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我行一提到要殺各人的眷屬,餘滄海、解幫主無不凜然,情知此人言下無虛,眾人攔他是攔不住的,若是殺了他的女兒,他必以毒辣手段相報,自己至親至愛之人,隻怕個個難逃他的毒手,思之不寒而栗。一時殿中鴉雀無聲,人人臉上變色。隔了半晌,方證說道:“冤冤相報,無有已時。任施主,我們決計不傷任大小姐,卻要屈兩位大駕,在少室山居留五年。”任我行道:“不行,我殺性已動,忍不住要將左大掌門的兒子、餘觀主那幾個愛妾和兒子一並殺了。嶽先生的令愛,更加不容她活在世上。”

林寒心下暗笑:任我行不過是拿捏著一個算不得數的籌碼,以此討價還價,脅迫群雄,逼得眾人放他們三人離開。

就在眾人為難之際,衝虛道人站出來,款款說道:“任先生,咱們來打個賭,你瞧如何?”

任我行卻並不想入套,搖頭說:“老夫賭運不佳,打賭沒有把握。殺高手沒有把握,殺高手的父母子女、大小老婆卻挺有把握。”

衝虛道人道:“任教主,你也無需耍潑,若是再糾纏不清,我的拚著性命不要,必定將你留下,到時候兩敗俱傷,你女兒也是活不了。我看不如這樣,我們不倚多為勝,你也不可胡亂殺人,大家公公平平,以武功決勝敗。你們三位,和我們之中的三個人比鬥三場,三戰兩勝。”

方證點點頭,覺得衝虛講得在理,忙道:“是極,衝虛道兄高見大是不凡,點到為止、不傷人命。”

左冷禪朝林寒會意一笑:正愁找不到機會算計任我行一把,機會就送上門來了。林寒心中亦是激動不已,對於少林派的千手如來神掌,他可是慕名已久了,今日能見到傳說中的‘如來神掌’,單這一項,亦是不虛此行。

任我行沉思片刻,點點頭,明了今日是休想毫發無傷地下山去的,開口問道:“我們三人勝了,自然是立即下山,若是敗了,便需在少室山留居五年,是也不是?”

衝虛道人道:“正是,要是三位勝了兩場,我們自然服輸,任由三位下山。”

任我行點頭道:“如此也好,那你們一方是哪三位出場,任由我挑成不成?”

“哈哈哈”,左冷禪大笑著說道,“任我行,你也太異想天開了,方丈大師是主,他是非下場不可的。老夫的武功擱下了十幾年,也想試上一試。這第三次嗎?這場賭賽既然是衝虛道長的提議,他終不能袖手旁觀,出個難題讓人家頂缸?隻好讓他的太極劍法露上一露了。”

正道這邊,十人都非庸手,不是一派掌門,就是門中長老,武功個個俱是不凡,但要評教起來,少林、武當為正道中的泰山北鬥,方證大師的內力深不可測,少林絕技亦是非同凡響,由他第一個出戰是再好不過,至於衝虛道長,一手太極劍法也是極為精湛,由他出手也無不可。再就是左冷禪,五嶽劍派之中的人是不會與他爭,青城派的餘滄海也曉得厲害,他既然不是嶽不群的對手,便更不可能打敗一直壓製著嶽不群的左冷禪,自然是同意的,丐幫、昆侖式微,解風、震山子雖有心打出威望,對付向問天、任盈盈也有些把握,但是左冷禪已經開口,他們便不敢得罪聲勢浩大的嵩山派,隻得靜觀其變。

任我行道:“三戰兩勝,這個不妥,咱們隻比一場。你們挑一位出來,我們這裏也挑一人,幹幹脆脆隻打一場了事。”左冷禪道:“任兄,今日你們勢孤力單,處在下風。別說我們這裏十個人,已比你方多了三倍有餘,方丈大師一個號令出去,單是少林派一等一的高手,便有二三十位,其餘各派好手還不計在內。”任我行道:“因此你們要倚多為勝。”左冷禪道:“不錯,正是要倚多為勝。”任我行道:“不要臉之至。”左冷禪道:“無故殺人,才不要臉。”

左冷禪道:“任兄,你一意遷延時刻,今日是不敢一戰的了?”任我行突然一聲長嘯,隻震得屋瓦俱響,供桌上的十二支蠟燭一齊暗了下來,待他嘯聲止歇,燭光這才重明。眾人聽了他這一嘯聲,都是心頭怦怦而跳,臉上變色。任我行道:“好,姓左的,咱們就比劃比劃。”左冷禪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三戰兩勝,你們之中若有三個人輸了兩個,三人便都得在少室山停留五年。”任我行道:“也罷!三戰兩勝,我們這一夥人中,若有三個人輸了兩個,我們三人便在少室山上停留五年。”正教中人聽他受了左冷禪之激,居然答允下來,無不欣然色喜。

任我行道:“那便由我與你鬥上一鬥,向左使對餘矮子,女的對女的,我女兒便與寧女俠打一場。”

“撲哧”林寒聽得笑出聲來,任我行倒是好算計,他自籌能夠勝過左師伯半籌,而以向問天對上餘滄海,多半也能夠打贏,後麵的任盈盈對上寧中則是輸多贏少,不過,要是前麵兩場贏了,任盈盈便不需要出手,端的是好算計。

任我行見是個小子嘲笑與他,嗬斥道:“你是哪家娃兒,如此不知管教,大人說話,豈有你插嘴的份?”

林寒也不氣惱,笑著說:“既然如此,在三戰之前,不如就由任教主替我家師長管教一番,如何?”

任我行一陣錯愕,隻覺得林寒是吃了雄心豹子膽,竟敢如此向他發難。見著趣事,任我行倒是不惱了,向正道一方望去,見林寒站在左冷禪身側,便問道:“你是嵩山派的?倒是有趣,既然左冷禪能帶你來,想必你武功也是不俗,向左使,就由你去領教這位少俠的高招,注意刀劍無眼。”

向問天明白這是教主要挫挫正道一方的銳氣,便點點頭,站出身來,對著林寒笑道:“小子,既然你敢站出來,就由向某來稱量稱量你,你可敢應戰?”

在眾人或不解、或鄙夷的目光中,林寒與左冷禪相視一笑,左冷禪道:“去吧,好好打。”

“嗬嗬嗬,老太太挑軟柿子捏麽?”林寒滿臉寒霜地走出來,“向左使,晚輩就以手中之劍,請您這‘天王老子’指點,不要叫晚失望哦。”說完已是走到中間,握著劍鞘的右手用力一捏,“鏘......”一陣長鳴聲中,震得四下裏瑟瑟發抖,電光閃現間,林寒左手一抖,已將長劍握在手中。

見著林寒的聲勢,眾人臉色大變,正道一方還隻是臉色複雜地望著左冷禪、林寒兩人,任我行、向問天的心中一緊,神情嚴肅地盯著林寒手中的劍。任我行向任盈盈瞧去,見她亦是花容失色。

“怎麽了?你認識那個小子麽?”任我行問道。

任盈盈點點頭,不安地說:“他便是年輕一輩中最出彩的林寒,曾經打敗過餘滄海,絕對是年輕一輩中的第一人,女兒私下裏以為,就是在五嶽劍派之中,除了有限的一兩人,再沒人是他的對手。”

看著對麵風輕雲淡,一點都不擔心的左冷禪,任我行覺得事情有些不妙了,一個不好,不僅不能挫了對方銳氣,己方還有可能傷了一員好手,低聲囑咐道:“向左使,小心那小子,不可大意了。”

向問天點點頭,心裏都快哭了:原本以為是個隨便拿捏的軟柿子,卻不想是一塊鋥光瓦亮的鐵板,而且還是加厚的。

麵對著氣勢節節高升的林寒,向問天是欲哭無淚,見越來越難以抵擋,向問天不敢再耽擱,呼喝一聲,徒手向前衝去。

見著張牙舞爪衝過來的向問天,林寒笑了,笑得很是開心,叫你不帶兵器,打的就是你丫的,今日就叫你見識一下花兒為什麽那樣紅。

‘呲、呲、呲’連著三聲輕響,林寒已是與向問天對換了一個位置,輕輕甩著劍身,將上麵的血珠甩去,林寒笑道:“向左使,如果你再不拿出真功夫,恐怕你便永遠都沒有機會了。”

眾人駭然,齊齊朝著向問天望去,隻見他胸口、左右手臂上各有一道血口,紅豔的鮮血正從裏麵浸出。原來,就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林寒已是連著在向問天身上刺了三劍,並且漸漸命中。這固然有林寒已經超過向問天的原因,另一方麵也是因為向問天失了兵器,以不擅長的方式對敵,在林寒的以有心算無心之下,以最快的速度攻擊尚在試探中的向問天,先聲奪人,先下一城。

若不是在危機之中以手臂抵擋,獲得喘息的機會之後,快速與林寒對換位置,怕是已經血濺三尺。向問天連續地在胸口、左右雙臂點擊著,將受傷位置的穴道點住,之後轉過身麵色複雜地望著林寒:“大意了,少年,你很不錯。”

對於向問天這人,說不上惡感,也說不上好感,在林寒的印象裏,他豪爽、講義氣,卻也是個無惡不作的土匪頭子,同時,又有一些愚忠。但這些,都與林寒沒有關係,手握淚痕,長劍前引,淡淡道:“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