏看不出此地隻有進穀一條路可以走,隻是心中愈發不安,強壓下害怕的情緒,帶著眾尼進入山穀。行不多遠,眾人就到達之前定靜等人打鬥的場地,幾灘鮮紅的血跡呈現於眾人麵前,在月光的照射下,竟是那麽的鮮豔,儀和大叫一聲:“師伯?!”

眾人連忙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儀和,一陣忙活之後,總算將她安穩下來。依琳傷悲地看了一眼血跡,輕聲說:“這些說不定是那淫賊的血跡,必是師伯追上那田伯光,將他打傷後又被他逃脫,之後師伯再一次追出去。”

儀和搖頭,說:“沒用的,依琳師妹你江湖經驗淺薄,想象不出打鬥的場景也正常,你們來看,這些腳步較輕,一定是之前的淫賊留下的,那淫賊到這裏就停下來,根本就沒有出手,師伯是被後麵三人偷襲的。”

“啊”,依琳驚叫出聲,不可置信地望著儀和,一臉的茫然。

知道事情由她而起,她受到的打擊一定是最大的,但儀和還是接著分析:“看右邊,定是有一名高手埋伏在這裏,趁著師伯與淫賊說話之際,出手偷襲。”

“師父沒事吧?”秦娟擔心地問。

搖了搖頭,儀和悲傷地說:“再看這裏,師伯被那人偷襲得手後向左閃避,不想左邊又有一人偷襲。”

眾人再一次驚呼出聲,心都揪得緊緊的,卻又不敢打斷儀和的說話,隻聽她繼續說:“左右兩邊以及前方都有敵人,師伯定是知道討不得好,立時就要撤退,不想右麵又有一人,師伯一定是身在空中,硬生生地受了那人一擊。”說到這裏,儀和已是痛哭失聲。

秦娟受到這般刺激,搖頭說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師父武功那麽高,怎麽會被人偷襲,師姐你一定是騙我的,是騙我的對不對?”

見眾人都是六神無主,連大師姐儀和都是如此,年紀最大的於嫂強壓住心頭的悲傷,高喝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無論如何,都要將師伯找到,而不是在這裏無用的哭泣。”

眾尼反應過來,連聲附和:“對,一定要先將師伯找到。”

儀和感激地對著於嫂點頭,查看片刻後,驚喜地說:“這邊還有血跡,一定是師伯逃脫了,我們快點追上去,一定能救將師伯救下。”

眾人大喜,連忙沿著嘀嗒的血跡追尋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