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別扭扭地跟了兩人到了長平鎮,晏遙心說,終於可以鬆口氣了。可還沒走近鎮子,就聽得一陣人馬喧嘩。呼天搶地,哭爹喊娘的不絕於耳。慕遠浦斜一眼易寶軒,易寶軒慌忙擺手:“不關我事。”
三人策馬趨近,隻見得一眾聖火教弟子正拖了長刀在大肆抓人。
一時間滿大街逃的,追的,哭叫的,罵娘的,響成一片。鮮紅的聖火教弟子服加上明晃晃的長刀,看的人心驚膽戰。
“啪”一個瘦弱的青年書生摔倒在三人馬前,一個聖火教弟子大踏步趕上來,老鷹抓小雞似地,一伸手就把書生提溜了起來,舉起缽盂般的拳頭在書生眼前晃了晃,“再跑,這個就照你腦門招呼了知道不?”
“光天化日的,還有沒有王法?”慕遠浦高踞馬上,冷然道。
“咦”祁猛誌聽得那邊有人說話才發現慕遠浦三個人的存在,眯眼打量了他們一下,回頭揮手道,“兄弟們,這邊還有倆,給我一並抓了。”
“嚇,從來隻有爺搶人,啥時候輪到人搶爺了,什麽世道?!”
易寶軒罵罵咧咧地一勒韁繩,抓過腰中遊仙劍便揮劍出鞘。寶劍錚錚,易寶軒右手成訣,口中念念有詞。對麵的聖火教弟子已聚攏了來,見易寶軒念動咒語,一群人紛紛立了長刀,刀鋒森森,晏遙分明感覺到撲麵的寒氣。
“浴火!”易寶軒一聲高喝,一隻火鳳直衝而下,口中噴出一股火柱,唬得聖火教弟子紛紛避讓。
但聖火教弟子向來以勇猛著稱,隻一刻慌亂,這些大漢便齊齊暴喝一聲,橫刀揮砍,刀刀狠猛。易寶軒忙引了火鳳騰空而起,避開了聖火教弟子的鋒芒。
而就在易寶軒召出火鳳的同時,慕遠浦高擎法杖,開始吟唱風術心法,在他周身漸漸疾風流轉,慕遠浦手持烈風杖整個人騰空而起,袍角飛揚,浩蕩風雲飛轉其身。
此刻隻聽得他高喝一聲“雷烈風刃”,法杖揮下,狂風急轉,滾滾雷鳴,怒風攜九天玄雷激蕩而去,一瞬間,風刃四散,聖火教弟子紛紛揮刀格擋,功力淺的立時飛彈出去,功力深厚的也是衣襟被疾風撕得淩亂。
祁猛誌見同門一下被個弱不禁風的小子打的七零八落,不怒反喜,笑道:“嘿嘿,好小子,再吃我一刀!”
說罷舞動長刀,真氣灌於雙臂,劈頭向慕遠浦砍去。慕遠浦忙施展“靜雲雨霽”想阻慢祁猛誌的進攻,哪知祁猛誌絲毫不受影響,一柄長刀眼看就要劈到慕遠浦的麵門!
“斬妖訣!”易寶軒及時折了回來,左手畫符,右手寶劍劍氣淩空揮灑,空中立時出現一金色符篆,直擊祁猛誌腦後。
哪知祁猛誌早料到了易寶軒會出手相救,身子微側,便躲過了這一招。刀勢絲毫未滯,依舊向慕遠浦頭頂砍去。
慕遠浦盯著將到頭頂的長刀,額上漸次有冷汗滲出,現在再吟唱心法已是來不及,看來隻能生生地受這一刀。遂閉了眼,默念心法護體。
“呀!”忽聽得祁猛誌一聲叫,慕遠浦忙睜眼,發覺他麵帶一絲血痕,退在當地,滿眼地不可置信瞪著慕遠浦身後。
其時晏遙踞於馬上,微喘未定。
原來就在祁猛誌長刀將至之時,晏遙忽然射出數枚銀針,打了祁猛誌個措手不及。祁猛誌根本沒料到一個看上去毫無功力的小姑娘竟會出手相襲。他對晏遙一點防備都沒有,因而根本來不及躲閃,勉強避開了大部分,還是被幾枚銀針射中。
易寶軒瞅得這機會,回手一個“定身訣”,祁猛誌便中了招,立時動彈不得。晏遙三人趁機策馬狂奔而去。
“晦氣,真他娘的晦氣,讓幾個莽漢追著滿街跑。”易寶軒嘴裏不住地抱怨,慕遠浦隻是閉目養神,不予理會。
晏遙撫上胸口,仍是突突跳個不停。
剛剛那樣的場麵,她做夢都不會想到。雖然知道如今世道混亂,可從小未踏出純華苑半步的晏遙,怎麽也不會想到世事是如此的險惡,即便經過了韋先的劫持,但與韋家人的相處已使晏遙忘了初遇的恐懼。
可今天明晃晃地刀兵相接,生死隻在一念之間,晏遙忽然明了了池璧那日眸子裏的不屑。
是的,她,還是太天真了,天真地看不清這個世界,天真地以為麵臨生死自己都可以憑了僥幸逃脫。晏遙顫巍巍地捏緊了手中的銀針,她如何能料到,自己用來治病救人的銀針,竟會成了行凶傷人的工具,哪怕,隻是出於自衛。
慕遠浦見晏遙始終皺著眉頭,臉色煞白,嘴角動了動,還未開口,易寶軒已伸手擱在晏遙額上,柔聲道:“阿遙,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
“沒事。”晏遙低下頭,掩去了眼底的不安。
“怎麽會沒事,看這臉色,嘴唇都白了。”易寶軒又開始喋喋不休。
晏遙無法,隻好勉強笑笑道:“真的沒事,隻是有些心慌,歇歇就好了。”
“好,我出去看看,別給那幫人追上來了。”易寶軒說完便出了屋子。晏遙望著他出了院門,才躺倒在麥草堆上。
“害怕了就睡一覺,放心,有我在。”
慕遠浦忽然低聲道,晏遙心裏一暖,衝他感激地笑笑,向後靠了去,閉上了眼睛。
半睡半醒之間,忽聽得悉悉索索的聲音,接著便是慕遠浦壓低了聲音逼問:“說!來做什麽的?”
晏遙忙睜開眼,發現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蜷於地上,正嗚嗚地低泣:“慕校尉,我,我真的不是壞人,我,我哥哥也被他們抓走了。嗚嗚……”
易寶軒此時也進了屋子,見屋裏伏了一個人,也是一臉驚異:“小子,你從哪冒出來的?”
“還說,你是怎麽巡視的?”
慕遠浦一點都不給易寶軒留麵子。易寶軒聽了便有些著惱,上去提了少年的衣領道:“小子,你到底怎麽進來的,老老實實地告訴我,否則的話,哼哼……”
“嗚嗚……易,易公子息怒。這裏,這裏是我二舅家。眼下這年月,妖魔出沒,我們小老百姓無法防身,隻能偷偷挖些密道……”
“這麽說你從密道進來的?”易寶軒急急地打斷少年道。
“恩,是。幾年前就挖好了,因為咱們王朝軍駐守在長平鎮,所以一直沒派上用場。哪知道那些聖火教弟子來了以後,見了青壯男子就抓,嗚嗚……”
“聖火教一向與王朝軍並肩禦敵,怎麽會忽然幹起這強搶擾民的勾當?”慕遠浦望了少年,眼中閃過一絲疑慮。
“切,這有什麽難猜的,聖火教人丁不濟,隻好抓人回去充門戶了。”
易寶軒覺得自己分析得有理,不禁有些自鳴得意。慕遠浦卻兜頭給他一盆冷水,“事情要是這麽簡單就好了。”
說罷轉回身拉起少年,“王朝軍就駐守在鎮西,聖火教如此動作,李將軍怎會坐視不理?”
“王朝軍來人了,是敦副領,可那領頭的大漢跟竇副領嘀咕了兩句,敦副領就笑哈哈地領了人撤了。嗚嗚,我可憐的哥哥……慕校尉,易公子,你們可要為我們做主啊。”少年說完便放聲大哭起來。慕遠浦過去拍拍少年的肩膀,良久無語。
“屋裏這條密道可通往鎮裏?”慕遠浦忽然回頭問少年。
“恩,通到鎮子裏的德旺酒樓。”少年抹了把眼淚,抬頭道。
“知道他們抓了人關在哪裏嗎?”
“在李家大宅。李員外好心招待他們,現在自己兒子都被他們扣了。”少年說完一臉的憤憤不平神色。
“看來得到鎮裏打探一番。”
慕遠浦自言自語道,易寶軒忽然跳出來道:“我有個好法子,他不是隻抓青壯年嗎,咱們扮了女裝進到鎮子裏……”
慕遠浦沒聽他說完便沉了臉道:“胡鬧!”
“寶軒說的在理。現在敵眾我寡,我們得打探清楚對方的情況才好下手。這樣,我和寶軒進鎮子去打探下虛實,遠浦你想辦法通知下李將軍,畢竟不是小事。”晏遙沉聲說完,發覺慕易二人都在看她,不禁赧然笑道:“如何?”
易寶軒最先反應過來,過去一拍晏遙肩膀道:“哈,笨木,咱倆英雄所見略同啊,唔,甚合吾意。”
慕遠浦見晏遙一臉期盼神色望著自己,咬了下唇猶疑了一刻點頭道:“好。就依阿遙。”
長平鎮德旺酒樓後的巷子裏,偷偷地摸出兩個村婦模樣的人。其中一個裹了小粉頭巾,小辮子斜在胸前,伸頭張望了下街上,回頭嫵媚一笑道:“遙妹妹,街上一個莽漢都沒有哦。”
晏遙見到易寶軒的女裝本就憋了一肚子笑,現在看他又扭扭捏捏做小女兒態,一早吃的飯食立刻奉獻出去七成。
晏遙伸手撥過去易寶軒的腦袋道:“有本事惡心那幫聖火教弟子去,自家相殘算什麽本事?”
易寶軒卻仍舊捏了嗓子,嬌嗔道:“切,總比妹妹一臉天雷地火痘招人喜歡吧?”
晏遙恨不得拿腦袋撞牆,早知道就扯慕遠浦來了,跟易寶軒在一起,什麽時候都是個錯誤啊!
易寶軒卻仍不盡興,貼到晏遙耳旁柔聲道:“不過,妹妹嘴角的那顆肉痣卻是嫵媚的很呢,姐姐我喜歡,哈哈。”
“易寶軒,咱可不是來唱大戲的!”
晏遙恨聲道,一邊踩上了易寶軒的腳,滿意地看到易寶軒皺了眉咧了嘴,“啊,痛,痛,笨木,你可以再狠一點的。我把你塞給那莽漢做老婆咱就不用費勁打探了。”
“還說!”晏遙聞言當真加重了腳上的力道,易寶軒隻好告饒。
二人各挎了一個小食籃便往李家大宅去了。
繞到李家後門,易寶軒眯眼望了望門上打盹的小廝,清了清嗓子,上去柔聲道:“這位小哥,我們是給李家小姐送點心的,麻煩小哥給開下門。”
說罷眨眨桃花眼,“含情脈脈”地望著小廝,那小廝從未聽一個大姑娘這麽柔聲細語地跟自己說過話,登時臉色通紅,暈暈乎乎地就要去開門。
“等等,這是誰呀?”一個粗獷的聲音響起,晏遙心裏咯噔一下。
易寶軒卻立刻轉身甜甜笑道:“這位爺,我們姐妹是給李家小姐送點心的。”說完掀開食籃,“喏,我們錦玉堂的蓮蓉糕,心竹小姐最喜歡了。”
那漢子抓過籃子扒拉了兩下,忽然抬頭道:“你們女人是不是都喜歡這種甜不拉嘰的東西?”
“呃”易寶軒臉上笑容僵了僵,立刻又滿臉堆笑道:“女人嘛,當然都喜歡甜甜的東西了,越是甜膩膩的心裏越喜歡,特別是男人的情話……”
說著還意味深長地朝晏遙一笑,晏遙直接無視。那漢子卻聽得麵上一紅,忽然正色道:“你這女子,怎麽這麽不莊重,給爺麻利兒地,快去快回。”
易寶軒欠身道:“謝爺,我們送了點心就出來。”